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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心勃勃的博物館計劃,卡達的文化藝術之夢

作者:一财風尚

多哈南端的人工島上,知名華裔建築師貝聿銘的“封山之作”——伊斯蘭藝術博物館(MIA),經曆18個月的翻新後,趕在卡達世界杯前重新開放。古樸的石灰石外牆包裹下,幾何疊成巨大的方形主樓,飾以拱門、穹頂、水景等阿拉伯傳統元素,造就這座卡達地标建築。

雄心勃勃的博物館計劃,卡達的文化藝術之夢

博物館曆時10年籌備,起初為貝聿銘提供了濱海沿線多處選址,但他擔心,未來周邊建立的大型建築會遮蔽住博物館的“光芒”,于是卡達專門為其建造了一座人工島,外部環繞寬闊的綠地。2008年開館至今,這座博物館以橫跨7世紀到19世紀的典藏,再現伊斯蘭藝術的風采,北側大廳45米高的落地窗則是多哈的網紅打卡點,可以将海灣和城市天際線盡收眼底。

以這座博物館為起點,這條長達7公裡的濱海大道(Corniche),也是多哈最具代表性的景點。從南邊的伊斯蘭藝術博物館到卡達國家博物館,這條大道正吸引越來越多的國際關注與參與,大大小小的文藝機構散落其間,它們同月牙形的多哈灣一起,被視為卡達新興的國家标志,但這次不是石油革命,而是一場蓄勢已久的文化藝術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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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名作雲集

和海灣地區的其他國家相似,卡達也是“坐落在石油之上的聚寶盆”。這個位于波斯灣西南的後起之秀,神秘、富足而低調,國土面積雖小,卻跻身全球最富有國家之列,根據國際貨币基金組織(IMF)展望,2027年其人均購買力平價GDP預計将超15.4萬美元,居中東國家之首。而在全國一半以上人口居住的首都多哈,一系列文化機構開發計劃正逐漸實作。

過去20年,卡達毫不掩飾在文化藝術領域的雄心勃勃,它沒有選擇與國際知名的博物館合作共建,而是堅定地打造自己的IP品牌,在2005年成立“卡達博物館群”(Qatar Museums),自此開始投資打造世界級的博物館和文化空間,邀請名家大師和國際知名事務所操盤,包括法國著名設計師Jean-Franois Bodin設計的馬塔夫:阿拉伯現代藝術博物館(2010年)、OMA設計的卡達國家圖書館(2017年)、普利茲克獎得主Jean Nouvel設計的卡達國家博物館(2019年)、西班牙建築師Joan Sibina設計的3-2-1卡達奧林匹克和體育博物館(2022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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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達博物館群還将多個中小型畫廊納入麾下,展示國内外知名藝術家新作,以及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公共藝術、文化遺産和考古項目。現在,這個名單變得越來越長,包括計劃今年竣工的卡達汽車博物館、預計2026年落成的卡達兒童博物館,以及更遠期的盧塞爾博物館、藝術磨坊博物館等。2023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期間,Qatar Creates支援的“打造一個創意國家”(Building a Creative Nation)展覽也提到,五個全新的文化機構正在開發中,分别由OMA、Herzog & de Meuron、UNStudio、ELEMENTAL、Philippe Starck設計。

縱觀近年的大師名作,最受矚目也是體量最大的,當數“沙漠玫瑰”卡達國家博物館。這處選址本身就具有紀念意義,它是阿蔔杜拉·本·賈西姆·阿勒薩尼酋長(Sheikh Abdullah bin Jassim Al-Thani) 之前的宮殿,曾作為政府機構所在地長達25年。不過,這個備受關注的項目自2010年亮相後,工期一拖再拖,延期兩年至2019年3月正式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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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遠眺,其沙色的懸臂式圓盤環環相扣,勾勒出極具沖擊力的主體建築,這種交錯感還延伸到室内空間,仿佛沙漠天然的起伏蜿蜒,天花闆或牆面的邊界被模糊,給參觀者帶來不同尋常的探險體驗。博物館的建築靈感則取自“沙漠玫瑰”的獨特地質現象:沙子逐漸凝結成類似花瓣的礦物結晶,每一片花瓣如同圓盤般互相交錯,是幹旱的海濱地區特有的礦物。

