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獵物
“今晚回老宅吃飯,七點。”
“人在哪兒?讓孟彰去接你。”
電話裡,男人冷漠且帶着疏離感的嗓音沉沉的傳來。
時绾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傅琮凜的電話了,上次見他還是在一個月以前。
不,也不其然。
一個小時前的翡語餐廳。
時绾看見了出差在外一個月,不知何時回來的傅琮凜。
那時她和文情談天論地聊得正開心,突然就被餐廳門口進來的兩個人吸引住了視線。
起先隻以為是外形條件格外優秀的俊男靓女,擡眼看得仔細了,才認出那身姿颀長的男人是她一月未見的丈夫,傅琮凜。
而他身邊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時绾不認識,卻隐隐覺得兩人的關系并不匪淺。
“绾绾,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歸娛樂圈呀?不會真的當傅太太當上瘾了吧!”
閨蜜的突如其來的問話拉回了時绾的注意力,時绾眨了眨眼,收回視線,低垂着眼睑,輕笑了聲,“你說呢?”
文情皺了皺鼻子,不太樂意的神情。
時绾複又擡起頭,視線不自覺的在餐廳中尋找着那對宛若璧人的身影。
也是恰巧,傅琮凜和女人落座在時绾的對面。
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和木制盆栽花束,倒是給了時绾藏身的地方,卻讓她看得更仔細了些。
她宛若偷偷窺視不能見人的陰暗者,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時绾看見傅琮凜招來了服侍生,為那女人送了一束杏黃色的花,遙遙看去都覺得十分嬌豔欲滴。
時绾認真辨認着,依稀覺得仿佛在哪裡見到過。
仔細回想了一下,想起來在公館的後花園裡,正栽種了一大片這樣的花,是以覺得眼熟。
公館裡的傭人稱其為“夏洛特夫人”。
在時绾入住公館後,得知這片花叢是傅琮凜為他的白月光——宋半夏種下的。
現下想來,坐在傅琮凜對面的那個女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宋半夏了。
一月未見,時绾打量着傅琮凜。
男人身着剪裁合體的高定西裝,幹淨利落的大背頭,側臉輪廓深邃,眉目冷清鋒利,薄唇微揚,挽着一抹賞心悅目的弧度,氣質矜貴斐然絕佳。
是她所熟悉的臉龐,他的神色卻令時绾感到陌生。
他從來不會這麼對着她笑。
更多的是冷笑、嘲笑。
時绾心裡泛起絲絲酸意和苦澀,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挪放在宋半夏身上。
女人純白長裙裹身,領口綴着一绺碎花,精緻的鎖骨,白皙的皮膚,燈光的映襯下,她溫婉似花,巧笑嫣然一颦一蹙令人心動不已。
兩人相對坐着,款款而談,不時四目對上,從兩人眸眼裡流露出的柔情,叫人不禁羨豔喟歎,這好一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眷侶。
“绾绾?”
時绾看得太認真,文情在說什麼她都沒有聽見,引起了她的疑惑,順着時绾的視線看過去,霎時瞪大了眼睛,燃燒着熊熊怒火。
“…嗯?”
時绾這時也回過神,對上文情驚詫怒意的雙眼。
她立馬伸手捂住文情的嘴,讓她的驚呼憋回去,沖着她搖了搖頭。
文情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看着她,示意自己不會大呼小叫。
終于可以說話了,文情壓低了聲,憤憤道:“你不是說傅琮凜出差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時绾咬了咬唇,視線移到面前的精緻餐具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出差剛回來吧……”
流光溢彩的水晶燈從頭頂灑落下來,折映到光滑精緻的餐具和玻璃桌面,原本應是熠熠生輝光彩奪目,此時此刻卻異常刺眼。
時绾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面色慘白,壓着裙擺擱在膝蓋處的手指狠狠掐進手心。
“你還幫他說話!他要是先回來了為什麼不跟你說?跑到這種地方來跟别的女人吃飯!你老實跟我說,他是不是出軌了!”
文情說着有些激動,聲音不自覺的提高又倏地壓下來。
時绾默不作聲。
掐着手心用力到整個人都忍不住晃動起來,搖搖欲墜。
“绾绾,你沒事兒吧……”文情看着她這般,不由得擔心出聲。
“我沒事。”
時绾淡淡的搖了搖頭,唇瓣被她咬得發白,手心刺痛不斷。
說沒事都是騙她自己的,盡管知道傅琮凜有多不喜歡她,可是看見他對别的女人溫柔,她還是會嫉妒會難過。
對面兩人像是講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低頭笑起來,氣氛融洽愉悅,而後擡起頭時,又情不自禁的凝眸在一處。
“绾绾,我們走吧。”
文情也看見了,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撲上去撕了這對狗男女。
“好。”
時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攥的手松開了,滿手的青紫,用指腹輕輕摩挲片刻,印子就消散了。
緊緊皺着的眉因為痕迹消散而微微松開了,像是對什麼執迷不悟的事情終于放下,撥雲見霧般的沒了什麼執念。
……
“時绾?”
男人遲遲得不到回應,叫了她的名字。
兩個簡單的字眼從他的唇舌滾過,令時绾從回憶中掙出來。
“你回來了嗎?”她柔聲問道。
男人卻對她的詢問置之不理,反而說道:“怎麼,想我了?”
