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人
圖：大俗攝影
書到用時方恨少 ，
人到老時憶年少 。
少年勤奮多努力 ，
莫到老時惹人笑 。
前天翻朋友圈，看到老公寫的一首打油詩，也就是順口溜吧，随即點贊、評論：寫的不孬，繼續 ！
老公有用打油詩記錄自己的心情，抒發感情的習慣 ，這不昨天中午又看到老公寫的一首打油詩:
自己道路自己走 ，
且記莫向人開口 。
努力打拼搏一搏 ，
誰有不如自己有 。
呦呵，還詩興大發了 ，活了大半輩子終于活明白了 。
我呆呆地看着手機 ，陷入了沉思。
我和老公是上個世紀80年代末期，經媒妁之言相識的，那時老公在部隊當兵，互通了幾封信後，老公就複員了，我們也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說實話，那時候也不太了解，真沒什麼感情 ，像大多數人一樣，婚姻是一個女孩兒最終的歸宿，我也不能脫俗 。
結婚容易相處難，兩個不同家庭，不同生長環境，不同性格，不同愛好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諸多沖突就顯現出來了。
老公活潑好動，不拘小節，做事随性，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糊弄吧唧，這讓性格内向，好靜不好動，做事嚴謹，容不得半點馬虎的我無法忍受 。
老公說話信口開河，說過的話從不兌現；我呢說句話是定盤星，吐口唾沫砸個坑，信奉誠信做人，一諾千金，是個特别較真的人 。
老公講話口無遮攔，得罪人無數，以至發生口角、肢體沖突，這讓膽小怕事，行事低調的我沒少擔驚受怕。
一天傍晚，一個頭纏繃帶，鼻子流血的青年人闖到家裡來，又吵又鬧要找老公算賬 。我又氣又怕，陪高就低，好話說盡才把人家打發走，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哭我命怎麼這麼孬，攤上這麼一個不着調，惹事生非的人，這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呀 ！
我哭了不知多久，老公也不知在門外轉了多少圈，終于鼓足了勇氣，低着頭進了家門 。
“你别哭啦 ，我以後再不跟人打架了 。”
我擡起模糊的雙眼，看着面前局促不安、垂頭喪氣，來回搗騰兩隻腳的老公，一字一句地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再有下一次，咱們一拍兩散，你好自為之吧！”
老公後來改了一些壞毛病，但有些劣根性，那是他從小受家庭環境的影響 ，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徹底改變 。
公公脾氣暴躁，聽老公說，小時候與人發生沖突，公公從不問青紅皂白，拉過來就是一頓暴打，而婆婆又是嚣張跋扈，髒話連篇的人 ，試想這樣家庭成長的孩子，怎麼懂得與人為善，和睦相處，有的隻是一言不合，暴力相向 。
有一次不知為什麼，婆婆從大門口一路罵着闖進家來。先是罵老公懶熊，過不了好日子，然後又捎帶着罵我，也是無才拉用(就是沒本事沒用的意思)的人。
婆婆又從家裡蹦到門口，跳着拍手直罵 ，引來左鄰右舍圍觀，迫于婆婆的淫威，也沒人敢勸。莫名其妙被罵一頓，自尊心極強的我那個委屈呀 ......不說啦，說多了都是淚 ！
老公默默地聽婆婆罵完走了，拿過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了幾行字，放在我面前，30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幾行字 :
無能被人看不起 ，
處處為難我和你 。
自我勤奮多努力 ，
将來顯示咱自己 。
是的，我們沒有靠山，隻能靠自己，要想别人看的起，首先你自己要自尊、自愛、自強。
