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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真卿名列“楷書四大家”,為何這篇《祭侄文稿》卻寫得十分潦草

在中國古代最負盛名的三大行書分别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顔真卿的《祭侄文稿》、以及蘇轼的《寒食帖》。

顔真卿為琅琊顔氏後裔,出生在家學傳統的家庭,先輩中有不少古文字學家、書法家。顔真卿少年喪父,由母親殷氏獨自撫養長大。顔真卿少時家貧缺紙筆,用筆醮黃土水在牆上練字。

相傳顔真卿擔任醴泉尉時,聽說唐玄宗要親自主持科舉考試,想去報考,于是向一個善于相面的比丘尼詢問自己的前程。比丘尼說:“顔郎事必成。自後一兩月必朝拜。”顔真卿又問:“官運到頭,服到五品嗎?”比丘尼笑答:“顔郎所望,何其卑耶?”顔真卿說:“得五品官便可着绯衣、戴銀魚,兒子得補齋郎(若父親當官者,做兒子的可以遞補官職,但官階不高,是以齋郎應為官名。),我的願望已滿足矣。”比丘尼指著座上一塊紫色的餐巾說:“顔郎衫色如此。”果然,放榜後,顔真卿名列高等,授長安尉,不數月遷監察禦史,其後仕途一帆風順,公服顔色由碧而綠,再染為赤,直到官居二品,穿上紫衫。

顔真卿名列“楷書四大家”,為何這篇《祭侄文稿》卻寫得十分潦草

顔真卿書法初學褚遂良,後學張旭,50歲以後才形成剛勁、雄渾的顯著風格。顔真卿的正楷,端莊雄偉,氣勢開張;行書遒勁有力,人稱“顔體”,與柳公權并稱“顔柳”,有“顔筋柳骨”之譽。宋朝人最為推崇顔真卿的人品,很多人都學習顔體。

然而顔真卿的行書《祭侄文稿》乍看之下,文稿連塗帶改,亂七八糟,實在與顔真卿“楷書四大家”的名号不符。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還需從這篇《祭侄文稿》的曆史背景談起。

安史之亂前,安祿山十分賞識顔杲卿,舉薦他做營田判官,代理常山太守。顔杲卿察覺出安祿山有反意,便與搭檔長史袁履謙達成一緻,将政務都交給他,自己稱病,不動聲色地派兒子泉明暗中聯絡各方勢力,以太原尹王承業為内應,派平盧節度副使賈循謀取幽州,為抵禦安祿山做準備。顔氏家族一門儒生,看上去文弱,實則勇謀兼備。

而顔真卿因敢于诤言得罪了宰相楊國忠,被排斥出任平原郡太守(今山東省平原縣)。顔真卿也估計到安祿山有可能謀反,一方面增修城池,集訓兵士,囤積糧食,另一方面整日與賓客泛舟飲酒,以放松安祿山的疑心。

天寶十四年(755年),安祿山起兵,河北二十四郡紛紛瓦解,當時顔真卿的堂兄顔杲卿、侄子顔季明守常山郡(今河北省正定縣西南),顔真卿守平原郡(今山東省陵縣)。顔杲卿計殺安祿山部将李欽湊,擒高邈、何千年。一時河北十七郡響應。顔真卿被推為盟主,合兵三十萬,緻使安祿山不敢急攻潼關。

不久,安祿山正式起兵。顔杲卿派人帶一百多名騎兵向南奔馳,“曳柴揚塵,望者謂大軍至”,此招成功騙得賊軍張獻誠棄甲而逃,常山軍民士氣大振。顔季明此後便作為平原與常山之間的聯絡員。他是家中最聰穎的孩子,少年時就有成年人的德行,好像庭院中生長的香草和仙樹,是家族的希望。本應大展宏圖的年紀,卻被半路殺出的安祿山,攪亂了一切。顔杲卿決意死守常山,籌備周密,原本不至落敗,可惜太原尹王承業擁兵自重,見死不救。

天寶15年(756年),安祿山圍攻常山,用顔季明逼迫顔杲卿投降,但顔杲卿不屈,大罵安祿山,進而緻使顔季明被殺。不久城為史思明所破,顔杲卿被押至洛陽,見安祿山。顔杲卿怒罵安祿山,被處死。顔氏一門三十餘口被害。