這個回答讓時绾一怔,有什麼東西就卡在她的喉嚨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有些回憶要湧出來,又被她強制壓下去,些許苦澀道:“我隻是……”
“嘟嘟……”
話還未說完。
男人便無情挂斷,結束通話。
她隻是關心他。
這句話沒能說出。
時绾卻明白,傅琮凜說的想他是什麼意思。
無非是身體的想罷了。
也是,在傅琮凜的眼裡,她就是這麼一個沒臉沒皮的、滿肚子算計和壞水的女人。
唯一令他滿意的,估計就是她這副合襯他的身子。
時绾走到落地窗邊,拉開了窗簾,陰沉沉的天,正淅淅瀝瀝的下着雨。
忽而想起今天是家宴日,也難怪傅琮凜特地打電話提醒她,今晚要回老宅。
還交代了叫孟彰來接她。
前往老宅的路上,車行駛到一個酒店前停下。
時绾隔着車窗看見傅琮凜,深灰色的西裝,舉着一柄黑傘,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冷沉的站在路邊。
緩緩朝車身這邊走過來,打開了時绾這邊的車門。
男人低下頭顱,時绾猝不及防的撞進眸色漆黑的雙目中,像是一潭幽深古井,籠罩着薄薄的煙霧,疏離感極重。
又深邃似藏匿的捕食者,善于僞裝、冷靜沉着,等着獵物主動送上門來,待其厮殺。
而此時此刻時绾就是他眼中獵物。
第2章 你配不上
時绾霎時僵直了背脊,強烈的壓迫感驟升。
她忍不住的毛骨悚然,繃緊了全身,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移開視線。
“往裡坐。”
經男人一提醒,時绾才反應過來,愣愣的往旁邊挪了位置,動作頗有些滑稽。
傅琮凜收傘坐進車中。
帶進了一股寒涼潮濕的腥氣。
骨節分明的手将黑傘立在挂傘的專用位置。
随後男人緊抿着唇,從旁邊拿出消毒液和酒精,還有一疊紙巾,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手。
車廂内彌漫着酒精的氣味。
時绾屏了屏呼吸,漸漸放松了自己。
她剛才坐得急,離傅琮凜并沒有多遠的距離,隐隐從他的身上嗅到一股屬于女人的香氣。
她分神的想,約莫就是那個宋半夏的吧。
心底劃過一絲酸意,時绾飛快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
一月未見,夫妻倆并沒有過多的話語。
冷冷淡淡的。
一路沉默到老宅。
家宴日也并未有什麼特别的事情,長輩小輩坐在一起吃頓飯,談及近況。
傅老爺子點名了傅琮凜,問起夫妻倆關于生小孩的事情。
男人口吻淡淡:“忙。”
便抵了回去,當着衆人的面,老爺子忍下了,晚餐結束後,單獨把傅琮凜叫進了書房。
家宴日,時绾和傅琮凜歇在老宅。
時绾小心翼翼的看着傅琮凜的臉色,不知道爺爺和他說了什麼,男人從回到卧室,神情一直處于冷沉的狀态。
關燈入睡前,聽見傅琮凜涼涼的交代:“我對生孩子沒什麼想法,你最好也不要有。”
時绾不敢反駁,低低的“嗯”了一聲。
男人得到滿意的回答,翻了個身背對着她。
時绾看着漆黑的房間,默默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嗅到屬于他的氣息,不知貪婪的呼吸着。
相安無事過一晚。
翌日,傅琮凜和時绾早早便離開了老宅。
他要去公司。
時绾則被孟彰送回了公館。
回到公館的時绾無事可做,想到文情的生日快到了,便打算替她挑選一件心儀的生日禮物。
這次出門,不是孟彰接送。
孟彰是傅琮凜的專屬司機,平素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時绾跟孟彰都是打不着照面的。
她先去看了衣服,雖然知道文情不缺衣服穿,但女人愛逛街似乎是天性,總是喜歡新穎美好的事物。
然後是鞋和首飾。
“麻煩把這個拿……”她看中了一條項鍊,指着對店員說着,還沒等她把話說完。
旁邊插入一道嬌俏的聲音搶在她前面,“把這個給我包起來!”
時绾蹙眉回頭,正對上一張明媚精緻的臉,濃妝淡抹的也相得益彰。
那張臉在看見她時,瞬息變了,從嬌縱得意變成了輕蔑鄙夷,“我當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也敢跟我搶東西,原來是你呀時绾。”
時绾抿了抿唇,“這是我先看中的。”
女人笑得諷刺,“那又怎樣?你有錢買嗎,别以為揮霍着三哥的錢财,當上了傅太太,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眼前這個女人叫趙雲姒,江城赫赫有名的豪門望族,趙家的小公主。
向來嬌縱無理,尤其對時绾不喜歡。
趙雲姒輕飄飄的掃了眼時绾,随後高傲的揚起下巴,“快點包起來,聽見沒有?”
趙雲姒是這家店的貴賓人物,店員自然認得,忙不疊的替她包好項鍊,恭恭敬敬的遞到她面前。
趙雲姒接過,在手裡掂量了幾番,與時绾擦肩而過。
随後又似想起什麼,突地轉身,不懷好意的看着時绾,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夏姐姐回來了,你馬上就會從傅太太這個位置摔下來!徹底離開三哥!”
趙雲姒口中三哥就是指傅琮凜,他上面有兩個姐姐,便有傅三的稱号,熟悉的人便道一聲三哥。
說完趙雲姒直起身,打量着時绾的臉色,忽而提醒道:“你不會連我夏姐姐是誰都不知道吧?不過也不能怪你,就你這樣的人自然接觸不到我們這類人,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
趙雲姒盯着時绾,勾起唇角惡劣的笑着,一字一頓,“宋—半—夏,三哥的青梅竹馬,他深愛的人,你比起夏姐姐,連她的腳趾頭都碰不上,懂了嗎?”
女人字字尖銳,冷嘲熱諷。
時绾靜靜的聽着,等她說完,淡淡擡起眼,“說完了嗎?”
趙雲姒一愣,“什麼?”
時绾:“我問你的話說完了嗎?”
