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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托爾金的牛津足迹

作者:澎湃新聞

追尋托爾金(J. R. R. Tolkien)足迹的道路上,牛津無疑是最重要的一站,這裡是他大學求學的地方;大半生教學、研究與寫作的地方;也是最後的安息之所。

11月11日,由布萊恩·西布利(Brian Sibley)編輯、艾倫·李(Alan Lee)插畫的托爾金新書《努門諾爾的淪亡》(The Fall of Númenor)在牛津布萊克韋爾書店(Blackwell’s)簽售(當然是編輯和插畫家來現場簽,作者本人去世将近半個世紀還不斷有新書出版,這一直是托爾金的書迷們津津樂道的事情)。擇日不如撞日,看到這一資訊,我就立刻訂了去牛津的火車票。簽售在下午5點半舉行,對于“一日遊”來說,剛好夠在白天粗略地探訪幾處最重要的托爾金足迹,當然,一天時間有限,這樣的行程不可避免地變成了“打卡遊”。

出了火車站沒走幾步,過了一條幾乎很難留意到的小河,就進入牛津的核心城區,一絲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當然,這并不是說牛津如今還與12世紀一樣。這條泰晤士河的小支流不可能與抵達羅瑞恩之前必須跨越的銀脈河相提并論,我既沒有跨過一座“時間之橋”,也沒有“進入遠古時代的一隅,正行走在一個如今不複存在的世界裡”(托爾金,《魔戒》,卷二,第六章)。現代化不可避免地進入到這座800多年曆史的大學城裡,托爾金1943年完成的論文《論仙境奇譚》(On Fairy-Stories,此文最初為1938年托爾金教授關于安德魯·朗[Andrew Lang]的講課文稿,之後他進行了擴充并發表)中還不無諷刺地寫道,他聽說牛津有人宣稱他們“‘歡迎’大規模生産的自動化工廠和機械化交通的轟鳴,因為這讓他的大學能夠‘與真實生活接觸’。他的意思或許是,20世紀人們生活和工作的方式日益野蠻,而牛津街道上這些喧嚣的示範或許是個警示,讓人意識到在非理性的荒漠中僅靠藩籬長久儲存一片理性的綠洲是不可能的……但我很遺憾他并不是這個意思”。

即便不會舉雙手歡迎,托爾金也完全認識到變化(或者更多人可能會說“發展”)既無法避免,也必不可少,在好幾封不同的書信中,他都提到了精靈一族的錯誤或者弱點在于想要阻止世界的變化和發展——“但在這些方面,精靈的弱點自然在于為過去感到遺憾,并且不願意面對變化”(托爾金書信第181号)。20世紀70至80年代,一度在牛津壯大的汽車等重工業衰落了,這座城在人們的認知中回歸到了“英語世界最古老的大學城”,其中有近1500座建築被列入英國曆史建築保護名錄,經典的紅色雙層巴士和聖誕彩燈與灰色或者微微泛黃的石質建築在視覺上達成和諧,或許在托爾金這位自稱“既不是革新派也不是‘僵化守舊者’”眼中,也挑不出毛病了。

追尋托爾金的牛津足迹

牛津街景

以倒叙的方式追溯托爾金在牛津的生命軌迹,可以先坐上S5路公共汽車,去城北五公裡左右的伍爾弗科特墓地(Wolvercote Cemetery),這是托爾金最後的安息之處。當然,這樣“倒叙”也有現實原因,畢竟牛津的許多學院隻在下午2點至5點開放參觀,上午的空餘時間就剛好用來“掃墓”。公共汽車一路開過了最常見的郊區住宅和小型商業街,下車後走過一個交通環島,就到了公墓的門口。根據《托爾金傳》作者漢弗萊·卡彭特(Humphrey Carpenter)記錄,這裡有牛津唯一一處安葬天主教徒的地方。或許是拜訪的讀者不少,從進大門開始,就有貼近地面的小小路标在每個轉彎處訓示托爾金墓的方向,是以找起來并不費力。墓碑分散在草坪上,排列介于秩序和淩亂之間,墓碑的材質和式樣也根據年代、墓主的性格或者信仰各不相同。托爾金與妻子伊迪絲葬在一起,花崗岩制成的墓碑十分簡潔,十字架下方刻着頗有些奇怪的銘文:

伊迪絲·瑪麗·托爾金

露西恩

1889-1971

約翰·羅納德·魯埃爾·托爾金

貝倫

1892-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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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墓

在托爾金的中洲神話裡,“貝倫與露西恩”的故事是《精靈寶鑽》最關鍵的一個環節,用他自己的概述來說,“身為凡人的亡命之徒貝倫,在露西恩的幫助下(她雖貴為精靈公主,也不過是個少女),成功做到了所有大軍和勇士都未能做到的事——他闖進了大敵的堡壘,從鐵王冠上取下了一顆精靈寶鑽。他因而得以迎娶露西恩為妻,達成凡人和不朽種族之間的第一次聯姻。”(托爾金書信第131号)而在現實中,其靈感則來源于伊迪絲曾在林中為托爾金跳舞。這是托爾金所有寫作中最直接将私人的生命曆程嫁接到神話體系的故事。1971年伊迪絲去世後,托爾金曾給兒子克裡斯托弗寫信解釋為什麼要把“露西恩”這個名字刻在墓碑上,“她就是我的露西恩……我們童年有過可怕的遭際,雖然共同掙脫了那片泥沼,卻留下伴随一生的創傷,相愛之後還要默默忍受創傷帶來的幽暗一面。我們是無法改變自己的缺陷了,但愛情卻讓我們克服個人的缺陷,變得更願包容……”(托爾金書信第340号)在這個故事中,也飽含着托爾金一生都十分關注的主題:逃離,以及死亡。

這一日的墓園中并沒有其他訪客,但墓碑前的一粒白石子、一顆松果以及一個樂高玩具版矮人吉姆利,默默地透露出其他“朝聖者”的存在,或許他們是幾天前到來,或許是一個小時前,這也呼應了“熱愛托爾金”的體驗:總體上這是件孤獨的事,畢竟他的作品既不是今天大衆喜歡的通俗消遣讀物,又受到那些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嚴肅文學”的排擠,但同時我們也知道,世界上不同的角落裡,總是有人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鼓舞和感動。

走出墓地,向着“人間”(市中心)方向步行半小時,就可以到達諾斯穆爾路(Northmoor Road),托爾金一家在這條路上居住了21年,從1926年直到1947年。最初在22号,四年後搬到了隔壁更大的20号。這是一幢開間頗寬的别墅,似乎包括兩層外加閣樓,灰黃色的水泥拉毛外立面十分樸素。外牆最高處挂了藍牌(Blue Plaque),說明托爾金曾居住于此。在英國,許多公共建築或私人房産會挂有圓形藍色銘牌(也可能是其他顔色和形狀),用來紀念一個地方與某個著名事件或人物之間的關聯。這種在建築物上挂永久辨別的做法始于1866年,其中最“正規”的由英格蘭遺産協會(English Heritage)執行,而更多的藍牌則可能由其他不同的機構制作及懸挂,但兩種藍牌的目的都一樣,将曆史引入當下。不過,這些藍牌并不會自動将建築轉變成博物館,諾斯穆爾路20号現在仍是私人住宅,院子樹籬高聳,從馬路對面幾乎看不到那塊藍色圓牌,但圍欄留有車道出入口,在這個冷清的中午,我還是忍不住私闖進去,拍下一張房屋的全貌。對于托爾金的讀者來說,這裡未能成為可參觀的故居博物館着實遺憾,然而,考慮到托爾金對于精靈一族弱點的評判,他或許不會希望自己住過的地方被抽離出時間流變成某種标本。就紀念托爾金而言,或許這麼一塊高懸的藍色銘牌完全足夠暗示這看起來普通的房子之内曾經住過一位“不普通”的作家,正如卡彭特在《托爾金傳》中記錄,他作為牛津大學教授的日常生活十分普通,幾乎沒有那些可以讓傳記作家津津樂道的事情,但與此并行的是,他的内在生命——即他作品中的世界——可謂波瀾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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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在諾斯穆爾路的故居

