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湖南有口無心的話，讓我和李姐同時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李姐才鼓起勇氣問：“曉曉、咱們見面這麼久了我一直都拉不下臉來問，老太太那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面對李姐的問題，一時半會兒我不知該如何開口。愣了好久，我決定如實說：“顧家搬家的事，你應該知道？”
李姐點點頭：“就因為這樣，川德找到我說不能帶我一起過去。因為那套房子面積不大，裝不下這麼多人。”
我說道：“現在老太太他們一家三口都擠在那套房子裡，但日子應該不算特别難過。”
李姐眼裡瞬間亮了亮，激動地問：“難道大江那個卷款跑掉的合夥人，被警察抓到了？如果是這樣，曉曉你可千萬不要瞞着我。我知道自己當初不道地，但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那麼多的養老錢頃刻間說沒，就沒了。”
鼻頭一酸，眼眶一紅。
淚水迅速堆積起來，就在它即将脫框而出的時候我連忙抽了一張紙巾遞到李姐手裡：“姐，你别說了，當時那事不怪你。我想老太太他們事後明白過來，應該也不會怪你的。”
李姐用紙巾抹了抹眼睛，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到現在這事都不敢跟家裡人提，我要強了一輩子怎麼可能臨到老，還要回去看他們的眼色做人。”
小心觀察李姐的樣子，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說錯話的小湖南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詢問怎麼回事。着急的我顧不上跟她解釋事情來龍去脈，隻來得及對她一個安靜的暗示。
02
李姐又擦了一把眼淚，繼續傾訴道：“我是被逼到沒了辦法，但離開之後我可是顧家一句壞話都沒說。”
“顧家的事在我們小區傳到人盡皆知，就連我新東家都有所耳聞。太太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家裡時不時會有朋友過來做客。”
“她那些朋友有些人之前和顧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其中有一個人眼尖還認出來我。”
“那次她們聚會的時候，太太的朋友揪住我打聽關于顧家的八卦事。那話真是說到沒譜，難聽到不行。我一聽硬是咬着牙什麼都沒說，隻說自己是一個阿姨主人家的事不清楚。”
“因為那次傷了她們聚會的興緻，為這事太太私下埋怨我好久。意思她的朋友們隻是圖個好玩，我這麼認真太不給面子，好歹應該随便扯幾句應付一下才是。”
“還說就是因為看在我經驗豐富，才願意請我過來做事。誰知道我一點不懂變通，哪裡有半點熟手的樣子。”
淚眼婆娑的李姐，對着我一字一句地說：“我這人平時是喜歡貪一點小便宜，但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雖然顧家敗了，我怎麼能扯那些有的沒的去給老太太他們臉上抹黑。”
李姐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如果我那麼做了，這裡要過意不去的。”
我拍了拍李姐，輕聲安慰道：“我懂，我都懂。我們共事那麼長時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沒數嗎？”
“曉曉、今天能聽你幫我說一句公道話，李姐真的很欣慰。”
一顆滾燙的眼淚，趴一聲砸在我的手掌上。
03
看到李姐愧疚的神情，我一時沒忍住說道：你“别想那麼多，川德他現在過得很好。不過據我所知，這跟大江先生那個合夥人沒啥關系，那人至今還下落不明。“
聽川德過得不錯，李姐總算收住眼淚：“難道是姚箐的爸爸洗脫嫌疑，人放出來了？”
我笑了笑：“沒有，那個案子一點聲音都沒。是川德的媽媽回來找他，現在川德媽媽發展很好打算資助兒子去留學。因為大江先生的那些事和川德專業關系，他畢業後發展容易受限。"