趙雲姒猛地瞪她。
時绾不為所動,依然淡然:“如果你說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剛走兩步,時绾停下回過頭,“我對你說的什麼夏姐姐秋姐姐不感興趣,她有那個能耐,就把傅太太的位置搶過去——”
“另外,傅琮凜再愛她又如何,最後他還不是娶了我。”
趙雲姒徹底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這是時绾對她說的話,等她反應過來要找她算賬時,時绾早就不見了蹤影。
氣得她在原地直跺腳,剛買的項鍊,看也不看,揚手摔在地面,瞬間支離破碎。
時绾換了一家店,另外挑選了一條項鍊,才回去。
晚上傅琮凜沒回來吃飯。
時绾也沒什麼胃口,獨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淺淺嘗了幾口,便下桌離開。
淩晨半,時绾從夢中蘇醒,下意識的往旁邊靠去,卻撲了個空,身側的床單冰涼一片。
昭示着傅琮凜還沒有回來。
時绾撐着坐起來,發了會兒呆,随後掀開被子下床。
近來江城總是陰雨連綿。
三月初,夜晚的雨下得如煙如霧,裹挾着涼涼寒意。
時绾從樓上下來,漆黑一片,開了燈才赤着腳到中島台給自己倒了杯水。
四周安靜,顯得清冷孤寂,進而她的呼吸聲格外的沉重。
她穿着淺灰色浴袍,領口微微敞開,昏黃的燈光下,隐約可見的白皙皮膚。
晃了晃水杯,才淺淺抿了一口,冰涼的水順着喉嚨往下,徹骨的冷,便聽見門鈴聲響。
時绾動作一頓,紅唇緊抿,喉嚨滾動,片刻後才起身走到門邊。
甫一打開門,一股酒氣混着涼意撲面而來。
孟彰對着時绾和氣恭敬的笑笑:“時小姐,傅先生今晚喝醉了。”
時绾垂眸,又嗅到那股陌生的女人香氣。
她掩下眸中翻滾的情緒,站在一旁,嗓音輕柔:“進來吧。”
孟彰扶着傅琮凜往裡走,将人放在沙發上,随後對着時绾禮貌的告别。
第3章 欲擒故縱
男人癱倒在沙發上,無骨似的,燈光落在他俊逸的五官上,輪廓顯得更為深邃立體。
時绾靜靜看了他兩秒,認命似的走到中島台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盯着他的睡顔,緊緊蹙起的眉宇,時绾拍了拍傅琮凜的肩膀,“琮凜,你先起來喝點熱水。”
被叫的男人,眉頭忽而緊皺,随後睜開眼,黝黑幽深的眸子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闖進時绾的視線,帶了幾分混濁的酒意。
“時绾?”
男人嗓音低啞模糊。
時绾沉靜的嗯了一聲,扶着他坐起來,靠在沙發上,“是我。”
傅琮凜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自己坐好,擡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
時绾緊了緊手指,抓着浴袍,片刻後把茶幾上的溫水遞過去,“先對付着喝一點吧,我放了蜂蜜,待會兒給你煮醒酒湯……”
“不用。”
男人出聲打斷。
時绾舉着水杯的水還停在半空,指甲摳着杯壁,泛着青白。
傅琮凜緩了兩秒,這才擡眸看向她。
女人洗過澡後,頭發披散着,身上帶着股淡淡的清香,她長的不差,相反很美,是那種清冷淡然型的美,十分惹人憐愛。
可惜這張臉,偏生不入他的眼。
眉眼間漸漸染上一層不耐煩的燥意,傅琮凜擡手撫上領口,幾經拉扯,領口大敞,露出根節分明的鎖骨。
時绾把水杯重新放回茶幾上,自己緩緩站起來,撩了撩發絲,順在耳後,臉上浮現出一抹強撐着的柔和笑意來,“那…你先休息吧,我煮好了醒酒湯叫你。”
她眼中無神的說着,視線沒有聚焦,聲音有點飄忽,說完便轉身離開,因為太急,腳尖不小心磕到茶幾,疼得她抽氣一聲,眼睛瞬間就濕潤了。
她微微躬身,不想讓自己在傅琮凜面前暴露出難堪,強忍着想要站直身體。
腳趾又麻又疼,還有膝蓋,那種痛楚傳遍每一處神經,令時绾緊緊咬着唇,攥緊了拳頭。
硬撐着走了兩步,時绾整個人都疼得發顫,腳下突地打滑,狠狠往後栽去。
下一秒,修長有力的手臂猛地圈住她的腰肢,将她蠻橫的拉進懷裡。
時绾撲上去,被熟悉清冽的冷杉氣息混着酒意包裹,鼻子忍不住發酸,傅琮凜沒客氣,擡起她的下巴,滾燙的唇就落了下來。
傅琮凜自上而下的低着頭攫她的唇,目的性極強的,舌尖探進去,撬開她的齒關,掃蕩她口腔的各個角落。
時绾呼吸重起來,不由自主的抓緊了他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溫熱而厚實有力,皮膚下的肌肉緊繃,時绾掌心蹭到一處涼涼的水意,動作微頓。
鼻息間全是他的氣息,隐約還能嗅到一股不屬于他的,來自女人的淡淡香水味,是很陌生的,卻來勢洶洶。
時绾避而不及,下巴被他捏着發疼。
眸眼裡不時氤氲着濃濃的霧氣。
傅琮凜緊閉着眼,冷冽的氣息沒收斂半分,睫羽狹長,張揚且顯得眉目刻薄。
他纏着她左右閃躲的舌,蓦地指尖感受到一點涼意,随之口中傳來淡淡的苦澀。
睜開眼,女人淚水漣漣的一幕就明晃晃的落在他的眼前。
傅琮凜松開她,兩人拉開一些距離,呼吸咫尺,女人無聲落淚。
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缱绻,指腹帶着她的淚水剮蹭着她的臉頰,“哭什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嗯?”
說出的話很溫柔卻讓人覺得難過。
時绾的心澀澀的疼起來。
她委屈。
男人也大約看出她的所想,懶懶勾起唇角,仍然握着她的臉,一張小巧精緻的臉,細下打量,“覺得委屈了?你委屈什麼啊時绾。”
他湊近她,靠在她的耳邊,低語似情人間的呢喃:“欲擒故縱的把戲你到底要玩多少次才會膩啊?”
