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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作者:大河網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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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來源:正和島

作者:劉傳銘

古往今來,沒有哪個文人像蘇轼一樣被議論、被喜歡、被誤解。

他一生創作了2700首詩歌、300多首詞、4800多篇散文,數量居北宋文學家之冠。

千百年來,我們總會在某個時刻遇見蘇東坡。失意時,他寬慰你: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放不下時,他開導你: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當你放下一切,決定再次出發時,他說: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生平。

我們鐘愛蘇東坡,不僅愛其才,更愛其人。

他是一名進階生活玩家,把颠沛流離的貶谪生活,過得活色生香,東坡肉、烤生蚝、烤羊脊這些讓人口内生津的美食,無一不是苦中作樂的産物。

他不完美,卻活得真實,哪怕被貶到蠻荒之地,依然堅持說真話、幹實事。

他有一顆慈悲心,即便身陷黑暗,卻從未成為黑暗,就算再窮也要給百姓捐錢,為路邊餓死的小孩痛哭,也會為人間的疾苦感懷。

人生幾多風雨,我們不知道命運會帶來怎樣的際遇,但蘇轼告訴我們: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近日,我邀請到了著名文化學者劉傳銘,一起來聊聊他心中的蘇東坡。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小鎮青年蘇轼,名滿天下

先讓我們簡單梳理一下蘇轼的人生軌迹。

入仕前,蘇轼無比幸運。

北宋1037年,他出生于四川眉山,先祖蘇味道曾在唐武則天時任過宰相,後貶為眉州刺史,是以蘇家算是當地的名門望族。

其父蘇洵少時天性散淡灑脫,行為乖僻。27歲幡然醒悟,開始發奮讀書,雖天資聰慧,卻屢遭挫折、未能及第,但他并沒有是以放棄學術追求,繼而精研文史,又寄希望于蘇轼和蘇轍,對他們的課業要求很嚴格,這給蘇轼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以至六十多歲時,還會被噩夢驚醒。

1056年,蘇東坡19歲(按古代算法,蘇轼是“虛兩歲”的人,本文換算為現代算法),他和弟弟蘇轍應汴京進士考,以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獲得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高中進士第二名,蘇轍也同時進士及第。

兄弟雙雙中榜,頓時成為全國傳奇。

歐陽修盛贊他:“讀轼書,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

就在這時候,蘇轼的母親程夫人病逝,父子三人倉皇離京,回鄉奔喪。

宋代沿襲了隋唐科舉制,在進士科之外,設定了制科考試,以待非常的人傑,制科特考難于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更重策對應用。然而出身制科者,自有上承天子榮寵,乃常科進士仕途更進一步的關口。

蘇氏父子三人在1059年年底,再次出眉州,奔京城,寄居驿站,閉門苦讀,日子清貧寡淡,然蘇氏兄弟白天臨窗苦讀,晚上對床而眠,談天說地,倒也不以為苦。

在制科考試中,蘇轼一舉奪魁,創下了宋朝百年來考試的最高記錄。

蘇氏兄弟,再次名滿天下。

仁宗皇帝主持完殿試之後,更是興奮地跟皇後說:“朕今天又給後世子孫得了兩名太平宰相”。

1061年,蘇轼被任命為陝西鳳翔府簽判,蘇轍則留京照顧父親蘇洵。

自少年起,兄弟二人就朝夕相處、情同手足,如今就要各奔東西了,蘇轼悲從中來,差點落淚。在赴任陝西時因重過舊地,不禁感慨萬千,寫了首《和子由渑池懷舊》寄給弟弟: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人生的無常和漂泊,就像飛鴻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雖然短暫但又有其存在的意義,字裡行間已隐隐悟出命運的偶然性和人生的空幻之感。

這一年,蘇轼24歲,一腳踏入官場,開啟了一生波瀾起伏的仕宦生涯。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三起三落,他半生漂泊

蘇轼為官四十載,三起三落,一生所走的路程接近三萬公裡,颠沛在路上的時間就有八年。

政治鬥争改變了蘇轼的命運。

北宋中期,國家面臨内憂外患,财政困難,王安石在宋神宗的支援下變法,這場來勢洶洶的變革,遭到了司馬光、韓琦、歐陽修等人反對,當時官場格局大緻分成兩派:“守舊派”和 “革新派”。蘇轼兄弟屬于前者。