“是以川德媽媽想讓兒子出去留學見見世面，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我的話剛說完，李姐的表情一會喜、一會憂，似乎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真的回來了？”
我點點頭。
李姐把眼一橫：“她怎麼會那麼好心，這個時候想起兒子來。還這麼大方花錢送兒子出去留學，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曉曉，你要提醒川德小心啊。”
李姐的反應，并沒引起我的反感。
喝了一口水，我簡單把當年大江先生和琳達的那些往事複述一遍。聽到最後目瞪口呆的李姐，不斷來回嘀咕着：“怎麼會是這樣？”
我笑了笑：“李姐，沒想到吧？你是不是吓了一跳，我剛聽到的時候也吃了一驚。”
直愣愣盯着我看的人，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曉曉，你不是跟李姐開玩笑吧？”
“拜托，我怎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這事，是可以随随便便開玩笑的嗎？這點輕重，我還是心裡有數的。”
李姐又看了一眼我認真的表情：“也是，你的性格我知道的。”
04
擦了擦眼淚，李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看我，這麼大歲數的人還動不動就在你們這些小年輕面前失态。”
“老太太要是看到，肯定要牽我頭皮了。”
我嘻嘻笑道：“李姐，我還是喜歡你的現在樣子。你很長時間沒見過川德，他現在的變化超級大。整個人開朗很多，比以前愛笑了。”
李姐欣慰點點頭：“這就好，川德跟他媽媽也算苦盡甘來。想想我真是不厚道，以前竟然說了川德媽媽那麼多不好的話。今天聽你這麼一說，那個小秦還真是個苦命的人。”
“其實小秦年輕的那會兒，我有幸見過一面。怪不得大江會心動，她那時候就像一朵水靈靈的茉莉花清新脫俗。笑起來聲音特别好聽，就像那鳥兒在唱歌。”
“我聽我老頭說，小秦一到機關工作身邊就有了很多追求者。她和你心氣一樣高，普通的男孩子看不上眼。最後她悄無聲息跟最優秀的大江走在一起，我們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姐仔細看了看我幾秒，不住感歎道：“别說，一想起小秦年輕時候的模樣。我越看你越覺得你們有幾分相像，沒想到以前說句話都要羞紅半邊小臉的小秦，現在混得這麼好？”
我馬上說：“你沒看到琳達阿姨現在的樣子，真是美麗精緻人見人愛。尤其是她的氣質，簡直太出色了。”
李姐湊過來說：“就因為小秦賣相好，當年老太太總覺得大江讨這樣一個老婆在身邊太招搖。”
05
“啊？”
我疑惑地問：“不是說當年老太太看不上琳達阿姨的家庭和工作，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家。”
李姐呵呵笑了一聲：“你說的這些當然也是原因，老太太私下跟我嘀咕過小秦太招眼。顧家要是有了這樣一個漂亮又沒有家勢的兒媳婦，将來大江要吃苦頭。”
“隻是老太太千算萬算沒算到，顧家最後還是敗了。還敗在她親手挑選的準孫媳婦身上，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叫……”
李姐突然捂住嘴，意識到自己失态的人讪讪地解釋：“失言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
她主動舉起筷子往熱氣騰騰的鍋裡不斷放菜：“曉曉，你這魚蝦肉點了這麼多，趕緊吃不要浪費。”
看到一個大蝦變成鮮紅色在鍋面上翻滾，李姐一把撈起放進我碗裡：“快吃。”
然後又撈起一個牛肉丸放進小湖南的碗裡：“小姑娘，你也快吃。”
我和小湖南齊齊對李姐說“謝謝”。
這下她更起勁了，不斷往我們碗裡夾菜：“我年紀大了胃口小，你們年輕人多吃一點。”
小湖南的性格本就活潑，她見到李姐的臉轉陰變晴。之前大氣不敢出的她，壯着膽兒開起了玩笑。有了她的參與，飯桌上的氣氛慢慢變得活躍起來。