她嗓音低啞:“我沒有……”
傅琮凜卻沒多少耐心聽她解釋,剛才的溫柔轉眼間消散,推開她站起來,撫了撫肩膀。
正是時绾用手抓過的那處,他像是有什麼細菌沾染,嫌惡的佛了佛。
時绾看得眼睛刺痛,她别開臉,整理着浴袍讓自己坐好。
自尊心不允許她再落淚,于是擡手擦幹淨眼淚。
目光直直的盯着茶幾上紋絲不動的水杯,像是要看出個什麼究竟。
在翡語餐廳傅琮凜和宋半夏之間的一幕幕的浮現在她的腦海。
有他體貼給宋半夏倒酒水、遞紙巾;招來服侍生給宋半夏點甜品、逗她笑;為她切好牛排,送她一束嬌豔欲滴的花……
這些,身為他的妻子,他的與耐心體貼,時绾卻沒享受到一絲一毫。
時绾不敢問,怕得到的是一句她活該,是傅琮凜的冷淡猶如看陌生人的清冷眸眼。
“以後端茶倒水這種事就不勞煩傅太太了,我承受不起。”
傅琮凜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冷冷淡淡的砸下一句話,轉身往樓上走。
時绾坐在冷清的客廳,任由夜色将她包裹。
落地窗的窗簾還沒拉上,時绾擡眸就看見窗外漆黑的夜景,雨滴滴答答濕了一地。
她的手心有層薄薄的水汽,像是之前抓着傅琮凜肩膀蹭到的那絲涼意,從手掌蔓延至她的心底,密密麻麻的泛着寒。
怪誰呢。
誰也不怪,這是她自作自受強求的結果罷了。
傅琮凜一進卧室就脫了被雨水打濕的外套,肩膀處濕了大片,裡面的襯衣也是濕的,粘膩得有些難受。
有潔癖的他緊緊的皺着眉,将西裝外套和襯衣都褪下扔在沙發上,男人身形颀長,寬肩窄腰,腹部肌肉線條分明結實,擡腳朝浴室走去。
十分鐘後,傅琮凜裹着浴巾,赤着上半身,裹挾着一身溫熱水汽從浴室裡走出來,酒意散去,他整個人都清明十分。
一隻手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發絲乖順的捋在腦後,另隻手在房間裡四處翻找。
從床頭櫃到衣帽間再到時绾的梳妝台,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眉心皺得很緊,神色有點發冷,已然不悅。
擦着頭發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帶了點力度。
半個小時後。
時绾一瘸一拐的走進卧室,就看見傅琮凜面色不霁的坐在沙發上。
時绾扶着門框,停下腳步。
片刻後站直了身體,慢吞吞的朝床邊走過去。
經過傅琮凜時,留下一陣苦澀刺鼻的藥水的氣味,他卻渾然不覺,隻視線冷冰冰的盯着時绾嬌小的身影。
“房間裡的東西,你用了能不能歸還在原處?”
他突地開口,時绾微怔,僵硬的立在原地。
傅琮凜卻像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别過臉,語氣冷漠問道:“吹風機在哪裡?”
時绾動了動唇,她看着他還有些濕意的頭發,喏喏的回答:“就在浴室裡,牆上置物台的櫃子底下。”
傅琮凜抿唇,硬生硬氣:“我沒找到。”
第4章 慈善晚宴
時绾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又吞了回去,腳下一深一淺的朝浴室走過去。
片刻後,她拿着黑色吹風機出現在他眼前。
傅琮凜站起來,臉色難看到極緻,他要去書房,離開前冷聲刺了她一番:“我已經不需要了,之前是挂在牆上的,下次請你用了不要藏起來,沒人會偷搶。”
時绾拿着吹風機,咬着唇站在那裡,難堪圍繞着她,她低垂着頭,不言不語。
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叫傅琮凜看了心浮氣躁,直直出了卧室,留下時绾一個人待在卧室。
“嘭!”
門關上。
一室寂靜。
時绾憋紅了眼,片刻後仰起頭,不讓眼淚順着往下掉。
傅琮凜不在,她也可以不用強撐着,單腳跳着,像是個滑稽的小醜,依傅琮凜的言,去了浴室将吹風機挂在了牆壁上。
位置醒目。
好讓傅琮凜下次找不到吹風機,也不會對她出言諷刺了。
時绾看着柔軟的床鋪,原本應是緊緊挨着的兩個枕頭,卻像是隔了一個銀河系,分開得遠遠的。
時绾關了房間的燈,隻留了一盞燈光溫柔昏黃的壁燈,她躺在床上,在屬于她的那一側蜷縮着身體。
片刻後,她忍不住翻了個身,朝着床的另一邊伸過去手,頭埋進被窩裡,嗅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是,傅琮凜的氣息。
後半夜,傅琮凜回到卧室。
看見房間還亮着的壁燈,他抿了抿唇,掀開被子躺上去。
時绾睡得很熟,卻像是有所感觸似的,他剛一進來,她就纏過來,埋在他的胸膛,乖巧的像隻兔子。
傅琮凜皺着眉推了推她。
沒推動。
最後也沒管了。
翌日一早。
時绾醒來時,傅琮凜已經不在身邊了,她偏頭看了眼牆壁上的鬧鐘,時間指向清晨七點半。
傅琮凜的作息一向很好,不論什麼時候,雷打不動的早上七點起床,晨跑半小時,然後洗澡吃早餐,緊接着去公司。
時绾下床去浴室洗漱,随後坐到梳妝台,看着鏡中的自己。
黑茶色的波浪卷,發絲肆意披散,五官精緻卻略顯蒼白,眼底烏青一片,瞳孔黯淡無光。
昨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夢裡都是這兩年的光景,宋半夏的盈盈笑意的臉總是出現,夾雜着其他人的嘲諷。
而更多的是傅琮凜的冷聲斥責與嫌惡,充斥着她的腦海,整晚夢魇似的纏着她。
時绾麻木且有條不紊的進行護膚的過程,然後化了一個淡淡的妝容,氣色明顯提升,看起來精神多了。
這是對她自己的負責,于傅琮凜,大概也隻有她這張臉還有點用處,盡管或許在他眼裡看起來厭惡不已,然而傅琮凜的爺爺,傅老爺子卻是極喜愛的。
她下樓時,傅琮凜已經在餐桌前矜貴得體的用餐了。
“時小姐早上好。”
聽見傭人的招呼聲、她的腳步聲,男人頭也不擡,漠不關心的視而不見。
時绾淺淺回以一笑,餐桌上的早餐已經放了好一會兒了,三月初的時節,大廳内并非恒溫,時绾喝了一口牛奶,已經有些涼了。
她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細嚼慢咽,絲毫不曾打擾到傅琮凜。
她坐下來不過兩分鐘,傅琮凜已經用完餐,優雅矜持的擦了擦手指,随後站起來。
離開之際,冷冷淡淡的丢下一句話:“今晚八點,豐朗慈善晚會,孟彰來接你。”
沒給時绾應聲的機會,他已經邁步離開。
時绾咬了一口水餃,一時味如嚼蠟。
四下的傭人個個都低垂着頭,默不作聲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對傅琮凜給時绾的難堪已經習以為常。
昨晚下雨,今天的天氣倒是不錯。
上午十點來鐘,時绾在二樓陽台處看書,她坐在白色镂空的鳥巢吊椅上,膝蓋上擱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書籍,名字是《空的空間》,一本關系戲劇理論的經典書籍。
她除了是傅琮凜的妻子外,更是一名演員。
可惜她在大熱時息影,從此依附着他生活。
光影透過吊椅,絲絲縷縷的落在她的臉上,放眼望去,花園内綠意盎然,高低枝桠上還有不知名的鳥鳴,悅耳動聽。
時绾看了一會兒就被陽光曬得睡意綿綿,靠着抱枕,偏頭閉上眼睡過去。
不遠處的月季花叢邊,修剪綠植的幾個傭人聚集在一起,偷偷的擡頭看向陽台上的時绾,見她睡着了,不由得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今天先生又是冷臉離開的,你們說這時小姐到底怎麼得罪了先生,怎麼每次先生看見她都高興?”