後來，我開始養蛋雞和殭屍電腦，還養了一頭老母豬，老公空閑時幫着到集市上銷售，日子就這樣在孩子的哭哭啼啼，和雞毛蒜皮小事的争執中艱難地往前過着，原以為生活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下去，誰知一向不安分的老公又迷上了開車。
在我們村前面，有個洗煤廠，洗好的精煤運到大型煉鋼廠，篩選下來的矸石送到窯廠或者碼頭另作他用。
一段時間 ，附近村莊陡增幾十輛運煤矸石的大五零拖拉機。老公跟人家跑了兩趟車，就執意要買車跑運輸， 于是我們把雞，豬都處理了，湊錢買了輛開起來不光 喇叭響，整輛車都叮叮當當響的破拖拉機。
開車太辛苦了，天不亮就去排隊，第一趟貨送到港口，折回來顧不上吃飯又去排号，為了多拉一趟，晚上車也不往家開，直接開到煤矸石廠排号。
送矸石是按噸數和路程的遠近算運費。為了多裝些，每輛車都裝了加高闆，嚴重超載，除去油錢、過路費，也就掙個辛苦錢。
開始也掙了些錢，後來我發現這錢還沒在手裡捂熱，左手進右手又出去了，就因為他買了輛幾乎報廢的車。
有一次車胎爆在了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路上，老公就自己把車胎扒下來，補好再裝上，等到把貨運到港口，回到家都淩晨3點了，那時又沒有手機，隻能焦急地幹等，直到200米外傳來我家破拖拉機叮叮當當的颠簸聲，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
先是換了車廂最後面的兩個輪胎，一個輪胎近千塊錢，沒多久另外兩個輪胎也換了新的，接着車頭下面的兩個近6千塊錢的大輪胎也換了。
本以為以後就省心了，誰知整輛車像個病入膏肓 ，行将就木的病人，隔三岔五就得送修車鋪大修“續命”，一次幾千塊錢，沒完沒了，辛辛苦苦一年多掙的錢都給修車鋪了，我提議把車賣了，可老公就是不同意，為此事我倆沒少争吵。
有一次，老公很晚才回來，我問咋回事？他說遇到點麻煩事，車路過一個村囗，幾個男的非得給我要過路費，我不給，他們就要卸我的輪胎，已經卸下了兩個，我想好了，再卸一個我就拿錘砸死他們，還好他們不卸了，我裝好輪胎，再把貨送到地方，這就耽誤了時間。
我一聽吓了一跳，這早晚得出事，極力阻止老公再開車，那是我們吵得最兇的一次，老公最終妥協了，傷心之餘還寫下了一首打油詩:
車上咣當心發寒，
想掙錢來真是難。
忍饑挨餓去拼博，
回家沒有暖心言。
說實話，老公開車一年多确實辛苦了，風裡來雨裡去，饑一頓飽一頓，不講究吃不講究穿，為了家人任勞任怨，現在想想還挺感動的。然而後來發生的事卻傷透了我的心，多少年耿耿于懷不能釋然。
老公進了保險公司，做業務員 ，我在忙完家務的空閑時間，種了幾分地的菜 ，種過菜的人都知道，種菜是個纏手的活兒 ，早起趕早市賣菜，中午回來刨地種菜，晚上搭燈捆菜 ，忙得不亦樂乎 ，老公也搭把手，我們有說有笑 日子苦點，倒也不乏溫馨甜蜜 。
多希望日子一直這麼幸福溫馨，可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的，慢慢地，我發現老公變了， 變得講究吃穿 ，不幫我幹活了 ，大夏天，我一個人揮汗如雨，在地裡勞動，老公每天吃完午飯在家睡大覺，天天如此 。
一次，老公一個女同僚打來電話 ，問老公有空嗎？帶她去見一個客戶 ，老公忙不疊地說有空、有空 ，說完，馬上騎上機車飛馳而去 。
我對老公好言相勸，各人跑各人的業務 ，人家跑的業務又不分給你錢，你圖啥 ？老公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 。
人哪，一旦心着了魔，就看你不順眼。有次老公看我一眼說：“你看你衣服穿的不是大就是小，沒一點氣質，你看俺們保險公司女的穿的 ……”
“你說啥？”我一下就火了：“你說這話喪良心不？這麼多年，你給我買過一件衣服嗎？為了省錢，我都是撿我幾個侄女的衣服穿，每天賣菜、種菜，洗衣、做飯，你不幫我還說這種風涼話 ，我有那個條件裝優雅嗎 ”？
