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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中國,死不改嫁,孤獨終老:北韓末代“太子妃”的悲劇人生

開篇

1907年3月,大地回春。

“大韓帝國”皇帝高宗李熙(1852—1919),為他年僅10歲的兒子李垠(1897-1970)舉辦了一場頗具規模的選妃活動。應征的妙齡少女多達150餘名,大臣闵泳敦的長女闵甲完“有幸”被選中。

闵甲完(???,1897-1968),生于1897年陰曆 9月 25日,她未來的夫婿李垠也正巧出生于同一天,這似乎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一段姻緣。

闵甲完出生的這一年,正值她祖母花甲之年,是以得名“甲完”。

也是這一年,高宗升格為“大韓帝國”。1897年,對于高宗皇帝來說,可謂“三喜臨門”。

可是,“甲完”的人生并不完美,“太子妃”的身份成為她一生甩不掉的包袱,和不幸的根源。

流亡中國,死不改嫁,孤獨終老:北韓末代“太子妃”的悲劇人生

少女時期的闵甲完(1897-1968)

“皇帝”的後顧之憂

高宗李熙之是以急于給幼子選妃,是因為他感覺自己的“皇帝”做得越來越窩囊,不僅政事無法做主,家事也開始由不得自己了。

自1895年4月,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後,北韓完全成為日本的“俎上之肉”。10月,日本浪人竟然肆無忌憚地闖進王宮,虐殺了他的結發妻子闵妃(明成皇後,1851—1895),并脅迫高宗廢她為庶人。1897年,高宗在日本人的誘迫下,改國号為“大韓帝國”,成為獨立于中國,可與中國平起平坐的皇帝,但他心裡清楚這個“皇帝”的份量。

香火不旺,似乎是末代王朝通病。

高宗雖有妻妾6名,但成年的王子隻有3名。皇長子李坧(1874-1926)是他和闵妃唯一的子嗣,闵妃在世時,即被立為太子,但身體孱弱,無法生育。二王子李堈(1877—1955)放蕩不羁,常年遊曆海外,對他的王位不屑一顧。唯有三兒子李垠,聰明伶俐,給年近6旬的李熙一絲安慰。于是,繼承大統,延續李氏血脈的重任便落在李垠身上。

流亡中國,死不改嫁,孤獨終老:北韓末代“太子妃”的悲劇人生

“大韓帝國”皇帝高宗李熙(1852—1919)

無法守護子女的“皇帝”

選妃結束不到3個月,麻煩就來了。1907年6月,高宗皇帝因密派“海牙特使事件”得罪日本,被迫退位,成為“太皇帝”。沒有子嗣的李坧被日本刻意立為新君,是為純宗皇帝,這也是李朝的末代皇帝。而李垠作為“人質”,被強制送到日本留學,奪取李朝江山的伊藤博文成了“太子太師”。

欲滅其國,先滅其種。

日本為了對北韓李氏王朝斬草除根,煞費苦心。

數年後,日本故伎重演,把高宗唯一的女兒,13歲的德惠翁主也送到日本去留學,并強迫與日本人結婚,導緻這位末代翁主,精神異常。2016年孫藝珍、樸海日主演的電影《德惠翁主》講的就是這段悲切的故事。

曾經萬人敬仰的君王,面對強權,卻連自己的子女都守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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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博文和北韓“皇太子”李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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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最寵愛的德惠翁主(1912-1989)

“太子妃”的國仇家恨

未婚夫李垠被帶去日本後,太子妃闵甲完怎麼辦?

她和她的家族選擇了苦苦等待,而且一等就是十年。

直到1917年,20歲的闵甲完等來了李垠将與日本女人梨本宮方子訂婚的消息。

闵甲完聞知,如雷轟頂,淚流滿面,祖母含恨而死。

闵甲完的存在是對日本“内 鮮 一 體”政治聯姻的潛在威脅。

日本逼迫其父闵泳敦,解除與王室的婚約,将女兒另嫁他人,最好是嫁給日本人。

在男權社會的北韓時代,婦女改嫁是令人羞恥的事情。

出于對女兒的憐愛和擔心,闵泳敦急火攻心,次年吐血而亡,據說是被日本收買的郎中毒死的。

闵泳敦家族和明成皇後家族,系出一脈,均受日本人殘害。

闵泳敦早年雖然曾經出任北韓駐英國公使,見多識廣,但終究還是超脫不了傳統思想的藩籬,給女兒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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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甲完回憶錄:《大韓帝國末代皇太子英親王的訂婚女》封面

“忍辱偷生”的“皇太子”

三年後,即1920年4月28日,北韓的民族報刊《東亞日報》刊登了英親王李垠與梨本宮方子婚禮的消息,梨本宮方子改名為“李方子”(1901-1989),正式取代闵甲完,成為王妃。