“誰知道啊,反正我來這裡的時候,她和先生的關系就不好,叫她就是時小姐,照理說她和先生是夫妻,我們叫句太太夫人也不為過。”
“嘿…”一個看起來三十五六的女傭低聲道:“可千萬别!之前有個新來的不懂事,以為攀了時小姐能得什麼好處,一嘴一個太太,被傅先生聽見了,立馬被開除了!”
幾人唏噓,看向時绾的視線不免帶了點可憐的意味,随後又低頭繼續做事。
這些有錢人的事情她們還是少議論的好,不然哪天走人的就是她們。
這裡工資高,工作又輕松,誰都不願意離開。
下午三點半時,傭人來跟時绾說,有傅先生送回來的包裹,交代是今晚參加慈善晚會的禮服。
時绾不明是以,接過包裹一看,是一家名牌的禮服。
她有些動容。
她衣帽間的衣服數不勝數,卻沒有哪一件比得上此時此刻傅琮凜送給她的禮服。
這是傅琮凜第一次主動送她東西。
時绾喜不自禁的捧着禮盒,歡快的上樓站在落地鏡前,小心翼翼的拆開了禮盒。
一條火焰紅的流蘇禮服映入她的眼簾。
時绾眼裡閃過一抹驚喜,拿出禮服迅速的換上。
片刻後,她看着鏡中的自己。
吊帶款式的高定流蘇禮服,長度及腳踝,火焰的紅色襯得她膚色白皙,氣質美央,極為修身的裹着她姣好的身形,很美,時绾自己看得都有些呆了。
她擡手撫上暴露在外的鎖骨和肩頸,不由得輕輕的皺眉,随即微微轉身,鏡中的她背脊露出大片,好看是好看,就是衣衫單薄,且露太多。
真的要這麼穿嗎…
時绾有些疑惑,随即想到這是傅琮凜送她的,又彎唇笑起來。
既然是他想看到的,她肯定會穿給他看。
第5章 安分守己
晚上七點整,孟彰準時抵達公館。
他見到時绾驚訝的愣了愣,随即稱贊道:“時小姐,您今晚真美。”
時绾穿着高跟鞋,手提着裙擺,微微彎起眼眸,唇邊綻放出淺淺的梨渦來,“謝謝。”
随即鑽進車内,瞬間被溫暖包圍。
她理了理裙擺,坐直了身軀,手卻不由自主的搭着手臂,汲取一絲暖意。
裸在外面的皮膚泛起層層雞皮疙瘩,三月夜晚溫差大,她穿着薄薄的流蘇禮服,不免被風吹得發寒。
孟彰見此,開了車内的空調。
夜晚時分,華燈初上,璀璨之際熠熠生輝。
由豐朗集團籌辦的慈善晚會,在江城繁華的盛大國際中心舉行。
到場的人不僅有相繼赴宴的明星、著名歌者導演、還有高層上流人士和聞名的作家與慈善家。
聲勢浩大,紅毯從外到裡長長延伸,四周花團錦簇,記者媒體一批又一批,閃光燈應接不暇。
場外經過的豪華車輛令人眼花缭亂,來此的人或西裝革履精神抖擻,或精緻禮服得體惹眼。
抵達盛大國際中心,時绾深深地吸了口氣。
孟彰率先下車,恭敬的到另一邊打開了車門,微微躬身對時绾做了個請的動作。
時绾扯了扯唇,讓自己笑起來不那麼僵硬。
“謝謝。”
言罷,時绾拎着裙擺下車,高跟鞋底落地,閃光燈驟然炸開。
時绾不适應的微微眯起眼,垂下眸。
孟彰在一旁低聲告知:“傅先生就在入場口等您。”
時绾微微颔首,在一衆媒體鏡頭前昂首挺胸,優雅自信的邁步向前走。
不多時,她看見被人衆星捧月圍着的傅琮凜。
他穿着一身墨藍色的高定昂貴西裝,肩寬挺拔的站在那裡,身形颀長而驕矜,大背頭梳得流暢線條分明,面無表情卻叫人避及三分,眉眼鋒利深邃,一舉一動間流露出貴公子的氣派。
似覺察到時绾的視線,傅琮凜微微偏頭,狹長的眸眼直直掃過去,猛地攫住她打量的眸眼。
犀利而冷冽。
時绾霎時僵硬在原地。
短暫的對視後傅琮凜率先收回視線,神色與之從前,更為冷漠陰沉,漆黑的眸眼飛快地閃過一抹深色陰鸷。
時绾踟蹰不前,以她對他的了解,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他為什麼生氣,因為看見她了嗎……
時绾心下微顫,有些諷刺的揚起唇角。
一路走過來快門聲和閃光燈接連不斷,鏡頭記錄着所有。
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時绾重新邁步,臉上的笑意更甜美,四周響起不前抽氣音,為她的美色為之稱贊。
她朝着傅琮凜走去,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巧笑嫣然的挽上他的手臂,熟悉的冷杉氣息瞬時萦繞在她鼻息間。
“琮凜。”她的嗓音溫柔。
與傅琮凜攀談的人紛紛把目光放在時绾身上,眼底劃過明顯的驚詫與貪婪。
卻在對上傅琮凜冷寒的眸眼時,頓時歇了氣,讪讪笑着,“傅總,這位是……?”