作為卡達曆史的化身,卡達國家博物館的11個展廳圍繞三大展覽主題展開,從遠古到近代,從珍珠貿易到石油、天然氣的開采,再到融入全球化網絡,引領參觀者感受這座半島背後沙與海的故事,解答一座小漁村如何躍升為現代化國家。度身打造的噴泉裝置、雕塑作品等一系列委約藝術品,一如既往提示着這個國家在文化藝術領域的熱誠付出和雄厚财力。

如果說卡達是一個富有藝術野心的國家,沒來過的人不太相信,來過的人則多會表示贊同。在社交網絡,網友們也熱衷于分享“壕無人性”的卡達攻略,打卡那些媲美國際水準的建築與藝術品。比如,已故日本建築大師矶崎新設計的卡達國家會議中心,壯觀的立面猶如兩棵互相交纏的錫德拉樹(卡達國樹),寓意沙漠中的知識燈塔。

為城市與設計發聲

在Msheireb藝術區的中心,一個占地31公頃的綜合開發項目正在深度融入并滲透多哈居民的生活方式。作為卡達時尚及設計行業的創意中心,由John McAslan & Partners操刀的M7,與周邊的博物館、清真寺、商場、住宅、辦公區,形成緊密相連的城市街區,共同複興着這個曾經的舊商業中心。

雄心勃勃的博物館計劃,卡達的文化藝術之夢

John McAslan以傳統卡達合院為靈感,打造了這個富有層次的活動空間,大尺度的樓梯帶來強烈的秩序感,天窗的伊斯蘭圖案格栅将陽光灑入中庭,随時間流動投下錯落光影。建築師認為,“這種光線斑駁的環境讓人聯想到鄰近曆史悠久的露天廣場,這裡提供了充滿活力的藝術集市,伊斯蘭建築和現代建築在此交融”。

M7也是近期舉辦的首屆多哈設計展(Design Doha)的主展區,來自中東和北非(MENA)的100多位設計師的作品在此交流碰撞,呼應并突出該地區獨特的文化價值和設計美學。去年7月新上任的卡達博物館群CEO Mohammed Saad Al Rumaihi參與了展覽的籌備工作,在他看來,“多哈設計展将成為阿拉伯地區一個新的裡程碑式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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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雙年展共設6個展覽,最核心的是安曼設計周(Amman Design Week)創辦人Rana Beiruti策展的“阿拉伯設計現場”(Arab Design Now),這是一項針對70多名阿拉伯設計師的地區性調查項目,其中包括38件委托作品。從黎凡特(注:包含如今的叙利亞、黎巴嫩、巴勒斯坦等)到海灣再到北非,“他們的設計受到以社群、合作和共創為中心的文化啟發,情感上則表現出與土地和地球的緊密聯系,并對該地區獨特的地理環境做出回應。”Rana Beiruti這樣表示。

“阿拉伯設計現場”之外,另外5個展覽“城市的色彩:一個世紀的多哈建築”“編織的詩歌”“100/100最佳阿拉伯語海報-第四輪”“文化親緣”“烏茲别克斯坦手工藝:螺紋傳統”,也從多元視角呈現了卡達的内外探索與價值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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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卡達尚是奧斯曼帝國的管轄地區,1971年,與英國于1916年簽訂的條約廢除後,它正式宣告獨立。城市擴張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遊客會誤以為,多哈是一個全新的城市。但事實并非如此,始建于19世紀20年代的多哈在發現石油後經曆了第一輪城市發展,就像2022年的世界杯那樣,它吸引了全球的目光,尤其是來自中東、北非和南亞的建築人才,共同營建一座鋼筋水泥的城市——裝飾藝術、現代主義、野性主義相繼到來,每一個流派都在這裡找到了基于本土化的解答。

“城市的色彩:一個世紀的多哈建築”追蹤了這段少為人知的城市發展史,從傳統的卡達建築風格到如今的百花齊放,一個世紀以來的多哈變遷徐徐展開。另一方面,策展人也沒有回避城市化過程中付出的代價,“本次展覽中的許多建築都是近期城市化項目的犧牲品,其他的也面臨隐患……一些老照片是這些消逝案例的唯一已知記錄,盡管我們也運用2D和3D技術來重制被摧毀或被改造的建築,它們原先是什麼樣子的”。

