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春節過後，著名畫家、前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四川省美協副主席劉正興和他的老友、著名評書藝術家李伯清就在商量，準備2月中旬再次出發，繼續他們的藝術采風之旅，沿着大渡河一路走一路玩一路畫。“上半年走大渡河，下半年走金沙江。”今年70歲的劉正興說，“大體上算是一個觀察長江生态的路線。”
兩位老友在自駕遊途中的服務區休息
因為疫情的緣故，他們剛剛推遲了出發的日程，但這絲毫不影響兩位老友每天下午直到夜晚的相聚。
最初，李伯清是來拜訪，跟着劉正興一起畫畫寫字，漸漸地，兩人越來越投契，李伯清在這裡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同時來得愈發頻繁。不知不覺間，這些年裡，李伯清隻要在成都，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到劉正興家。劉正興在這棟位于成都西門的小别墅裡住了快20年，兩人也認識了将近20年，這裡無形中成了李伯清在成都的另一個家，不折不扣的另一個家。
李伯清陪着劉正興畫畫
他們出現在對方的所有活動上
今年75歲的李伯清，身材瘦削，腳步輕健。這天，他施施然推開客廳的玻璃門走進來，身後跟着他的小徒弟陳功。客廳裡有暖氣，李伯清顯然曉得，衣服也穿得輕薄，一頂暖和的絨線帽遮住了他标志性的光頭。
客廳一進門有張小圓桌，桌邊兩張椅子是他和劉正興平日的座位。其實後面還有整牆書櫃、大茶幾和長沙發，但兩人基本不去坐，那是用來正式會客的。
李伯清國畫《秋豔》
去年9月下旬，這兩位老友加上劉正興的哥哥、著名書法家劉正成一起，來了一趟蜀道之行，沿着傳說中“畫聖”吳道子曾描繪過的嘉陵江一路，邊走邊創作，幾乎每到一地都有當地朋友接待，相聚甚歡。
沒想到，9月28日劉正興回到成都家中的當晚，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頭破血流，去醫院縫了9針，所幸沒有傷到筋骨。“頸椎到現在還不太靈活。”他說，“在家休息了快兩個月。”
兩個月還不到，劉正興覺得自己恢複得差不多了，就又出門去了趟漢源。雖然自己的老家并非漢源，但劉正興對漢源的深厚感情不亞于故鄉，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幾乎每年都去那裡的馬坪村一帶寫生。
馬坪村位于漢源縣永利鄉，地處涼山北部的大渡河峽谷，曾被媒體廣泛關注的“天路國小”（也有叫“古路國小”的）就在馬坪村對面的山坳梁子上。2014年12月，劉正興、李伯清“山坳上的畫展”在永利鄉的二道坪舉行，兩人一同參加了那場文化惠民活動。
劉正興油畫《黃河之水》
搜尋曆年來有關劉正興舉辦畫展的報道，雖然出自不同媒體，但現場記者們都會提到李伯清的出席，而李伯清參加的活動上，也一定會有劉正興的露面：2008年4月，劉正興個展“以色貌色”在四川省美術館開幕，“魏明倫、李伯清等四川文化名人也慕名而來”；2014年10月，“著名畫家劉正興、著名評書藝術家李伯清等來到漢源縣，舉行‘劉正興繪畫工作站’挂牌儀式”；2019年4月，李伯清應邀參加成都畫院舉辦的書畫精品展，劉正興也在現場接受記者采訪，侃侃介紹老友這些年來學習書畫的成就；2021年4月，劉正興個展“夢中的格桑花”在成都桂溪生态公園舉辦，現場圖檔中也毫無懸念出現李伯清的身影……更不用說，那些沒有被報道過的為數衆多的一同出遊、一同訪友。
李伯清在劉正興後院和老友一同摘菜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李伯清在自己的老位子上坐下，和劉正興喝了會兒茶聊了會兒天，劉正興就起身去廚房做菜了。當晚還有兩三個相熟的老友來耍，他和夫人準備了羊肉炖蘿蔔、紅燒魚、拌肘子、麻婆豆腐和筍子燒牛肉。
李伯清點了一支煙，回憶起自己最初和劉正興相識時的印象。“也是在一個文化活動上，2002還是2003年吧，當時劉老師還是成都市美協主席，頭發多長，派頭多足，我暗想這個人一定很驕傲。”李伯清笑着說，“但後來他看到我畫畫，就主動走過來給我提建議，說李老師，你的畫應該朝這個方向畫要好些，空了來我畫室聊聊。同時還建議我畫點兒山水畫，說這更符合我的個性和特質。總之一聽就覺得這個人還多耿直的。”
