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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導個性的時代,“美”還有普遍标準嗎?

1月22日,當代藝術家徐累,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法語系主任、教授,翻譯家董強,作家、《讀庫》創始人、主編張立憲做客北京SKP RENDEZ-VOUS,與《唯美》雜志主編、藝術家冷冰川一同展開了一場關于“美”的對談,嘉賓們談論了各自對“美是什麼”的看法,也談到了當下藝術家的孤獨感、焦慮感,美與生活的關系等問題。

倡導個性的時代,“美”還有普遍标準嗎?

1月22日,“談論美,就是談論我們的生活”主題活動現場,幾位嘉賓圍繞“美”這一話題展開了探讨和分享。

“談論‘美’,實際就是談論我們的生活。”這句話誕生于二十年前,一本叫做《唯美》的雜志。這本雜志止于一輯。二十年後,冷冰川的“續火”讓《唯美》重生。黃永玉、夏陽、郎景和、尚揚、王懷慶、何多苓、金宇澄等七十多位當代文藝家紙上聚會,詩、畫、音樂、建築……作家畫畫,畫家寫詩,跨越時空,打破界限,“越界”與“繼承”,成就了這本誕生于特殊年份的雜志書。

倡導個性的時代,“美”還有普遍标準嗎?

《唯美》

“美”的一個重要的标準是“準确”

之是以将這本雜志書定名為《唯美》,冷冰川說,正是因為這個名字足夠唯美抒情。什麼是“美”?在冷冰川看來,從心裡自然唱出來的都是“美”,而且是非說不可的。而在徐累看來,“美”就是盲人摸象,每個人摸到什麼就是什麼。徐累說,“美”有一個很重要的标準,就是“準确”。而“準确”這個詞在藝術創作中有點像上天的旨意。大自然所有的平衡感,(比如)一個貝殼的螺旋的美,都不是人能創造的。人們往往将藝術家稱為造物主,認為他們是神一樣的存在,但徐累覺得沒有這麼回事,“凡是好的作品都有‘上帝之手’在裡面。這說明什麼問題呢?說明這裡面有一些言說不出來的東西,是以這是很微妙的事情。有人說醜也是另外一種美,圍繞美的事情是很複雜的。”

董強曾主編過一本書名叫《所有人的美》,這本書和《唯美》很像,在他看來,《唯美》本身就是一個跨界的東西,裡面有各種各樣從事跟“美”相關(創作)的千差萬别的人。我們今天談論“美”這個詞,是否有點不合時宜?這是董強在現場提出的疑問。在他看來,我們這個時代變化太快,“美”這個詞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從神殿上掉下來了。上世紀八十年代,董強在讀書時,有一本非常著名的書叫《美的曆程》,在當時,美學是一門顯學。但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我們看到美的東西,經常會用另外的詞彙來表達,就好像“美”這個詞屬于另一個時代一樣。是以,董強認為,《唯美》這個名字本身代表一種姿态——它在呼喚某種東西,“哪怕是呼喚一種辯論也好。”

為什麼人們不再談論“美”了呢?董強說,“美”的概念在中國不是很清楚,但是西方從藝術史角度、哲學史角度,在不同的階段,确實是有明确概念的。比如柏拉圖闡述了美和理念的關系,到了中世紀,有了著名的“真善美”,還有雨果最有名的《克倫威爾序言》。為什麼會有《巴黎聖母院》這樣的作品?《巴黎聖母院》有一個極美的人——愛斯米蘭達,一個極醜的人——鐘樓怪人。雨果提出,作家是表達者,我們可以面對現實,如果現實中有醜,我必須去表現它。

董強進一步說,哲學上對“美”的闡釋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康德,康德關于“美”有兩個重大貢獻,首先“美”是具有普遍性的;第二,康德提出了“崇高”或者“宏偉”的概念。從康德開始,大自然的美可以跟藝術的美去比較,甚至高于藝術的美。再到十九世紀波德萊爾那裡,那就是人工天堂,再次強調“為藝術而藝術”。等到二十世紀,“美”這個概念遭到巨大的破壞,各種當代藝術的做法,比如說,杜尚的小便池,那是明顯的對所謂傳統的古典美的沖擊和颠覆。是以西方(的“美”的概念的變化)是有迹可循的。