時绾挽着傅琮凜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她掐着自己的指尖,臉上仍舊笑着,心裡卻打着突。
傅琮凜鮮少帶她出來應酬,如果不是傅爺爺要求,在外人的眼裡,時绾是不會出現在他身邊的。
是以他們不認識時绾也很正常。
時绾沒想過傅琮凜會如何介紹自己,但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如果是傅爺爺的面子,那麼她是他妻子的身份有極大可能會被當衆承認。
不由得,時绾嘴角的笑意更濃。
“失陪。”
然而冷冰冰的兩個字,無情砸下來,将時绾的美好期盼砸得粉碎。
沒給時绾反應的時間,傅琮凜拉着她大步走向會場,步伐匆忙急促,手上的力度大得瞬間讓時绾吃疼皺眉。
“琮凜……”她低低的叫他的名字,聲音裡帶着微弱的祈求:“走慢一點好不好?”
她穿着高跟鞋,之前磕在茶幾上的膝蓋和腳趾還隐隐作痛,眼下傅琮凜對她的祈求置之不理,拖着她,時绾幾次三番差點摔倒,都被男人無情帶走。
“我腳疼……”
話音剛落,經過一處轉角,傅琮凜猛地将時绾甩過去,時绾忙不疊扶着牆壁站直了身。
四下環顧,這裡背對着綠植,左右是牆壁,算是個隐蔽的死角。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不明白他為何這樣。
“我是帶你來做慈善的,不是讓你來賣弄風騒的。”冷聲斥責迎頭砸下,男人語氣帶刻薄。
傅琮凜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膚,狠狠地繃緊了下颔,随後擡手抓住她的肩膀,勾弄着她身上可憐的衣衫,“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證明自己的身份?”
傅琮凜隻要一想到她這一身讓别人瞧了去就火冒三丈,眼底暴戾升騰。
時绾聽着他的奚落嘲諷,唇顫了顫,“我以為你喜歡,這是你送——”
“我會喜歡你?”傅琮凜嘴角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嗓音低沉像淬了寒霜,“别做夢了,時绾,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你!”
說罷他狠狠丢開她,像她是什麼髒東西,嫌棄不已。
時绾靠着牆,呼吸沉重起來,低垂着頭,眸中霧氣氤氲。
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心卻仍然像是被一刀刀的割開,在上面撒了一層又一層的鹽,叫她痛得撕心裂肺。
見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傅琮凜面色厭惡分明,别過臉,冷然警告道:“我勸你安分守己點,我不想給你難堪。”
時绾低垂着頭,盡量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恰逢這時,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
傅琮凜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時绾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強忍着腳和膝蓋上的傷痛,逢人時,溫婉又柔美的笑意浮現。
臉上像是挂了僵硬的面具,提線木偶般任人随之操控。
她乖巧的站在傅琮凜身邊,陪着他左右逢源,甘願做他的綠葉陪襯,男人舉止紳士,言辭冷然,氣質成熟穩重。
她微微仰起頭,看見他線條分明的下颔,性感的弧度,眼裡浮現出點點星光,然後愈來愈濃烈,快要掩藏不住的愛意低微到塵埃裡。
後來時绾的腳實在站得有些費力,便輕輕告知傅琮凜,她退到一旁休息。
這時慈善晚會的拍賣會已經步入尾聲,四下都是款款而談的交流聲。
時绾歇了一會兒,邁步穿過落地窗,從旋轉門處走出去,到了會場的後花園。
她走得慢,稍稍拎着裙擺,沒了逼人的空間,令她些許松了口氣,放眼張望了片刻後,順着一處現代簡約風的休閑長廊走去。
第6章 動手推人
廊坊左邊一條長而寬的噴泉水池,水波蕩漾,燈影下,波光粼粼,對面修築着層巒疊嶂的假山,一眼望去,流水景觀便映入眼簾。
右邊是半露天式的花園,雖然是外景,光源卻充足,上方搭建着純白色的弧形透明陽光棚,底下堆砌了五光十色的酒塔,觥籌交錯,糕點鮮花圍繞,簇擁着人群。
時绾心不在焉的欣賞着景色,室内不比室外,她稍稍攏了攏手臂,有些寒涼。
前方傳來一陣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她微微頓住腳步,而後擡眸,眼前出現了一道窈窕身影。
時绾定睛看去,目光觸及那張臉時,霎時怔在原地。
來人步伐優雅迤逦,臉上帶着盈盈清雅的笑意,看見時绾,眸中閃過訝異,随後笑意更盛,上前兩步主動打招呼:“時小姐,你好。”
時绾手指緊緊收着裙擺,指尖陷進手心,她扯了扯嘴角,很想自然的回應卻無法做到,最後動了動唇,有氣無力道:“你好。”
此人不是誰,正是她的丈夫傅琮凜,朝思暮念的白月光——宋半夏。
時绾勉強的笑了下,“你認識我嗎?”