離開諾斯穆爾路上托爾金曾經的家繼續向南,步行約15分鐘就可以進入牛津大學公園(University Parks),然後沿着查韋爾河(River Cherwell)走沒幾步,會看到一個帶有銘牌的長椅,是1992年托爾金百歲誕辰紀念研讨會(Tolkien Centenary Conference)捐贈的,剛好可以坐下歇一歇。或許托爾金本人不一定在河邊這個特定的地點駐足過,但根據托爾金研究者,即後輩學者湯姆·希比(Tom Shippey)教授在《世紀作家》(J. R. R. Tolkien: Author of the Century)中的分析,查韋爾河很可能一定程度上啟發了老林子裡的柳條河,兩者都是蜿蜒的,沿岸有柳樹——

“傍晚的金色陽光照在這片隐藏在兩岸間的低地上,暖洋洋的,叫人昏昏欲睡。低地中央慵懶地蜿蜒着一條幽深的河,水流棕褐。河岸由古老的柳樹界定,河上由柳樹形成拱頂遮蔽,河水被倒下的柳樹阻截,河面漂着無數枯黃的柳葉。空中到處都是柳葉,它們在樹枝上閃着點點金黃。河谷中徐徐吹着溫暖的微風,蘆葦沙沙作響,柳樹的枝幹咿呀有聲。”(托爾金,《魔戒》,卷一,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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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大學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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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紀念長椅

故事中,河邊的柳樹老頭通過睡意來表達對“能在大地上自由行走之物的憎恨”,使得四位霍比特人“邁出的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勉強。睡意似乎從地底爬出來,攀上他們的腿,又從空中輕柔地落下,落在他們的頭上和眼皮上”。(托爾金,《魔戒》,卷一,第六章)即便在這個泠冽的冬日午後,坐在查韋爾河邊凝視緩緩的水流和倒影,也會感到一絲暈眩,雖然氣溫不會允許身體睡去。沿着河繼續往下遊走,眼前的風景可算優美,但跟托爾金的文字比起來,似乎總是有些欠缺,那麼,來到這裡,是為了祛魅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對我來說,這種足迹追溯一方面是漫遊的理由,走出書房,去那些一般根本不會想要去的真實地點;另一方面,當這些頗為平常的景色出現在眼前,似乎更凸顯出托爾金的魔力:他是如何讓筆下的風景極具真實感又超越現實的?

走出大學公園,眼前出現一些建設的景象,當建築慢慢從新變舊,高聳的城牆出現在左側,便知道距離此行最期待的默頓學院(Merton College)不遠了。學院要下午2點才開放參觀,之前還可以在高街和默頓街丁字路口的東門飯店(Eastgate Hotel)大堂餐吧吃個午飯。20世紀30年代,托爾金就常常與好友劉易斯(C. S. Lewis)在周一上午讨論信仰問題,然後去東門飯店喝一杯。1972年,托爾金在妻子去世後搬到默頓學院提供的房間居住,有時也會去這家飯店用餐,此時東門飯店已經變得不算便宜,而托爾金則通過版稅變得頗為富裕。如今這裡是一家以蜂蜜為特色的連鎖餐廳和酒吧,2019年新近開業,顯然并不是半個世紀前托爾金光顧的酒館了,但餐廳網站上特意提及這段往事,還是吸引了我這樣的“狂熱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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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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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飯店