老公被怼的啞口無言，悻悻而去 ，這疙瘩算是結下了 。
我們各忙各的，陷入冷戰，有時正吃着飯，一個電話打來。老公跑幾十米外才接 。心裡有鬼，一舉一動都能表現出來。老公魂不守舍 ，神經兮兮的舉動，果然不出所料 ，一首情真意切、直抒胸臆的打油詩呈現在我面前 :
情到濃時人自醉，
愛到深處有滋味。
敢愛敢恨才是真，
墨守陳規獨自悲 。
敢問蒼天自為誰 ，
人生就是夢一回。
好好把握這段情 ，
潇灑快樂永不悔。
我是個思想保守的人，認為兩個人既然結婚了，男的就應該忠誠，女的就應該忠貞 ，甭管是肉體上的出軌 ，還是精神層面的暧昧，我都零容忍 。
我說：“不愛了就散了吧，也别吵别鬧，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有意思嗎？孩子都給我，我都要。你要都給你，我淨身出戶好了。”老公否認出軌，堅決不離婚。我們就這樣僵持着 。
我們經常為此吵架，老公動手打了我。雖然過後給我道了歉，但我還是不能原諒他。我常常一個人哭泣，想我既不饞，又不懶，更不浮漂，日子怎麼過成這個樣子？那段時間都抑郁了，有過和老公同歸于盡的想法 。
我們像兩個熟悉的陌生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裡孤獨着 。
哀，莫大于心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我找了個工廠食堂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 ，眼不見心不煩，為了孩子，我隐忍着。
幾年後，我離開老家，到女兒工作的城市打工。人還是得出去走走，見見世面，這樣性格也變得開朗了，格局也大了 ，不再糾結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
後來老公也追随我到了城市，坦白隻是和一個女人言語上暧昧，不再聯系了，過去的事，即使再心不甘、意難平也得平，畢竟放過别人也是放過自己，過去的都成故事，當下的才是生活。
老公現在像變了一個人 ，知道錢的重要性 了，努力打工賺錢 ，這不上個月發了薪水還寫了一首打油詩呢：
《薪之戀》
愛你如初戀 ,
天天把你盼。
每月見一面，
相聚太短暫。
為你多多聚，
沒日沒夜幹。
人人喜歡你，
沒你怎麼辦。
好好珍惜你，
不再移别戀。
為了好生活，
一切向錢看。
有時覺得我和老公是前世相欠，今世相見，老公既是我前世的緣，也是我今世的劫，逃也逃不掉，有次跟老公開玩笑說，我這輩子就是來渡你的 。
你問我，現在你幸福嗎 ？怎麼說呢 ，幸福沒有标準答案 ，幸福是一種感覺，你覺得幸福就好， 一家人平安和睦 ，兜裡有幾個閑錢 ，這大概是許多普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吧 。
我現在想明白了，我們為什麼三十多年吵吵鬧鬧，還能在一起的原因了，因為我們共同經曆過風雨，有歡笑、有淚水，有迷茫、有寬容，有諒解，有親情，有互相的牽挂和惦念 。
夫妻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共同經曆過風雨，你懂我的辛苦 ，我心疼你的不易 ，四目相對，皆是疼惜和溫柔。
我們都不再年輕 ，老公的臉上沒有了年少時的銳氣和輕狂，曾經的青年步入了平靜、隐忍的中年，我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固執、任性的小姑娘，我們都像山頂滾落的石子，在颠簸中磨掉了棱角和尖牙。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老公，等我們有一天老得哪也去不了，坐着搖椅聊你寫過的打油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