宋半夏莞爾,“你是琮凜的妻子,我自然認識。”
頓了頓,又道:“你恐怕還不認識我吧?怪我唐突了,時小姐,我叫宋半夏,是琮凜的朋友。”
要如何來形容時绾對宋半夏的感受。
是害怕。
沒錯,她怕宋半夏。
她清楚知道宋半夏對傅琮凜的意義。
在她聽過的傳聞中,傅琮凜和宋半天兩人算得是青梅竹馬,盡管一個是富家之子,一個是傭人的女兒,卻仍能叫兩人暗生情意。
雖然沒有點明,但兩人隻要待在一起,行為舉止和眼中的情愫無不叫人明了,被傅爺爺發現後,立馬制止了傅琮凜和宋半夏的接觸。
之後,宋半夏因病去國外治療。
時绾和傅琮凜結婚。
這其中少不了時绾的推波助瀾,更多的是在傅爺爺的強勢指令下。
對于自己喜歡的人,耍點手段又如何。
是以她爬上了傅琮凜的床。
天真的以為隻要和他結了婚,得到了他的人,得到他的心隻是時間問題,然而傅琮凜卻教會她什麼是癡心妄想!
他的心就像千萬年寒冰,時绾捂不熱暖不化,強硬的碰上去,受傷的隻會是自己,被凜冽寒意弄得遍體鱗傷。
宋半夏沒出現之前,時绾還覺得她可以自欺欺人,得過且過。
在翡語餐廳看見她的那一刻,到如今,時绾就知道,危機來了,且她沒有一絲勝算。
“時小姐你也是來參加慈善晚會的嗎?”女人溫柔的詢問,态度十分平和。
“是。”
“真好,是和琮凜一起來的嗎?”
時绾咬緊唇瓣,聽見“琮凜”兩個字,極其刺耳和紮心。
傅琮凜是不喜歡她叫這兩個字的。
結婚最初,她滿心歡喜和愛意的叫他的名字,被傅琮凜冷臉呵止,于是她改口隻叫一句傅先生。
後來被傅爺爺聽見,覺得夫妻兩人太過生疏,指令時绾叫他琮凜或者三哥。
時绾思量,還是決定叫他為琮凜,礙于傅爺爺的面子,他沒有明面上的抵觸,每當她叫一次,他的臉色就會冷一次。
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揣測着他的态度,生怕惹得他不高興的稱呼,在宋半夏口中,卻是随意又熟稔的喊出。
時绾盡力彎了彎唇,“對。”
宋半夏清靈的笑了兩聲,嗓音愉悅,她走近時绾,親切的抓住她的手,“時小姐不用這般拘謹,琮凜也算是我哥哥,你是他妻子,自然就是我嫂嫂。”
時绾避之不及她的靠近,掙了掙手,“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宋半夏卻忽而盯着她的流蘇禮服輕笑道:“你的禮服真好看。”
時绾微頓,擡眸看她。
宋半夏柔柔的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她挽唇在她耳邊低語,似危險将近:“我眼光還不錯吧——”
說完,時绾驟然感受到一股強勁的拉力,她眼中的震驚還沒褪下去,忽然聽聞耳邊傳來一陣尖叫,緊接着,她被狠狠帶倒,摔在地上,膝蓋狠狠磕地,同時“噗通”的巨大水聲赫然炸開!
身後傳來高低不平的驚呼聲。
時绾狼狽回頭,蓦然看見被人簇擁在前的傅琮凜。
突地,她呼吸一滞。
他目光森寒,臉色陰沉,眸眼漆黑如陰隼,緊緊的盯着她,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剝。
時绾吓得人顫抖,無助的搖了搖頭,“不、不是我……”
她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她想解釋,卻在這麼多人的狐疑目光下,在傅琮凜的冷冽睥睨下,瞬間失了聲。
有人掉進了水池裡,水池說深也不淺,近距離的人在看熱鬧,急急叫來服侍生下去撈人。
傅琮凜腳步飛快地繞過長廊跑下去,避開其他人伸過來的手,自己跳進水池中。
眼疾手快的拉過宋半夏,将她緊緊抱在懷裡。
她全身上下都被打濕,衣物貼身,姣好身姿外露無疑,傅琮凜脫了西裝外套給她裹上。
宋半夏睜開眼,臉色蒼白,她抓着傅琮凜的衣領,哆嗦着唇:“琮凜,琮凜我腳疼……”
傅琮凜抱着她往岸上走,嗓音低沉安撫道:“沒事,我帶你上去看看。”
宋半夏嗆了水在不停的咳嗽,毫無生氣似的閉着眼,“好,我不要緊,不怪時小姐,是我沒站穩摔了……”
聞言,傅琮凜神色巨變,臉上黑雲壓城,霧霭深深。
豐朗集團的太子爺張沐也聞聲匆匆趕來,他認得傅琮凜也認得他懷中的女人宋半夏,一瞧眼皮猛地一跳,忙招來了人帶宋半夏去更衣。
傅琮凜冷聲交代:“叫個醫生來看看,她說腳疼。”
張沐忙不疊點頭應下。
傅琮凜克制的拍了拍宋半夏的頭,低聲輕撫:“你先去,我把這裡處理了就來。”
宋半夏一把拉住他的手,眸眼通紅,一副病美人的姿态,輕言細語道:“你别生氣,我真的沒關系,時小姐不是故意的。”
傅琮凜微微颔首。
目送着她離開,半點溫柔瞬時收斂,轉身看到躲在人群中擔驚受怕的時绾,闊步邁向她。
猛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帶着在衆目睽睽之下離開,走到僻靜的假山後。
傅琮凜咬牙切齒般的疾言厲色:“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叫你安分守己點!”
第7章 髒了眼睛
時绾被他一路拖拽,拉扯得趔趄,傅琮凜卻置之不理,臉色陰沉,眸光陰鸷的攫住她。
“你知不知道她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你怎麼敢的?!”
時绾本就腳疼,被宋半夏剛才那一帶動磕在長廊上,膝蓋着地,傷痛無疑是雪上加霜,然而此時此刻傅琮凜對她卻沒有絲毫的憐惜。
看着她,仿佛什麼仇深似海的敵人。
傅琮凜危險冷漠的語氣和腿上的痛楚,令時绾頭腦清醒了許多。
她沒忘記之前宋半夏對她說的話。
她身上的流蘇禮服!
不是傅琮凜送的,是宋半夏打着他的名義送的!
為什麼!