踏上默頓街的台格路,倒是生出些“進入遠古時代的一隅”的感覺——如果可以把中世紀稱為“遠古”的話。默頓學院的建立可以追溯到1264年,是牛津競争“最古老學院”名号的三所學院之一。托爾金在彭布羅克學院(Pembroke College)當了20年盎格魯-撒克遜學羅林森與博斯沃思講席教授之後,1945年秋終于轉去了默頓學院成為英語語言和文學教授,直到1959年退休,在生命的最後兩年(1972-1973),他受邀成為默頓學院的常駐名譽院士,并居住在學院提供的房間中。如今,訪客可以付5鎊的門票進入默頓學院參觀。這裡的建築細節,比如花瓣型的窗格配着周圍藤蔓上橘黃色的漿果,或者連接配接不同方院的走廊的拱頂,都讓人想到精靈建築可能的式樣。默頓學院由好幾個中間為空地或草坪、四周為建築的方形庭院構成,外加一座教堂。從大門口領到的學院地圖上看,規模最大的是院士方院(Fellows’ Quadrangle),托爾金曾經在其中一間俯瞰草坪的辦公室中工作,不過這一房間并不對公衆開放。實際上,參觀者唯一可以進入的室内建築是始建于1290年的學院教堂,毗鄰最老的群衆方庭(Mob Quadran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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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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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頓學院

11月11日正是英國的一戰哀悼日,這天傍晚,各個學院的唱詩班都會在自己的教堂晚禱中用音樂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陣亡者。走進默頓學院教堂時,正逢唱詩班排練,人聲和着管風琴在高挑的哥特式拱頂間回蕩,雖然并不能聽清歌詞(也不能确定是否為英語),但吟誦、共鳴和神聖空間的組合,簡直就像聽到了精靈獻給埃爾貝瑞絲的歌:

A Elbereth Gilthoniel,

silivren penna míriel

o menel aglar elenath!

Na-chaered palan-díriel

o galadhremmin ennorath,

Fanuilos, le linnathon

nef aear, sí nef aearon!

(托爾金,《魔戒》,卷二,第一章)

這首贊頌用的是托爾金發明的精靈語言之一辛達語,行文中并沒有給出翻譯,但對聽者來說,“那首精靈歌曲的甜美音節就像字句和旋律織就的晶瑩珍珠,紛落玉盤”。希比教授認為,托爾金這一大膽的嘗試意味着,他似乎相信詩歌的音律本身就能傳達出(一部分)含義,正如他也認為,人們可以在詞彙中感覺語言式樣,且語言有可能從本質上就是吸引人的,或者從本質上就令人厭惡。後來,在1968年,托爾金為《旅途永不絕:聲樂套曲》 提供文字時,終于翻譯了這些詩歌,這首詩的意思是:“啊,埃爾貝瑞絲!吉爾松涅爾!/澄淨晶瑩,群星璀璨/流瀉猶如寶鑽光華!/茂林幽深的中洲上,我們遙遙仰望!/永葆潔白的星辰之後,我将你歌頌,/在大洋此岸,隔離之海的這一方。”(譯文來自世紀文景版《魔戒》卷二第一章譯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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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頓學院教堂

在聽覺和氛圍上,從贊美詩到精靈詩歌的聯想并不是一個“粉絲”的捕風捉影,畢竟托爾金曾經在一封信中寫過,“《魔戒》當然從本質上說是一部有宗教和天主教意味的作品”(托爾金書信第340号)。不過他的高明之處正在于,對宗教的虔誠表達被他深深地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例如希比教授指出,魔戒被銷毀的日期是3月25日,在古代英格蘭傳統中,這是耶稣受難的日子,是第一個聖周五(Good Friday)的日期。托爾金反對将故事中的任何一個人物直接看作基督的寓言,是以,我們這些異教者也完全可以欣賞他的作品,而不會因傳教式的訊息心生反感。不過,通過嚴密的詞源分析,希比認為,一些人物或情節可以被看作基督降世的預演,是中洲故事所處的前基督時代那黑暗中閃爍的短暫而迅速熄滅的光。托爾金或許堅定地相信基督教義是唯一完整的真理,但他并不是以将其他神話(包括他自己創造的神話)拒斥為虛假,相反,他認為世界各地的神話中都存在着某種美好的夢想,這其實是經過折射而支離破碎的真理之光,最終都會在基督信仰中達到完滿。對于我這樣的不可知論者來說,神話中包含的“碎裂之光”恰恰因為其閃爍和不确定的特質,而充滿了可能性,益發顯得迷人。