日本人選擇梨本宮方子為王妃,據說是因為方子是“石女”,沒有生育能力。但日本的處心積慮也有失算的時候。方子在婚後不久,産下一子,取名李晉,但不到一歲被人毒害夭折。11年後,即1931年,方子再生一子,取名李玖(1931-2005)。李玖成年後,與美籍烏克蘭人茱莉亞·馬洛克(Julia Mullock,1928-2017)結婚,未留子嗣。李氏王室的根脈就此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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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亞日報》1920年4月28日

饒有興趣是,《東亞日報》在這篇婚訊的報道下方,意味深長地附上一段《(與王世子殿下持有婚約的)居喪中的闵閨秀》的簡訊。闵閨秀就是闵甲完别名,《東亞日報》選擇在李垠的婚期,爆料他未婚妻的現狀,實在是“别有用心”!![贊]

李垠不顧守孝三年的北韓古禮,在父喪期間,舉行大婚,而且是與日本人大婚。上海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機關報《獨立新聞》對李垠的批評更為直接,“英親王李垠無父無國,是與禽獸無異的賊子。”

李垠忍辱負重?認賊作父?李垠自10歲接受日本教育,早已經被日本人同化了。日本陸軍大學畢業後,在軍界混得風生水起。日本投降後,他不無擔憂地說:“我不是日本人,但也很難說是一個真正的北韓人。我不知道解放後的北韓是否會接納我。”亡國之君的兩面性坦露無疑。

1970年5月,73歲的李垠在首爾去世。

南韓KBS電視台對他的評價是:“他的一生是舊皇室悲劇的象征,是孤獨、忍耐、屈從的一生。”南韓人民寬恕了這位不幸的王子,他的“幸”與“不幸”都由不得他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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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李垠和日本夫人方子

26年如一日的堅守

在李垠和日本女人方子婚禮後50餘天,1920年 6月7日,身負家仇國恨的闵甲完黯然離開了她的祖國,跟随舅父和弟弟流亡到中國上海。

當時上海是南韓臨時政府所在地,在南韓獨立運動領袖金奎植幫助下,闵甲完得以進入美國人開辦的教會學校聖瑪利亞女校,接受西學教育。但好景不長,日本領事館向校方施加壓力,求學之路被迫中斷。

金奎植勸她從事反日獨立運動,但她卻以“我隻祈願以我一個人的犧牲,換來萬事太平(? ??? ???? ??? ????? ?? ?)”為由予以回絕。他不希望自己的“太子妃”身份被人利用,而給王室帶來麻煩。

直到1946年歸國,在長達26年的漫長歲月裡,闵甲完隻能以讀書和針線活消磨時光。她以頑強的忍耐力,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孤獨和寂寞。

在此期間,曾有不少人向她提親,據說後來成為大韓民國首任總統的李承晚也在此列,但都被她一一拒絕。她說“北韓的哪個女人不是這樣度過餘生的呢?”她要以自己的“貞潔”,來維護“太子妃”的尊嚴,跟日本人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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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身着中式服裝的闵甲完

孤獨終老的“太子妃”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北韓半島光複。但48歲的闵甲完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也沒有歸國的打算。她沒有勇氣面對那片曾經帶給她傷痕的土地。

最後在他的弟弟以及金九 等南韓臨時政府要人的苦苦勸說之下,才于次年回到南韓。

歸國後,闵甲完孤苦伶仃,艱難度日。北韓戰争期間,流落到他父親的故鄉青州躲避戰亂,1952年,戰争局勢緩解,便搬到釜山,寄居在弟弟家裡,直至終老。

1968年,71歲的闵甲完臨終遺言:“我終身未嫁,就不要讓我死在别人家裡,……即使命中注定我是孤獨的,但我卻不喜歡這樣……我的壽衣,就穿上以前書生那樣的男裝,把我火葬了。”

闵甲完10歲訂婚,直至71歲離開這個世界,60年來,從未與他的未婚夫謀面。

但卻帶着“太子妃”枷鎖,在孤苦中度過了整整一個花甲。

莫非“甲完”是早已命中注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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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闵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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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甲完的骨灰

臨終“箴言”

闵甲完去世後,留下了一本回憶錄《百年恨》。

2014年7月,由他的侄子閔丙徽(???)整理成《大韓帝國末代皇太子英親王的訂婚女》一書公開出版,闵甲完的故事才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她恨什麼呢?

她在書中說:“方子女士和我,我們兩人都是曆史的犧牲品,這是命中注定的。”

她不恨取代她的日本女人,

她恨的是那個世道。

日本帝國主義和男權社會的重疊,造成了她的不幸。

直到彌留之際,她才真正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來生不願再做女人,要做男人。

“雖然國破,好歹有個家”,就像他的未婚夫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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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李垠“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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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甲完之長侄:閔丙徽(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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