就為了要她在傅琮凜跟前出糗,得他的冷眼,現在還要設計陷害她!
她時绾是瘋是狂是愛傅琮凜如癡如迷,可她不傻!
宋半夏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她沒道理坐以待斃。
盡管頭頂是傅琮凜毫無掩飾的怒火,時绾卻冷靜下來,替自己解釋申冤:“我說了不是我,我沒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你還在狡辯。”他勃然大怒,擒住時绾的手猶如鐵鉗,似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平時你怎樣我也忍了,你竟然敢對她動手,誰給你的膽子!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時绾眨了眨眼,極力忍着委屈,嗓音顫抖:“我說了不是我,你為什麼就是不信!你以為我想穿這身衣服來丢你臉嗎?都是宋半夏陷害的!也是她自己摔進水池的,你到底要我解釋多少遍,你是不是聽不懂!”
“時绾!”
傅琮凜壓低了聲怒呵。
時绾用力的掙開他的鉗制,腦海中浮現出翡語餐廳傅琮凜和宋半夏的溫情互動,又想到傅琮凜現在的冷漠譏諷态度。
明明是宋半夏在陷害她,而他卻一心顧着宋半夏!不聽她半點解釋。
時绾雖然性子軟,但不代表沒脾氣,相反,她的脾氣還尤其乖張。
她一股怒火沖上頭腦,将攢了許久的怨氣發洩出來:“你吼我!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為了外人冤枉我,就算她是我推的又怎樣?我就是不喜歡她!我讨厭她恨她!恨不得她立馬去死——”
話音一落,眼淚終究忍不住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傅琮凜眸色沉沉,眼底席卷着來勢洶洶的風暴,他猛地揚起手,夾帶着一股冷厲的掌風!
“傅琮凜!”
時绾閉着眼大叫一聲他的名字,随後睜開眼,眸中的星光已經碎得稀爛,她梗着脖頸,倔犟而隐忍,看着他,高聲道:“你打!你今天這巴掌要是落下來,我就一頭碰死在這裡!”
她的嗓音帶着凄厲和決絕,聽了不免叫人心驚。
傅琮凜高高舉起手的晃了晃,他怒視着她,随後放下來指着她,狠厲開口:“你要想死,我不攔你,請你死遠點兒!我不想髒了自己的眼。”
“呵……”
時绾頹然一笑,連連後退,摔在地上,她看着傅琮凜追着宋半夏的方向離去,置她于不顧。
她猶墜冰窟,深陷泥濘沼澤。
時绾紅着眼盯着傅琮凜背影,不甘心的猛地爬起來,不顧腿傷的痛楚,似癫狂的沖上去,一把推開他,不聽他的斥責,誰也不看直直往前跑。
從後花園到宴廳一路抵達大門外。
經過紅毯,閃光燈撲面而來,她也視而不見。
步伐急促,心跳如雷,風急急呼嘯而過,慌亂間聽見一道驚呼,随即時绾猛地回頭,瞳孔緊縮,鳴笛在耳邊炸響!
“時小姐——!!”
一道嘶吼的男音驟然響起,與此同時,一股兇猛的力度急急的帶着時绾天旋地轉。
時绾閉着眼,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跟着倒下!
“嘭——”
“哧——”
車輪碾壓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随後撞上旁邊的花壇。
一時間,驚呼尖叫聲四起,拍照聲音瘋狂不斷,議論紛紛湧來。
孟彰帶着時绾摔在地上,狠狠地滾了兩圈,随後他着急半蹲起來,抓住時绾的肩膀:“時小姐,您沒事吧?!”
時绾已經被吓傻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極速下墜,越掉越多,她通紅着眼,小臉慘白而布滿了淚水,神色凄楚,人瑟瑟發抖。
與此同時,那輛黑色豪車走下來一個花臂男人,兇神惡煞的瞪着時绾,一副氣急又心有餘悸的神色,指着時绾怒罵道:“媽的,你眼瞎啊!把老子吓死了!瘋女人,真晦氣!”
對男人的破口大罵,時绾置若罔聞。
她緊緊的抓着孟彰的衣袖,開始人憋着,後面便嗚咽出聲,随後聲音越來越大。
四周都将視線聚焦在這裡,孟彰擡頭掃過去,立馬把西裝外套脫下來,給時绾披上,“得罪了,時小姐。”
而後,他一把抱起時绾,匆匆朝車的方向走過去。
身後跟着一片媒體記者,光影不斷閃爍,孟彰将時绾放到車内,關上門,冷着臉:“别拍了!都别拍了!”
他的話沒有起到任何威懾力,這可算是大新聞,他們怎麼可能不拍。
孟彰撥開人群,步伐急促的往會場裡走。
這件事,必須得及時通知傅先生才行。
那怒罵的男人,當着一衆媒體記者也不敢多言,氣得踹了兩腳自己的車輪,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而另一邊,跟着宋半夏送她到更衣室的傅琮凜怒火難消,宋半夏看着他的臉色,輕柔的寬慰:“琮凜,我真的沒事,你别生氣。”
傅琮凜下颌緊繃,漆黑的眸眼看着她:“你發燒住院才養好身體,這才出院就落水,以後你少和時绾來往。”
宋半夏搖了搖頭,唇色發白虛弱道:“她人很好,是我沒站穩,我記得她好像也摔了,沒事吧?”
傅琮凜隻要一想到剛才時绾說的那些話就氣得胸口發悶。
威脅他,她要去死?
傅琮凜最讨厭的就是别人算計和威脅他。
時绾占了個齊全。
等醫生來看過之後,确認沒什麼大礙隻是腳踝輕微扭傷,傅琮凜才離開了休息室。
豐朗集團太子爺張沐正拎着新的衣服往這邊走,随後看見了傅琮凜,腳步微一頓,便匆匆走過去。
“傅三少——”他叫的抑揚頓挫,臉上帶了點谄媚的笑,“我正找你呢,渾身都是濕的别着涼了才是,那我可就是薄待你了。”
說着把手上密封的袋子遞過去,解釋道:“D家的,您喜歡的款式。”
傅琮凜伸手接過,淡然自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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