兩大派别因治國理念和政策實施不同,鬥争愈演愈烈,從觀點分歧上升到人身攻擊。

43歲是蘇轼人生的分界點。在被調任湖州刺史時,蘇轼依照慣例寫了一封謝表,卻被新黨抓住把柄,指責其“愚弄朝廷,妄自尊大”,一時間神宗身邊倒蘇之聲不絕于耳。

蘇轼被禦史台的吏卒逮捕,解往京師,受牽連者達數十人,這就是北宋著名的“烏台詩案”,也是中國曆史上影響深遠的一場文字獄。

烏台詩案,蘇轼在牢獄之災中幾次瀕臨砍頭絕境。為了營救哥哥,蘇轍上書宋神宗在《為兄轼下獄上書》中寫到:

“臣早失怙恃,惟兄轼一人相須為命……臣竊哀其志,不勝手足之情,故為冒死一言……臣欲乞納在身官,以贖兄轼,非敢望末減其罪,但得免下獄死為幸……”

蘇轍乞求宋神宗罷免自己的官職,以保全哥哥的性命。好在宋太祖趙匡胤曾定下“不殺士大夫”的國策,加之朝中人士紛紛為蘇轼求情,坐牢130天後,蘇轼躲過了一劫。

死裡逃生的蘇轼,走出牢獄的第一天就作了一首詩:“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

1080年大年初一,當百姓都在過新年時,43歲的蘇轼帶着死裡逃生的慶幸和前途未蔔的迷茫,從開封南下,前往千裡之外的黃州(今湖北黃岡)。

蘇轼颠沛流離的命運,除了黨争,與他鋒芒畢露的性格有莫大的關系。

其父蘇洵曾在《名二子說》中講述過蘇轼和蘇轍的由來。所謂“轼”,就是馬車的座位前方,作為裝飾物的一根橫木。

蘇洵解釋說:“車輪、車軸等,在車上都有自己的用處,獨有車轼好像沒什麼用處。但是,一輛車少了轼,就不成其為車了。轼呀,我很擔心你不懂得掩藏自己。”

小的起名“蘇轍”。所謂“轍”,就是馬路上車輛走過留下的痕迹。

蘇洵解釋說:“天下所有的車,走路都要沿着車轍走,但是說起車的功勞,轍卻并不在其中。但是,車子翻了,馬累死了,這些災禍也不會波及到車轍,是以這個轍,是善處禍福的。轍呀,我知道你能免災的。”

知子莫若父,日後蘇轼和蘇轍兩兄弟的命運,幾乎和二人的名字一模一樣。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如何走出人生的黃州?

黃州是蘇轼第一次的貶谪之地。

因為烏台詩案牽連甚廣,他的往日親舊大多為避嫌不敢與之來往,初到黃州,蘇轼過得戰戰兢兢,隻敢晚上出去走走。

孤寂是這段生活的主調,他住在定慧院,苦悶之下,寫下了“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等詩句,已有窮途之悲鳴。

這期間,蘇轼集中研究佛學,手抄《金剛經》等著作,從中得到一些慰藉,以消解痛苦;後來又研究史書,與現實交相印證。

作為貶官,蘇轼最難的是沒錢,由于沒什麼俸祿,隻有少量的實物配給,家中隻夠維持一年的生計。

在給好友秦觀的信裡,他記錄了自己過日子的絕招:每月月初取四千五百錢,分作三十份,挂在房梁上,早上起床後用叉子挑下一份,用作當天用度,用完不許再拿,沒用完就把剩餘的錢放在大竹筒裡,用于接待賓客。

由于沒錢,蘇轼和家人自己研究做菜,黃州的豬肉很便宜,蘇轼小火慢炖、點石成金,使之變成讓人垂涎欲滴的東坡肉,他的《豬肉頌》、《東坡羹頌》流傳至今。

又由于買不起酒,隻能自己釀,還寫了一首《蜜酒歌》來記錄,其中說道:

先生年來窮到骨,向人乞米何曾得。

世間萬事真悠悠,蜜蜂大勝監河侯。

蘇轼窮到飯都吃不上了,讨飯都讨不到,還好有蜜蜂造蜜,讓他可以釀酒,蜜蜂比不肯給莊子借粟的監河侯好多了。

好友馬正卿目睹“先生窮到骨”的生活,請求太守徐君猷,把城東緩坡上數十畝的荒地撥給蘇轼開墾耕種。因為是營防廢棄地四處亂石,雜草叢生,蛇鼠出沒,一片荒涼。

蘇轼如獲至寶,親力親為去耕種,收獲了大麥二十餘石,度過了青黃不接的斷糧期。這位昔日名滿天下的文士,真正成為了“接地氣”的道地農夫。

他雅興不減,在邊上蓋了五間農舍,在正廳牆壁上畫滿了雪景,稱其為“雪堂”,給自己取了個“東坡居士”的名号。他慢慢打開了自己,在簡陋之處學會了詩意栖居。

他還和當地農民打成一片,讓本該監視他的官員和他成為知己,蘇轼的生活又開始熱鬧起來。

境由心轉。當蘇轼成為蘇東坡,他便走進了黃州,從仕途的失意和迷茫中走出來,和苦難握手言和,在日常俗物中找到本心。

黃州讓蘇東坡沉澱了下來,給了他第二次藝術生命,讓他在詩詞、文賦、書法上都達到了自己的巅峰,在黃州4年又2個月,他寫出了753篇(首)詩詞歌賦文劄,一個月将近29篇作品。

他把自己融入了曆史、山川、宇宙之中,個人的悲喜在浩瀚無垠裡,顯得格外渺小。蘇轼曾三次夜遊赤壁,創作出千古名篇前後《赤壁賦》,讓原本默默無聞的黃州赤壁,成為了後人的網紅打卡地。

他無聊度日時,會細品“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他酩酊大醉時,會感歎“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蘇轼到黃州第三年,在苦雨來襲時,寫出了《寒食詩帖》這樣的書法傑作,被後人譽為“天下第三行書”。

絕望之後,蘇轼迎來了新生,他準備長期在黃州過普通人的生活,某天回城路上突下暴雨,東坡等人沒有帶雨具,被淋成了落湯雞。

别人都狼狽不堪,東坡卻興緻盎然,于是便有了這一首千古絕唱《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時,蘇東坡戰勝了寒食時悲苦的心境,轉為随遇而安,這種曠達的人生态度,在他曆經生活磨砺、嘗遍人生況味後才融入日常生活中,也讓後人感受到那種直擊人心、穿越千古的力量。

可以說,當經曆了烏台詩案,跨過了死亡門檻後,蘇轼蛻變成了蘇東坡。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放下我執,活出大自在

劉傳銘認為,善良不僅是一個人的心性,更是蘇東坡的最高智慧。

蘇東坡一生大起大落、險死還生,被最親的朋友背叛過,也曾因堅持說真話遭遇牢獄之災,他卻對蘇轍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世有善惡忠奸,怎麼會個個都是好人,一個壞人、惡人也沒有呢?在東坡看來,生活沒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既原諒家人和朋友,也原諒一些政見不合的對頭,包括冰火死敵。有時候如果能逆向思維,你會覺得有些敵人比朋友還要珍貴。

誠如佛家所言:敵與友都是來度你的,“因為懂得,是以慈悲。”

蘇轼很少記恨誰,他和王安石是政治上的宿敵。王安石多次上疏皇帝提議罷黜蘇轼,認為蘇是一匹“惡馬”,一定要“少俸祿,多鞭打”。蘇轼也多次反唇相譏,指出新法禍國害民。

撕搏二十載,傾軋不勝數。沒想到1084年,49歲的東坡甫一離開流放地黃州,便急匆匆趕赴江甯看望此時已經退隐的王安石。

不少文獻都記錄了此次拜訪,蘇轼對過去的恩怨爾汝一字不提,二人談天說地,暢聊詩文,多日相處,彼此欽慕。一對冤家對頭的互相真心接納,勝卻人間無數的虛情假意,更是留下千古佳話。

在蘇東坡心裡,壓根兒就沒有“仇人”的概念,他不記恨任何人,哪怕是對自己下手最狠、最緻命的章惇。

蘇東坡大赦之後,章惇遭到貶斥,其子章援給他寫信,希望蘇東坡不要打擊報複。

蘇東坡在回信裡不但毫無報複之心,反而這樣說:“某與丞相定交四十餘年,雖中間出處稍異,交情固無增損也。”意思是,我與章惇交往已經四十多年,有過一些不和諧,甚至沖突,但我們的交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寥寥數語,相逢一笑免恩仇。