離開默頓學院步行十分鐘,穿過高街,就能到埃克塞特學院(Exeter College),這裡是托爾金最初在牛津上學的地方,隻可惜内部正在修繕,無法參觀。不過眼見天色暗下來,四點多了,不妨慢慢散步去不遠處的布萊克韋爾書店看看書,等着簽售。新書《努門諾爾的淪亡》是布萊恩·西布利将散落在托爾金文稿中關于中洲第二紀元的零星故事編輯而成的連貫叙事,尤其是人類島國努門諾爾的堕落過程:從蒙受神的恩典的興盛狀态,到因自大和對死亡的恐懼而背離神,導緻獨一之神伊露維塔直接出手使島沉入海底,同時原本平坦的世界變成了球形——可以說,這是托爾金用神話的方式解釋了世界如何從遠古文明中的“地平說”觀念(Flat Earth)變成了如今科學早已證明的球狀。雖然托爾金創造神話,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罔顧科學,在20世紀50年代末,《魔戒》出版之後,他曾試圖按照當時的天文知識來修改中洲早期神話中世界初創的部分,尤其是關于地球在整個宇宙中的位置,以及雙聖樹和日月的創造等方面,畢竟,對一個有着基本現代天文知識(比如日心說)的人來說,要完全接受這樣的遠古神話(不僅是作為文學來欣賞,還是相信它為今天地球的一部分史前史)确實很難。我們或許可以把托爾金的這一階段了解為知識和想象力之間的角逐,幸運的是,他最終意識到早期的創世故事,尤其是雙聖樹,已經在整個神話體系中無法撼動,便還是放棄了修改的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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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正在修繕的埃克塞特學院

簽售在書店的地下一層,預告5點半開始,除了在現場購買的《努門諾爾的淪亡》,每人還可以另帶兩本來簽,并沒有講座環節,本以為人流不會集中,沒想到買完書,店員說,樓下已經開始排隊了。地下室一層半高的大廳,中間挑空,四周有一圈半層結構,等待簽售的人們就貼着半層的圍欄排隊,感覺已經有近百人。簽售本身倒是波瀾不驚,艾倫·李和布萊恩·西布利會跟每個遞上書的人聊上幾句,甚至當艾倫·李得知我手裡有一本是為在上海的朋友(也是他的網友)代簽,他還特意讓我用手機拍下他的問候。整個過程中,更奇妙的是站在隊伍裡的感受,你知道前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着同樣的閱讀經驗,被同樣的故事感動,你會生出些歸屬感,卻并不真的想要跟周圍的人搭話,隻是相視一笑。不過,在現場我還是與另外三位(新近結識的)網友相認了,她們是在英國不同城市留學的中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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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韋爾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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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售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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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門諾爾的淪亡》

離開書店,在其中一位就讀于牛津的女生的帶領下,我們去小巷深處的複古酒館。入夜的窄巷和昏黃的燈光,仿佛打開了時間的閘門,讓我們就此走入過去,不僅可能回到了托爾金和他的文學社團“墨象社”(The Inklings)聚會的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隻是他們經常聚集的老鷹與小孩酒吧[The Eagle and Child]在2020年3月就關閉了,雖然有重新裝修的計劃,但至今尚未恢複開業),也可能是踏入了傍水鎮的綠龍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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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處的複古酒館

我的這一日以牛津夜遊結束,而第二天,她們會去拜訪托爾金的墓,并傳回在墓碑前彈琴唱歌的視訊,詞是《魔戒》中的洛汗詩歌,曲子則由女孩自己譜寫,這正如托爾金自己所希望的——

“我會完整地寫下其中一些偉大的故事,而更多的則隻出現在年表中,僅僅勾勒輪廓。這些故事應與一個宏偉的整體緊密關聯,但依然留出空間,以便他人的頭腦和雙手用畫筆、音樂和戲劇來補充。(這想法)實在荒唐。”(托爾金書信第131号)

事實證明,這想法一點兒也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