一頓飯下來，買單的時候雖然我也小小肉疼。但看着李姐和小湖南酒足飯飽後的幸福感，我立馬感覺值了。
雖然我們隻是大千世界的普通人，可因為渺小我們的幸福也格外簡單。就像今天這樣，一頓盡興的火鍋就足夠溫暖我們的心。
06
買完單，我們陪着李姐順利拿到那件男士開衫。
因為接下來小湖南想去看看鞋子和化妝品，于是我們幾個人分道揚镳。臨分别時，李姐拉着我不停囑咐：“曉曉，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不住點頭。
分開走了沒幾步，李姐突然從背後叫住我十分難為情地請求道：“姐，想求你一件事。”
我連忙點頭：“你說。”
“我給你留一個我新的電話，萬一，我說萬一要是大江那邊有了新的動靜你能不能看在我們過去情分上給我打個電話。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臉再去找川德。”
“行，當然行。這本來就是你的辛苦錢，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如果真有新消息，我肯定打電話給你。”
“曉曉，謝謝你。”
“謝什麼，你那個老姐妹還好嗎？”
李姐幽幽歎了一口氣：“她從顧家離開後，輾轉勉強找了一個新東家。但人家總是嫌棄她年紀大，做事手腳不快。做了沒幾個月就辭了她，現在隻能在家閑着。”
“曉曉，還是你這個小姑娘有腦子。一早就看出做阿姨年紀大了難找工作，趁早學點東西抓緊時間改行。”
我笑了笑：“我也是聽老鄉點撥，不然我在這裡兩眼一抹黑哪裡曉得這麼多。”
“我現在也是瞎混，将來會怎麼樣還不一定了。要是将來畢業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說不定我又回頭做阿姨去了。“
李姐瞪了我一眼：“大吉大利，别瞎說。”
她轉身去找了剛才那位熱情的售貨員要了紙筆，認真寫了一個号碼給我。我當着她的面，仔細收進自己新買不久的包裡。
07
正式和李姐分别後，我和小湖南繼續購物。
回想自己這一年多的日子，這是第一次體會到逛街的樂趣。人人都嚷着要賺錢，金錢的魅力确實香。
因為有了錢，家人就會有更好的生活。因為有了錢，就可以維系親情，穩固愛情，聯絡有錢。
因為有了錢，自己就會活的更有底氣。
那些對我熱情有加的售貨員，很多一部分應該是看中我出手大方的緣故。因為感覺對家鄉的父母有所虧欠，大賣特賣的我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帶回家。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直到兩隻手都已經拎不動，我才奢侈地叫了一輛計程車滿載而歸。小湖南比我稍微克制一些，但買的東西也不算少。
一回到家，我們倆人就直接癱在床上。
小湖南轉過頭，撐起半邊身子激動地對我說：“曉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眨眨眼睛問道：“你新工作找好了？”
“呵呵，沒那麼快。”
“那是啥好消息？”
“我沒你這麼有本事，但我也想向你靠齊。小胖幫我報了一個打字做圖的補習班，年後我就要去正式學了。”
我挑了一下眉：”這是好事，這個學出來能幹什麼？”
“小胖跟我說學出來大出息沒有，我也學不來多高深的東西。這個打字做圖的本事學出來，可以去小的廣告公司做做文員。以後有了經驗，還能勉強做做簡單的平面設計。”
“不是啥多高檔的工作，但好歹是坐辦公室。”
我對小湖南翹了一個大拇指：“不錯，小胖還是很給力的。”
小湖南臉色暗了下來：“這工作其實隻是表面看上去體面，我找小胖打聽一下工資還沒我在迷疊多。”
我伸手點了小湖南圓圓的腦門：“你傻呀，今天你也聽到李姐說了。做阿姨到了一定年紀競争力就不行了。你在迷疊做服務員也是同樣的道理，還能做一輩子？”
“我和你在這邊沒有根基，趁早學點東西有一技在手才是正經事。剛開始工資低點有什麼關系，要看将來的發展。”
聽我分析半天，小湖南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是，你說的有道理。大不了我以後節約點，有了一個正經工作以後結婚生孩子的話，說出去都體面。”