心靈是一個有限的容器,裝滿了仇恨與冷酷就放不下愛與溫暖。原諒一般人和親人容易,原諒敵人難。比原諒敵人更難的就是原諒自己,聰明好勝之人尤其不易做到。所謂抱恨終身,往往就是不肯原諒自己。不原諒就是放不下。

蘇轼是一個你越研究越喜歡的古人,他像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和所有人一樣有着諸多的放不下,他放不下美食與美酒,苦中作樂發明了烤羊脊、烤生蚝;他放不下親情,會因與弟弟分離時,差點落淚;他放不下愛情,發妻王弗死後,他午夜夢回時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但蘇轼比大多數人厲害的是,他活得不擰巴,即便身處黑暗,也活出了大自在。

蘇轼被貶黃州時原以為可以寄情山水,逍遙自在,可是他放不下功名渴望、親朋牽挂,尤其是痛失愛妻,不免心火灼燒,呼酒買醉。

直到夜遊赤壁,得悟“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直至真正讀懂了“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才在躬耕田畝、鞭打牛角的釋然中,變被動煎熬為主動閑适,才終于明白了那個最簡單的生活道理: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放棄執念原諒自我,才能重獲新生,才能擁抱一個新的自己。

蘇轼被貶惠州時,有一天去爬山,山上有一座松風亭,蘇轼走到半路,兩腿酸痛,他遠眺亭子,發現還有好遠的路,這可如何是好?

進亦苦,退亦苦,蘇轼杵在原地,苦惱良久,然後恍然大悟道:“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之後,他席地而坐,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這種随遇而安,不管碰到什麼情況都以享受心态處之的人生态度,正是蘇轼留給後人最寶貴的精神财富。

就如林語堂的評價,蘇轼最大的魅力,不是讓内心被環境吞噬,而是超出環境,以内心的光亮去照亮生活的路。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他願與衆人同歌共泣

宋朝在太平境況下,積弊也日益深重起來。

錢穆說,一種自覺的精神亦終于在士大夫社會中漸漸萌茁。讀書人漸漸從内心深處湧現出一種感覺,覺到他們應該起來擔負着天下的重任。

蘇轼就是這樣的人。自少年時代起,他就曾立志效仿範滂,對朋友說“奮厲有當世志”,而且自信“緻君堯舜,此事何難”。

一個才高氣盛的理想主義者,進入官場後,每天都在經營計較,後來又卷入權力鬥争,難免對官場和社會心生厭倦。蘇轼被貶黃州時曾發出“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的喟歎,人生在世有太多身不由己,我的身體從來沒有好好活着,什麼時候能忘卻功名利祿的鑽營。

他的偶像是陶淵明,他和過陶淵明124首詩,但蘇轼終究不是陶淵明,在他的身上完美展現了儒釋道的融合,波折的仕途之路非但沒有讓蘇轼頹唐,反而成就了他的超脫,借助佛老而超越佛老,最終形成了内儒外道的複雜人格。

正如劉傳銘所說,東坡之是以為東坡,在看破生活真相的殘酷之後,在面對人生苦短的黯淡之時,不是選擇“躺平”“擺爛”,也非浮躁亢奮,而是出道歸儒,在“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的精神勝利中安靜下來,站立起來。

蘇轼過去在徐州做知州時,遇黃河泛濫,頃刻間徐州成了一座死城。為了安定民心,蘇轼心在城牆上搭了個草棚,親自坐鎮,家也不回,日夜搶修堤壩。

他向朝廷進書,聲淚俱下地乞求禁軍救援。救兵趕來,看着滿身泥濘的蘇轼,紛紛感慨:“文官竟能如此”!

