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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曆史上首位非裔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

作者:無産者在戰鬥

2020年12月7日,拜登宣布了新内閣的一項重要任命:退役四星上将奧斯汀取代了此前被廣泛看好的佛羅諾伊,被提名為新政府的國防部長。若能夠獲得國會确認,他将成為美國曆史上首位非裔防長,為“多元化内閣”建設添磚加瓦。奧斯汀擁有怎樣的個人履曆和特質、為何能夠從三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又将對後特朗普時期的美國軍事戰略産生怎樣的影響,都是被外界所廣泛關注與讨論的話題。

當地時間2020年12月7日,多家媒體披露拜登将任命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為新政府的國防部長。消息既出,奧斯汀本人和拜登團隊均表示不願意就此多做評論,但拜登很快于12月8日在大西洋月刊上發表了題為《我為何任命奧斯汀為國防部長》的署名文章,并于特拉華州9日的一場聚會上正式宣布了對奧斯汀的任命。至此,這一對美國國家安全甚至世界安全态勢具有重大影響的職位懸念終于結束,奧斯汀出人意料地取代了此前普遍被看好的前副國防部長米歇爾·佛羅諾伊(Michele Flournoy),隻要能獲得國會任命,他便會成為美國曆史上首位非裔國防部長。

美國曆史上首位非裔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

圖:被提名為拜登内閣防長的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

現年67歲的勞埃德·奧斯汀出生于阿拉巴馬州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家庭中,他于1975年從著名的西點軍校畢業,成為駐德美軍第3步兵師的一名少尉排長。随後,他又在本土的布拉格堡陸軍基地完成了步兵指揮進階課程(IOAC),并被重新派遣到第82空降師中。在此期間,他不僅擔任了連級軍事主官,還協助參與了旅級指揮。1980年代,他先後服役于第82空降師、印第安納州陸軍征兵營、第10山地師,并在奧本大學獲得了教育學碩士學位,回到西點軍校擔任連級戰術教官。1993年,他重返第82空降師擔任營長,并随部參與了1994年的“安全庇護與撤離行動(Operation SAFE HAVEN)”,旨在将滞留于關塔那摩基地的中美洲難民轉移至巴拿馬境内的庇護所。1997年,他升任旅長,并在兩年後調任至五角大樓,任職于負責諸兵種協同作戰的部門。

2001-2003年,奧斯汀先是作為第3步兵師副師長參與了“伊拉克自由行動”,負責行動初期的部隊調遣和運輸工作。後調任第10山地師師長,兼任第180聯合特遣部隊司令,随部參與阿富汗戰争直至2005年。結束在阿富汗戰場的部署後,他成為了美國中央司令部的一員,并将大部分時間精力花費在伊拉克的重建與維安上。2010年,奧斯汀升任駐阿美軍司令,任内一方面推動美軍逐漸撤離,直接推動了5萬餘名軍事人員撤回本土;一方面又堅稱,美軍需要在2011年後維持1萬名以上的駐阿人員。2011年12月,他随駐伊美軍司令部全體人員一起撤離回國,接任美國陸軍副司令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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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1年,擔任駐伊美軍司令的奧斯汀陪同時任美國防長帕内塔視察。

2013年,出于對他在中東地區多年深耕的肯定,奧斯汀被任命為美國中央司令部司令,統籌指揮美軍在中東的大小行動。除了“阿拉伯之春”遺留的政治動蕩之外,他任内面臨的主要問題即“伊斯蘭國”的崛起與猖獗。在他的推動下,美國将打擊“伊斯蘭國”的重點鎖定在伊拉克境内,以確定美國在伊拉克攫取的戰略利益不被影響。

奧斯汀為人低調,在任内被稱為“隐形司令”,極少在媒體報道中發表有關軍事政策的言論,也很少出現在各類會議和學術探讨會上。但在2015的一次聽證會上,他承認美國培養叙利亞反對派以抗衡“伊斯蘭國”的努力并未奏效。2016年,奧斯汀從中央司令部司令任上以四星上将的軍銜退役,随後加入著名軍火商雷神公司(Raytheon Company)擔任顧問。此外,他還擔任了數家大型企業的顧問,并經營着一家自己的咨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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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美國中央司令部徽章。