我打趣道：“怎麼，看樣子你和小胖好事近了？”
小湖南飛過一片绯紅：“别瞎說，還早了。”
“那你怎麼都考慮到以後結婚生孩子的問題，你要心裡沒點想法怎麼會考慮那麼遠？”
被我這麼一說，小心思被人戳破的小湖南翻身坐了起來：“我去上廁所。”
側頭看她落荒而逃的樣子，無比歡快的我開心到哈哈大笑。
随着新一年的到來，新的生活都在遠方朝我們招手。小胖馬上就要畢業，川德很快就要留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算算日子，張天哲跟小胖一樣馬上就要畢業走上社會。
隻是不知道未來一年，又有什麼樣的機遇在等我們？
09
短暫休息一會，我和小湖南就收拾收拾出發去迷疊上班。
馬上就要過年的緣故，店裡生意格外火爆。
小蘇對于我今年不留下繼續工作這事，非常不爽。我上台表演結束走下來，就看到小蘇徑直朝我走來。下意識掉頭就走的我，不想和小蘇正面接觸。
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小蘇手快一把拉住我。
我陪着笑臉小心翼翼解釋道：“蘇哥，我都一年多沒回過家。我實在是太想我爸媽，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有些不耐煩的小蘇，果斷打斷我的長篇大論：“曉曉，原來在你眼裡蘇哥就是這麼不講人情的人。”
我臉一紅，心虛低下頭。
支吾半天沒說話。
滿場飛的小蘇看我這副樣子，懶得再跟我啰嗦浪費時間：“好了、我不跟你計較，魏先生來了。點名讓你過去，就在B8。”
我張大塗滿亮晶晶眼影的眼睛：“魏先生，他來了？”
“是。”
“他找我什麼事？”
小蘇用奇怪眼神盯着我看：“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腦細胞飛快運轉，我馬上問：“魏先生，他一個人來的？”
“沒，還有一位女士。”
就算我不聰明，這時也猜到這位女士應該是琳達。下一秒掃去臉上的憂郁，我箭步沖出去。
估計小蘇看我這樣完全摸不着頭腦，但不遠處已經有人在高聲喊他名字。沒空理會我的他，應聲跑開了。
10
一路飛奔的我，很快來到B8。
果然如我所料，琳達和魏先生正緊緊依偎坐在一起。
看我過來，琳達連忙招呼我：“曉曉，快坐。我剛才在台下聽你唱歌，沒想到你年紀這麼小唱歌卻充滿韻味。”
我笑着跟他們打了招呼，就挑了個位置坐下。
魏先生十分紳士地幫我倒了一杯飲料。
琳達不住打量我：“曉曉，白天和晚上的你差别還真有點大。要不是跟你熟，我絕對不會把兩個你連在一起。”
我低下頭：“琳達阿姨，你又說笑話了。”
“沒，我的意思是想說你能幹。對了，我今天和老魏正好在這附近和朋友談點事，談完我就想順便過來看看你。”
“小念留學那事，阿姨謝謝你！”
我連忙說：“阿姨，我其實沒做什麼。”
微微一笑，琳達用了然的眼神看着我說：“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是四兩撥千斤，做事不需要大刀闊斧。
說完，她歪頭望着魏先生：“老魏，你說是嗎？”
魏先生淡淡一笑：“這話好像是在說你自己，圈裡誰不知道琳達是一等一的能幹人。”
琳達嬌笑着打了一下魏先生。
魏先生并沒躲，而是滿臉堆笑。
琳達轉頭對我說：“曉曉，小念這事阿姨記下你的好。我過幾天就要帶小念回老家去看他舅舅和表妹。”
我問道：“老太太同意了？”
“嗯，大江已經做好小念奶奶的說服。我前天和小念碰頭的時候，這孩子說他出國之後希望我能幫忙照顧你。”
我吓了一跳：“阿姨，我好好的不需要您照顧。顧念他……”
情急之下，我突然不知說什麼。
實在擔心琳達，以為我在川德面前說了什麼話。
看到窘迫的我，琳達慢慢說：“别着急，阿姨知道這是小念的意思跟你沒關系。但即使小念不提，通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阿姨對你也很有好感。”
“我剛跟老魏商量一下，等你畢業後要來我公司，還是去他那邊都可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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