52歲,蘇轼在朝廷中政治紛争中進退維谷,遂請求宣仁太後派遣到杭州任職,成為主政一方的官員,在出任杭州太守時,他疏浚西湖,築造蘇堤,絕了千年水患,也有了後世稱道的“蘇堤春曉”。

蘇轼第二次貶谪地是惠州,雖然是個流放官員,但他出面張羅,幫助收揀曝屍荒野的野外枯骨,在惠州推廣他在浙江見過的插秧農具“秧馬”,修建東江浮橋。

為此,蘇轼捐出自己的積蓄,賣掉了朝服用的犀帶,甚至寫信向弟弟求助,蘇轍的妻子史夫人捐出了觐見太後時的賞賜。

“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九百多年來,正是因為蘇東坡來到惠州,才讓惠州成為嶺南著名曆史文化名城。

快60歲時,政治風暴再度襲來,蘇轼從天子眼中的未來宰相,被一貶再貶,最後帶着棺材闆流放到了當時的蠻荒之地海南。

蘇東坡以前沒坐過海船,當時又恰遇北風,海浪如山,令人“眩栗喪魄”。渡海之後,又陸行十幾日,他年老力衰走不動,隻能坐肩輿,走到半路,天又下起雨來,他從半夢半醒中淋醒。

蘇東坡不禁感歎:“此生當安歸,四顧真途窮”。意思是我這輩子到哪裡才能有個安歇的地方啊,四面環顧,當真是末路窮途之境了。

他隻好安慰自己:這又是雨又是風的,大概是天上的神仙在舉行宴會,知道我馬上要去和他們會合(意思是自己快死了),是以高興的吧。

到了昌化,蘇轼發現這裡“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朝廷依然在壓制他,下了三條禁令:不得食官糧、不得住官舍、不得簽書公事。

本可以不問世事就此終老,但蘇轼發現當地百姓習慣取鹹灘積水而飲,以緻常年患病。于是,他力勸大家改變這種習俗,并帶領百姓勘察水脈,挖了一口地下井,取井水飲用,改變了當地百姓直接飲用溝渠積水的習慣。

他還帶領百姓棄舊習、務農桑,開辟學府、講學明道,為海南島培養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名進士。蘇轼被貶至儋州,後人素有“東坡不幸海南幸”之說。

因為一個人點亮一座城。時至今日,“東坡遺風”仍深深影響着海南的精神和文化,東坡村、東坡井、東坡田、東坡路、東坡橋、東坡帽、東坡墨、東坡話等等帶有曆史印記的文化符号,就是海南人對蘇轼的敬意和感激。

蘇轼是有大慈悲的人,無論身處逆境還是順境、有權還是無權,蘇轼在出世與入世之間“叩其兩端而執中”,堅守一個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和底色,一生純良,為路邊餓死的小孩痛哭,也會為人間的疾苦感懷。

學者李一冰曾說:蘇轼,是個标準的儒學者,他願與衆人同歌共泣,不會在寂寞中離群索居。

蘇轼:什麼樣的人生才值得過?

結語:

蘇轼的最後一句話,道盡人生真相

短短幾千字,道不盡蘇東坡的一生,他是一個你越研究、越喜歡的人。

生而為人,我們或許會追問:如何過好這一生?

未知死,焉知生。當我們了解了蘇轼對死亡的看法,或許就明白了如何活着。

公元1101年,蘇轼病重卧床,生命垂危,維琳和尚在他耳邊大聲說:“端明宜勿忘西方。”東坡,你不要忘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事。另一位好友也勸誡蘇東坡在這個時候更要努力。

蘇東坡卻說:“着力即差。”意思是過于用力就落了下乘。說完,語絕而逝,享年66歲。

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上乘?

世人眼中,蘇轼是一個集才華、幽默、灑脫于一身的千古完人。然而,滿身光環的背後,藏着蘇東坡的坎坷命運,他這一生活得風雨飄搖,好幾次險些喪命于被貶途中,不可謂不苦。

當談及這輩子的功業建樹,蘇轼平靜地回答:“黃州、惠州、儋州”,這三個被貶之地,一個比一個偏遠,卻也成就了他。

人生在世,難免身不由己,但此心由己,悲喜自決。真正的上乘或許就是:

不管世道再怎麼蠅營狗苟,過真實而自由的一生,才能活出你本來的樣子。

參考資料:

[1]. 《蘇東坡大傳》,劉傳銘,海南出版社

[2]. 《蘇東坡新傳》,李一冰,四川人民出版社

[3]. 蘇東坡的世界,何加鹽

[4]. 《蘇東坡如何走出人生的黃州》,浙江宣傳

[5]. 《作個閑人:蘇東坡的治愈主義》,費勇

[6]. 着力則差,真正的上乘是熱愛,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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