“奧斯汀在美國陸軍中服役了40多年,以非凡的技巧和深厚的個人品格應對了各種挑戰。他是一位久經考驗的士兵和領袖。我曾在一線戰地和白宮戰情室中與他長期并肩作戰。我也曾征求過他的建議,見證過他釋出的指令,欽佩他的鎮定和其他優秀品格。他是一名堅定的愛國者。”拜登在《大西洋月刊》上發表的署名文章如是寫道。

由于拜登團隊在此前承諾将要打造一個“多樣化”、極具代表性的内閣,族裔身份勢必為奧斯汀加分不少。拜登在署名文章中寫道:“(奧斯汀的任命)将是我們在突破(族裔)天花闆、維護美國安全事業上的又一裡程碑。”作為一名非裔美國人,他屢次打破族裔的“天花闆”,不僅成為了美國首任非裔戰區司令,也成為了6位榮膺四星上将銜的非裔美國人之一,這在種族立場保守的美國陸軍中相當難得。“奧斯汀将軍是一位南方人,他的軍旅生涯無可挑剔,他必将成為一名出色的國防部長。”POLITICO新聞網援引一位與拜登關系密切的密西西比州議員的話表示。

奧斯汀能夠從三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既是得益于他出色的軍事履曆,也因為他深受拜登信任,還與他的族裔背景和個人性格有關。

拜登與奧斯汀有着較深的個人聯系。一方面,兩人曾在奧巴馬政府内共事,拜登在署名文章中稱,他曾于2011年下旬奉奧巴馬總統之命兩度前往伊拉克視察美軍撤離與交接工作,在此過程中認識了時任駐伊美軍司令奧斯汀。他高度評價了奧斯汀的工作,并認為他“擁有一線經驗,清楚戰争的代價,知道如何保障美國人的安全。”另一方面,CNN援引一位與拜登關系密切的人士的話,稱拜登已故長子博·拜登(Beau Biden)生前曾在奧斯汀麾下的駐伊美軍司令部供職,兩人在工作中親密合作,并且在博·拜登回到美國後,仍然維持了良好的私人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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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09年,奧斯汀與時任副總統拜登在布拉格堡軍事基地。

最為重要的是,在41年的軍旅生涯中,奧斯汀一直被認為是一位可靠的軍人和出色的指揮官。從西點軍校畢業後,他從最基層的排長開始做起,曆經連、營、團、旅、師數級主官曆練,在本土的訓練基地和軍事院校中深耕多年,并多次參與海外軍事行動與非軍事部署,擁有豐富的指戰經驗。而在地緣政治位置最為關鍵的中央司令部任職,又讓他對美國的軍事戰略與外交運作有了更深刻直覺的認知。在特朗普政府以來的所有國防部長中,他的軍隊履曆僅次于陸戰隊出身的馬蒂斯,後者恰好是奧斯汀的前任中央司令部司令。

此外,拜登政府就任後所要面臨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控制新冠疫情的流行。作為全球唯一可以遂行全天候、全頻譜部署任務的武裝力量,美軍擁有強大的後勤保障能力,必将在協助美國本土和海外防疫中發揮主導力量。據POLITICO報道,這也是奧斯汀的強項之一。他在2001-2003年的“伊拉克自由行動”中擔任第3步兵師負責軍隊部署的副師長,在此過程中,他因出色的指揮赢得了一枚銀星勳章;擔任駐伊美軍司令時,他又統籌指揮了數萬軍事人員有序撤離回國,這些經曆無疑表明奧斯汀擁有豐富的物流和後勤排程經驗,将為未來的軍隊防疫工作提供有力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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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伊拉克戰争中的美軍運輸船隻

奧斯汀獲得任命的消息一經發出,便引起了輿論的激烈反應,這一方面是因為在外界的預期中,他并非國防部長的第一人選;另一方面則是他僅僅退役四年,不滿足法律規定的文職原則,即現役人員退役至少7年後方能擔任國防部長。

