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恺
獻給
1896--1996
現代奧林匹克運動100周年
世界不是神創造的
也不是人創造的
它是一團永恒的火
按照規律燃燒
按照規律熄滅
——希臘 赫拉克裡特
下篇
入場式
無槍的進軍
五色環下
和平、友誼、進步
更快、更高、更強
六個詞彙
六個方陣
文學派出自己的金牌選手
它的名字叫“詩歌”
詩歌高聲吟唱：
啊，體育
天神的歡娛
生命的動力
你猝然降臨在灰蒙蒙的林間空地
使受難者激動不已
你像是容光煥發的使者
向暮年人微笑、緻意
你像高山之巅出現的晨曦
照亮昏暗的大地……
像葉片引導花朵
像花朵引導果實
全場響起了《體育頌》
響起了詩人和旗手的名字：
皮埃爾·顧拜旦
顧拜旦的名字是應該用青銅鑄造的
他的身軀依偎着洛桑
心髒依偎着奧林匹亞
生命
卻跳動在全世界每一塊秒表裡
顧拜旦的身後
從雅典到亞特蘭大
二十三座城市組成一個兵團
顧拜旦手捋胡須含笑前行
恰似一位睿智儒雅的三軍司令
這是誰？
一面國旗和一名運動員
組成一個代表團
一個孤獨的代表團
一個悲哀的代表團
一個壯烈的代表團
第一棵小草鑽出大地不需要勇氣嗎？
第一粒淚水流過面頰不需要勇氣嗎？
一個民族
參加一個發人深思的項目
奔跑－－
劉長春
歐文斯過來了
摩西過來了
卡爾.劉易斯過來了
布勃卡過來了
許海峰過來了
那微笑的紫檀色旋風
格裡菲斯.喬伊娜過來了……
僅僅把名字連接配接在一起就是一部史詩
生命
你的魅力何在？
詩歌之後
體育場靜如清晨
運動者走向競技項目
猶如農夫走向田野
該怎樣描寫田徑運動呢？
跑，跳、擲
猶如
真、善、美
三根支柱
架設起力的殿堂
“100”是一隻魔方
對孩子
它是一棵樹上懸挂着兩棵太陽
對哲學家
兩個“0”是一串未知
運動者的感受
是宗教的感受
一根起跑線隔開了地獄和天堂
猶豫
怯懦
虛榮
偏狹
一切地獄的屬性
統統被排斥在天堂之外
種族
政黨
權勢
财産
一切人間的屬性
也統統被排斥在天堂之外
頭顱垂向大地為貼近思想
手臂垂向大地為擷取信念
“各就各位”遙遠
“預備”貼近
“跑！”
是上帝委托槍口發出的召喚
一步便告别一種人生
骨肉模拟風
靈魂模拟雷電
模拟風不忘記雷電的猛烈
模拟雷電不忘記風的飄逸
加速度釋放價值
一生為了百分之一秒
一個百分之一秒又長過多少人生！
跳躍者被定格為鷹
沙坑
便是人類最古老的飛行基地
肯尼迪角的設計者們
莫非就是在這裡獲得最初的靈感？
踏闆上
匍匐着多少飛翔的夢？
跳遠從助跑開始
跑道又從哪裡開始？
鷹在空中回眸一望
生活便緩緩飛回蒙胧的源頭……
穿過第一個吻
穿過第一支歌
穿過第一道算術練習題
小道把他引回搖籃
當他第一次離開小道蹒跚奔跑
又在作了幼稚的一踏
尖叫着撲向媽媽懷抱的時候
媽媽的懷抱是我們最初的沙坑嗎？
媽媽的淚珠是我們最初的獎賞嗎？
一尊鉛球象一尊鈾
蘊藏着神秘的射線
投擲區是它的同心圓
運動場是它的同心圓
星星、月亮、太陽是它的同心圓
追求、痛苦、歡樂是它的同心圓
而最初的同心圓
則是運動者者掌心的繭
掌心的繭
可是一個象形文字？
運動者舉起鉛球
像舉起大地的靈感
用面頰親近
用耳朵傾聽
用心靈溫暖
智慧就依偎思想築巢
躬身積蓄
低頭構思
在旋轉的歲月中
運動者長成為一棵扶桑巨樹
前伸的臂
是橫貫天宇的枝柯
就在樹枝伸展之一瞬
鉛球則蛻變為一隻玄鳥
玄鳥告别五指之巢
飛向無限
豁達的晝
含蓄的夜
黑色羽翼牽動黑色的眼睛
多少眼睛在晝夜的結合部
尋覓慰安和啟示
轟然一聲
鉛球完成了生命之旅
它用半個圓周
勾勒出趨向完整的願望
接着是振聾發聩
接着是目眩神迷
歡呼和鮮花撲向運動者
像大海撲向礁石……
可是這一切對于運動者
卻好似挽幛和哀樂
再輝煌的結束畢竟是結束
鉛球呢？
它回歸大地
但緘默無語
森林裡沒有兩片重複的葉子
大江裡沒有兩朵重複的浪花
球場上沒有兩朵重複的作品
當粗犷的力在智慧的指揮下投入創造
草坪上的事業
就升華為曆史戲劇
隻有足球隊員才懂得
為什麼上帝造人的時候
要讓十個腳趾像是十支路标直指前方
如果時間不是物質
一塊塊黑夜
一塊塊白晝
又怎能以日月為啟示
組成一個黑白相間的圓？
開局時足球恰像一位少女
羞澀矜持地躲開了三名對手
接着從第四名胸前翩然掠過
那動靜之趣
恰似竹筏對于石崖
虛晃
輕撥
轉瞬足球化作旋風
草坪上卷過斑斓奪目的呐喊
一切比喻都在加速度裡失重
超越
使第七名惕勵奮起
使第八名枉自悲涼
背水一戰的第九名守衛門戶
像斯芬克斯守衛金字塔
在禁區的前沿
足球卻驟然止步了
作曆史感慨？
作軍事籌謀？
還是哲學一般冷峻等待
等待有限與無限的莊嚴邂逅？
一切都是
又一切都不是
思想者怎能容忍片刻的遊移和彷徨？
足球又堅忍起飛了：
史詩般的一擊
使體育和藝術的界限
消融在鮮花的浪潮中
轉向觀衆席時運動者才發現：
母親已經辭世了
她的座位上矗立着一尊墓碑
尚在蜜月的妻子竟然是
鬓發皤然
目光遲滞
脊背佝偻！
小草已然長成為森林：
蒼茫
曠遠
迷蒙……
生生不息的
惟有足球
銅牌－－銀牌－－金牌
生命－－愛情－－自由
面對獎牌組成的編鐘
天地傾聽尊嚴
拒絕怠惰
拒絕虛假
拒絕腐蝕
拒絕一切蟄伏于人類自身的
動物屬性
獎牌上
女神懷抱橄榄枝
帶着蒙娜麗莎的笑
女神啊女神－－
你也該放下希望之重負
歇歇纖弱疲累的手臂了
橄榄枝說：
洪水何時歇息？
于是人間流淚
參加流淚
參觀也流淚
失敗流淚
成功也流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
隻因未到動情處
世界
畢竟還有一個值得流淚的所在
奧林匹克相信眼淚
眼淚才相信奧林匹克
金牌和眼淚
誰撫慰誰？
聖火在淚光中熄滅
火種不死
它在運動者的心之深處珍藏
不然
人類的血液為什麼火一般殷紅
又火一般灼熱？
－－你說是嗎
五色環？
作者簡介
趙恺，市文聯退休公務員。
運河文韻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歡喜
撿運河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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