一位參與其中的藝術家代表提到:“博物館、體育場、地鐵的建設,使多哈真正成為一個重要的設計勝地,這對中東和北非地區意義重大,對于全世界而言也是如此。多哈設計展是對本土設計藝術發展的最新補充,它真正構成了一個新的設計平台,不光在卡達,而是對全世界。”

公主掌舵,王室加持

從落地多哈開始,哈馬德國際機場就用張揚的藝術裝置給旅客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中央大廳近十米高的黃色“亮亮熊”(Lamp Bear),由瑞士藝術家Urs Fischer創作,堪稱中轉旅客眼中的“燈塔”,出發大廳則矗立着KAWS同樣高大的木制雕塑“小謊言”(Small Lie)。

還有航站樓大型畫廊陳列的Tom Claassen作品“阿拉伯大羚羊”(Oryx)、Adel Abdessemed作品“中世紀之世界地圖”(Mappemondes)等多幅畫作,其實都出自卡達博物館群的收藏或委約創作。走在多哈街頭,一系列風格各異的JEDARIART壁畫遍布公園、交通樞紐、加油站等公共場所,甚至深入荒漠,都坐落着Richard Serra的雕塑作品“東西/西東”(East-West/West-East),四塊巨型鋼闆綿延超過1公裡,在日出日落時幾乎與沙漠融為一體。

雄心勃勃的博物館計劃,卡達的文化藝術之夢

在當代藝術活躍的紐約、巴黎、倫敦等大都市,也很少能見到如此大體量的持續性藝術投資。可以說,卡達在公共藝術和文化事業上的長期投入,離不開“文化建國”的決心,以及王室的加持和“供血”。2006年,剛研究所學生畢業的卡達公主謝赫·阿爾-瑪娅薩(Sheikha Al-Mayassa bint Hamad bin Khalifa Al Thani),被國王父親任命為卡達博物館管理局主席,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負責伊斯蘭藝術博物館的開幕。

這位在海外留學多年的公主快語速、善表達,在母親莫紮太後的帶領下開啟藝術投資之路。她眼光獨到,出手果斷,2012年斥資2.5億美元買下塞尚的《紙牌玩家》,創造了當時藝術品拍賣的最高成交紀錄,2015年她又以2.1億美元在紐約佳士得購入保羅·高更的《你何時結婚》。近20年,卡達王室對藝術藏品的采購都由瑪娅薩全權主導,據稱,這位頭号藝術買家每年投入藝術收藏的資金不低于10億美元。

瑪娅薩被《福布斯》雜志稱為“當今藝術界最有權勢的女性”,在2010年的TED演講《地方全球化,全球地方化》上,她毫不諱言自己的雄心——把卡達打造成“多元文化的國際中心”。“很多人都說讓我們建起溝通的橋梁,坦率地說,我想做的不止這些,我更想推倒東方與西方之間無知的牆,文化是團結人們非常重要的方式。”

将名師大家請到卡達,把國外的精品搬進來,僅僅是第一步。作為王室的第二代藝術收藏領軍人物,瑪娅薩還創辦了多哈電影學院(Doha Film Institute),引入口碑不俗的多哈翠貝卡電影節;同時繼承母親對時尚的敏銳投資,推動M7融入時尚活力,舉辦奢侈品牌迪奧、華倫天奴的回顧展。她在多個場合提到,種種舉措的最終目标是實作卡達“2030國家願景”——擺脫單一的石油經濟通往多樣化,提高生活水準并增強國際影響力。

随着世界杯到來,如同被按下加速鍵的城市建設一樣,一系列藝術文化交流讓卡達的野心越發清晰。穿梭在這座中東“冉冉升起的藝術之都”,在一座座宏偉的博物館或一個個響當當的藝術家個展中遊逛,很容易感受到這一地區藝術家的流動性和統一性,盡管他們表現出來的批判性和反思性較少。

今天的多哈是一個擁有近250萬人口的大都市,從濱海大道北端的金字塔形喜來登酒店到卡達世界杯的主球場盧賽爾球場,城市中随處可見充滿想象力的建築設計。不沖突的是,集市仍在當地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據重要地位,在古老的瓦其夫集市(Souq Waqif),迷宮般的小巷子裡擠滿了各種小店,售賣服裝、寵物、食品、香料、紀念品等,拖家帶口的當地人是這裡最忠實的客戶。

(本文圖檔由卡達博物館群提供;實習生田夢蕊對本文亦有貢獻)

(本文來自第一财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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