包括CNN、《華盛頓郵報》在内的美國主流媒體紛紛選用了“出人意料”一詞來形容奧斯汀的最終勝出。據CNN報道,此前一共有三名國防部長候選人進入最終決選,即前任國土安全部長傑·約翰遜(Jeh Johnson)(非裔男性)、前任國防部副部長米歇爾·佛羅諾伊(Michele Flournoy)(白人女性)和前中央司令部司令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非裔男性)。其中,外界曾普遍預測米歇爾·佛羅諾伊勝出機率較大,或成為美國曆史上首任女性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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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進入最終決選的三名防長候選人,從左至右分别為:任國土安全部長傑·約翰遜(Jeh Johnson)(非裔男性)、前任國防部副部長米歇爾·佛羅諾伊(Michele Flournoy)(白人女性)和前中央司令部司令勞埃德·奧斯汀(Lloyd Austin)(非裔男性)。

佛羅諾伊是一名職業文職官員,沒有任何軍隊履曆。她常年從事戰略研究與分析,曾于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管理學院任教,并在克林頓和奧巴馬兩任政府中供職,被認為是五角大樓的資深官員,擁有深厚的人脈基礎,大多數民主黨進階官員都是她的堅定支援者。就在拜登宣布國防部長人選的幾個小時前,民主黨籍的衆議院國防委員會主席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仍公開為佛羅諾伊撐腰,稱“為了繼續改革,(新國防部長)需要對官僚機構和五角大樓的運作有一定了解,米歇爾·佛羅諾伊就有……這并不是說其他人不能勝任該職位。但我認為我們已經有一個明确的選擇了(即佛羅諾伊),她目前是最有資格的候選人。”

不過佛羅諾伊的履曆中仍存在一些繞不開的争議,這可能也大大降低了她擔任國防部長的可能性。其一,她被稱為“典型的自由鷹派”,是奧巴馬政府中極為堅定地支援增兵中東的進階官員,這使得部分官員指責她應該為美國陷入戰争泥潭負責。其二,她長期擔任國防部承包商之一布茲·艾倫·漢密爾頓公司(Booz Allen Hamilton)的董事,這讓一些人士懷疑她積極推動駐軍中東,向沙特阿拉伯等國家出售武器的行為與該公司的商業利益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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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7日,時任美國國防部副部長的米歇爾·弗洛諾(Michelle Flournoy)在北京八一大廈與中國同行馬曉天會面。來源:亞洲時報AT

盡管奧斯汀的就任也符合拜登團隊“多樣性内閣”的承諾,但在一些媒體看來,任命一位女性國防部長的意義并不亞于任命一位非裔男性國防部長。《華盛頓郵報》的一篇報道中指出,西點軍校錄取第一位女學員比錄取第一位非裔學員晚了100年;而五角大樓曆史上也隻有過不足80名女性進階官員,此次任命“證明性别是比族裔更大的障礙。”據POLITICO報道,一位消息人士透露,拜登團隊近日受到了較大的壓力,不得不在兩位非裔人選中做出選擇。

此外奧斯汀的退伍年數不滿7年,在外界看來也不僅是一個簡單的程式性問題。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克萊門茨國家安全中心的進階研究員、曾擔任副總統拜登和彭斯特别顧問的吉姆·戈爾比(Jim Golby)在《紐約時報》的評論文章中開門見山地寫道:“抱歉,奧斯汀将軍,新近退休的軍人不該擔任國防部長。”戈爾比指出,盡管拜登可以通過争取國會豁免使奧斯汀順利就職,但是這項豁免權在曆史上僅被使用過兩次。盡管特朗普的第一任國防部長馬蒂斯就是通過豁免就職的,但是如果兩次豁免在時間上相隔如此之近,勢必會破壞美國的法制與政治慣例。此外,一向持自由主義傾向的CNN、《華盛頓郵報》等媒體也對此持懷疑态度,認為五角大樓在經曆了特朗普治下混亂與專橫風氣之後,應該迎來一位擁護法律、重建傳統的首長,進而走上恢複“常态”之路。