接觸了幾次後，兩人對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年齡差不多，經曆也都豐富，我們一起擺過去成都的那些事，聊書法繪畫，聊各自生活，越聊越覺得親近。”李伯清說。“我們這一輩的老年人，有三大特點：吃得苦，有擔當，重情感。我和劉老師都是很重情感的人。”
他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自己剛認識劉正興不久，就得知對方罹患惡疾，健康狀況堪憂。而在劉正興與這種兇險的癌症鬥争的過程中，李伯清幾乎是寸步不離陪着朋友，寬慰他、鼓勵他，守着他扛過痛苦的治療，直到劉正興的病情慢慢好轉，直到今天依然平穩無恙，也算是一個醫學奇迹。
“有一次，劉老師含着眼淚跟我說過一次，說感謝我這樣陪着他……”李伯清說到這裡，也停頓了一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劉正興和夫人為老友們做的滿桌飯菜
“确實，就是和親人一樣的”
劉正興把菜準備得差不多了，系着一條黃色圍裙重新回到客廳裡。李伯清轉了話題，跟紅星新聞記者回憶起自己和媒體打交道的這麼多年裡，印象深刻的一些片段。記者注意到，他最看重的并非是哪家報紙給他發了多大版面，而是人與人之間有關情感和承諾的那些細節。
李伯清說，曾有位記者寫過一篇短短的采訪文章，最後在手記中提到，自己看着李伯清“孤獨寂寞的背影，在夜色中漸漸遠去”微微心酸的感覺，這句話讓他一直記到今天。
他還清楚地記得，曾有一位和他當時關系很好的女記者邀請他去參加自己的婚禮，李伯清滿口答應，後來一聽是在雅安。“嗨呀，我簡直昏過去！當時在成都還有事。有朋友就說算了嘛，解釋一下沒得啥子。我說還是要去，答應了就要一諾千金。”李伯清說，他當天清早就出發，準時趕到了婚禮現場。
李伯清國畫《開口笑》
所有人都在心底渴望着一種深度的情感連接配接，一種可以毫無保留敞開心扉相待的信任，而這種連接配接和信任，都指向另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那個人是否願意和值得承接這份信任與依賴，便是緣分的安排了。
與李伯清年齡相仿，熱情豪爽、對待朋友真心實意的劉正興，給了李伯清毫無保留的誠摯友情，也從對方那裡收獲了同樣的真心實意。兩人近20年如此密切的互相陪伴，“确實，就是和親人一樣的。”劉正興說。這位精力旺盛、新作源源不絕且常年在外奔波采風的著名畫家，在紅星新聞記者的印象中，似乎隻有李伯清念叨過他“身體不好”，需要用心多照顧。
雪山與格桑花的秘密
傍晚6點多，又陸續來了兩位老朋友，這場家常小宴就算人到齊了。
李伯清在劉正興家中畫畫
菜還在陸續上桌，朋友們不急着坐下，紛紛走到畫案邊，劉正興下午畫的山水長卷已經被卷好放在一邊。宣紙筆墨随時齊備，李伯清輕車熟路地鋪開宣紙，拿起毛筆蘸蘸，在瓷盤裡調淡墨色，便勾勒出一杆修竹，一隻雀鳥。
“他們以前要（給我）提意見，說為啥子隻畫一個鳥，顯得好孤獨哦。我說一個嘛才有期盼，才有向往，兩個就可能鬧離婚了。”李伯清邊畫邊開着玩笑。
飯桌上，酒過三巡，夜色漸濃，劉正興喝得酣暢，不喝酒的李伯清也擺得開心。他們聊起最近一次出行的趣聞，同時又在商量着等疫情結束後還可以去哪裡。聽起來也就是在省内各處轉悠，但在他們口中每次仿佛都有驚喜和奇遇。
劉正興油畫《格桑梅朵之天香》
劉正興的油畫中，有兩種美景最為多見——巍峨的雪山與絢爛的格桑花。這或許也反映出這位性格曠達的畫家，内心深處的兩種情感：一種永遠向往着雪山的傲然挺立、超塵拔俗，渴望在路上；另一種則深深眷戀着人與人之間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熱愛，無遮無攔，開遍心中原野。
紅星新聞記者 喬雪陽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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