顔真卿名列“楷書四大家”,為何這篇《祭侄文稿》卻寫得十分潦草

六天之後,史思明攻進常山,抓了顔杲卿一家。被俘之後,顔杲卿沖着安祿山瞋目大罵。安祿山震怒,下令将他綁在天津橋柱子上,砍斷手足,邊肢解邊吃他的肉。顔杲卿大罵不止,于是安祿山又下令割下他的舌頭。一直到死,顔杲卿嘴裡仍然含混不清地罵着。

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年),唐軍收複失地,顔真卿讓侄子顔泉明至河北遍尋親人屍骨,隻找到弟弟顔季明的頭顱,父親屍骸已無緣再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顔真卿揮淚寫下了這篇字字泣血的《祭侄文稿》。

行書《祭侄文稿》原文:“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 午朔三日壬申從父第十三叔銀青光祿 夫使持節蒲州諸軍事蒲州 刺史上輕車都尉丹陽縣開國 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 亡侄贈贊善大夫季明之靈曰 惟爾挺生夙标幼德宗廟瑚琏 階庭蘭玉方憑積善每慰 人心方期戬谷何圖逆賊閑 舋稱兵犯順 爾父□制 被脅竭誠常 山作郡餘時受 命亦在平原 仁兄愛我恐俾爾傳言爾既 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兇威 大蹙賊臣擁衆不救賊臣擁不救 孤城圍逼父擒陷子死巢 傾卵覆 天不悔禍誰為 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 嗚乎哀哉吾承 天澤移牧河東近河關爾之 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提攜爾 首榇亦自常山及茲同還撫念摧切 震悼心顔方俟□ □遠日□蔔爾 幽宅撫魂而有知無嗟 久客嗚呼哀哉尚飨

翻譯過來就是:在乾元元年(歲次戊戌年)、九月初三壬申日(初一是庚午日)。第十三叔銀青光祿大夫、使持節監督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楊縣開國侯真卿用清酒與各種美食,以祭祀侄兒贊善大夫顔季明之亡魂:你年紀輕輕便鶴立雞群,像我們宗祠裡的瑚琏禮器,又好似庭園裡的芳草 ,使我顔家人心都很欣慰,正期望你能得到幸福,沒想到逆賊(安祿山)在這時候反叛作亂。你的父親(顔杲卿,下文稱仁兄)為國盡忠,在常山擔任郡守。我當時也讓朝廷封為平原郡太守。仁兄出于對我的愛護,讓你親自聯絡我。後來你回到常山郡,幫助我方奪回土門,土門奪回後,逆賊軍威受挫。但可恨賊臣(王承業)擁兵不救,害你孤立無援之下,城池被攻陷,你父親被俘,你也殉難了,像是鳥巢毀掉,鳥蛋破了一樣。老天啊,怎麼能不悔恨這場災禍?是誰害死你的?一想到你被這樣殘害,就是一百個我,又豈能換回你的性命?嗚呼!我奉聖上指令,派往河關當官。泉明近來到常山,帶了裝着你首級的棺木回來。我思念之情悲摧哀切,巨大的傷痛使我心情震動,容顔變色。我日後會再好好的找一天,幫你選一塊墓地。你的靈魂有知,請不要因為待在他鄉太久而難過。嗚呼!哀哉!享用這些祭品罷!

顔真卿名列“楷書四大家”,為何這篇《祭侄文稿》卻寫得十分潦草

顔真卿的這篇《祭侄文稿》,一反常态,放棄了精雕細琢的筆力工法,筆筆厚重,越寫越快,連筆之處,一氣呵成。關于兄長和侄子的遇難經過,他遣詞造句,反複斟酌,生怕用不準,對不起顔家父子在天之靈。這份塗塗改改的手稿完全暴露了顔真卿的心情,這份真摯與自然是那些既工整又才華橫溢的文章比不了的。

後來,《祭侄文稿》曾經由北宋宣和内府、元朝張晏、鮮于樞、明朝吳廷、清朝徐幹學、王鴻緒及内務府等收藏。自宋朝始,《祭侄文稿》已摹刻入石。民國初年,延光室首先應用攝影技術,以黑白照片的形式影印出版了《顔魯公祭侄文稿》的墨迹,此後又應用珂羅版影印出版。原作現藏于位于台北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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