從馬蒂斯于2019年辭職起,特朗普治下的五角大樓便受到各界指責,稱其逐漸淪為總統個人意志的“執行工具”,今年6月份的“黑命貴”運動更是引爆了白宮與五角大樓高層之間的長期不和。11月初,在大選基本落敗之後,特朗普政府的第一個“大動作”是将早已看不順眼的埃斯珀撤下,并對國防部高層進行大洗牌,這給拜登政府在推行其防務戰略時增添了不少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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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升任國防部進階官員的特朗普親信。

雖然奧斯汀是否能夠獲得國會豁免仍是未知,若是獲得豁免,又是否對五角大樓的“文職傳統”造成破壞也隻是推測。但是在軍界和政界擁有廣泛人脈的奧斯汀勢必會在人事上重建五角大樓班底,逐漸恢複被特朗普打破的規則與秩序。

除了人事組織以外,作為總統之外唯一“軍隊最高權威”,奧斯汀的就職與“後特朗普時期”美國國防戰略的調整息息相關。特朗普政府執政四年以來,随着國際格局的演化,美國國防的戰略重心已經完成了從“反恐戰争”等非傳統安全威脅,朝以地緣政治博弈為主的傳統安全威脅的轉型。美俄早在克裡米亞問題和叙利亞問題後重新走向對抗,而中美之間“鬥而不破”的戰略默契已經逐漸破裂。作為對奧巴馬政府“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強調與深化,特朗普政府推行的“印太戰略”在圍堵中國“勢力擴張”、遏制中國軍備發展方面貫徹得更加徹底。在這一戰略邏輯的演變上,兩黨早已達成共識。

而相較于“鷹派”傾向明顯的佛羅諾伊,長期在中東地區指揮反恐戰争的奧斯汀在傳統威脅面前顯得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他在一線待過,知道戰争的真正代價有多大……他曾親自将噩耗通知給陣亡士兵的家屬。”CNN援引一位消息人士對奧斯汀的評價,暗示近半個世紀的軍旅生涯會促使奧斯汀更加謹慎、理性地對待戰争。但斯坦福大學國際安全專家奧利安娜·斯凱拉·馬斯特羅(Oriana Skylar Mastro)認為奧斯汀或許是個“安全的選擇”,卻并沒有能力應對“美國國家安全的最大威脅”,即中國的“軍事擴張”。奧斯汀的軍事履曆雖然豐富,但卻成為了他應對中國威脅的最大障礙,因為在幾十年的軍旅生涯中,他面對的都是恐怖分子和叛亂武裝,沒有直接與中國“威脅”直接打過交道;另外,他一直在陸軍系統中服役,這并非直面中國威脅的“第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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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5年布魯金斯學會出版的題為《轉型中的中東》的研究報告,其中第一份便是奧斯汀的報告,封面右側也是奧斯汀。

奧斯汀的個人性格也遠非馬蒂斯那樣乖張高調,據CNN報道,大部分官員都認為奧斯汀不像别的四星上将那樣“權力外顯”,一位五角大樓官員稱,奧斯汀“隻是那種不會把你的襪子踢掉的人。”并坦承自己并不認為奧斯汀是一位擁有獨立思想的戰略家。POLITICO則在報道中指出,奧斯汀在擔任中央司令部司令時,曾多次與盟國并肩作戰,擁有豐富的聯合作戰經驗,會重新團結被特朗普政府抛下的盟友。這些因素或許都将對“後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國防戰略産生複雜而深遠的影響。

在發表于《大西洋月刊》的署名文章結尾,拜登表示美國“必須準備迎接未來的挑戰,而不是繼續與過去的戰争糾纏。我們必須制定一項旨在團結盟友的外交政策,振興美國的上司地位,以帶領世界應對新的全球安全威脅,從新冠疫情、氣候變化、核擴散到難民危機……而奧斯汀的就職作為多元化内閣建設的一部分,無疑反映了美國社會的真實結構……在他的上司下,國防部将永遠以符合美國根本價值觀和理想的方式來保障美國人民的安全。”奧斯汀是否能夠順利就職,後特朗普時期的美國軍事戰略将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我們仍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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