法國畫家讓·杜布菲說“美是不可捕捉的,你一旦說出這個詞,‘美’就消失了”。但董強指出,即便到了今天,人們心目中還是有判斷一個東西美與醜的标準,這是人的天性。回到中國的狀态,董強說,中國人很難把“美”與“醜”,跟“真”“善”區分開來,很難做到純粹地站在形式或者藝術的角度去看待“美”。如何去了解這句話呢?就是我們在判斷一件事做得“美”與“醜”時,其實是在做道德判斷或者倫理判斷,中國人很難跨越這樣的局限,“宋代的人追求過脫離了功利性的‘美’,但我們在判斷的時候,很難突破這種功能性或者功利性,是以這三者連在一起。”

資訊化時代,大家很樂于發現特别的人才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懷才不遇的境況了。”在徐累看來,每隔一段時間藝術都是有潮流和時代性的,如果沒有在一個頻道上一起呼籲這個事,就變成了局外人,因為跟時代講的共鳴的東西不一樣。但在另一方面,“偉大的畫家都是生前窮困潦倒”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機率會比過去少得多。資訊化時代,大家很樂于發現特别的人才和才華。現在藝術家的成功、成名的速度非常快,不會埋沒多少年之後甚至死了之後才被人發現。

在他看來,這其實是藝術觀念的巨大變化。“美術”這個詞語來自于法語,在過去,純粹做一個匠人的東西是不被看作藝術的。是以很長時間以來藝術是在神殿之上的。董強說,人們在講述凡·高的故事時,其實包含了一種神聖性在裡面,但是當代藝術打破了這種神聖性,将很多東西融合在一起。

在這裡,董強提到了另一個詞語“品位”。美跟品位是緊緊聯系在一起的,人們瞧不起一些人時,往往會覺得他沒有品位,而認為一樣東西美麗的時候,會覺得這個東西很有品位。董強說,美可以一直争論到底有沒有客觀的美、主觀的美,但是品位肯定有主觀性,甚至有時代性。一個時代的人認為這是有品位的,這是美的,過了那個時代就覺得不美了。正是因為這樣,當今世界更多地變成一個個圈子,某個圈子的人有共同的趣味、共同的品位,不在一個層次的人根本談不到一塊去。

倡導個性的時代,“美”還有普遍标準嗎?

《唯美》内頁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很危險的東西,為什麼?”董強表示,康德提出的美是具有普遍意義的,我們當代已經不接受這種普遍意義上的美,這既好又不好,好的是強調了個體,解放了個體,但是不好在于我們很難心平氣和地在同一平台上探讨美、談論美。而這正是當今世界沖突越來越多的根源所在——因為我們不斷地否定普遍性的東西,或者普遍的東西不再受重視,過度強調個體的感受。而回歸到藝術的層面,董強說,“現代藝術有基本的評判标準,當代以後很難。當代(藝術)變成一種人、一群人在捍衛自己的品位。”董強以畢加索、米羅、凡·高等為例,指出現代藝術是全世界都在接受的美學,是一種現代藝術美學,但現在我們已經不再有同樣的思維體系了。

“藝術家會為了追求流量、追求10萬+,迎合網絡嗎?”面對張立憲的這個提問,徐累的回答是“不太可能”。他認為,“藝術家如果做一個作品,需要有一定的時間,要讓别人能夠信服,做一個作品和下一個作品之間的邏輯關系是什麼,是往前推進的。而不是說今天有一個聳人聽聞的說法就行的,肯定還是有一個相對的認可标準。”

董強表示,10萬+的文章仔細看,很多都是非常空洞的,群眾被這種10萬+的、表面上的、很媚俗的東西所吸引,而這可能正是當下藝術所面臨的敵人,“每個時代藝術都會遭遇自己的敵人,敵人不一樣而已,包括資本,包括政治,包括各種意識形态,每個時代都存在。”董強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發聲的平台太多了,已經消除了各種各樣的等級,人人都以為自己是藝術家。從這個角度而言,董強認為,這對于藝術而言,可能是不那麼樂觀的。

作者丨何安安

編輯丨張進

校對丨張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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