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國家利比亞，位于地中海南岸，大約94%的國土都被荒漠覆寫，許多地方一年到頭也不會下幾場雨。很難想象，一個幹旱少雨的國家會被暴雨和洪水侵襲，傷亡慘重……
9月10日，一場史無前例的飓風帶來該國有記錄以來最強的洪災，讓利比亞這個常年處于内戰中的國家滿目瘡痍。這場災難已造成至少5300人死亡，超1萬人失蹤，城市直接被大水沖垮，幾乎消失在地圖之上，水面上到處都是屍體，利比亞洪災為何如此慘烈?當地的基礎設施為何一觸即潰？
洪水如海嘯湧入市内，
水壩崩塌1/4城市徹底消失
近日，飓風“丹尼爾”橫掃地中海，肆虐土耳其、保加利亞和希臘等地後，撲向利比亞，重創這個經曆10多年内戰沖突後民不聊生的國家。
當地時間9月10日，飓風“丹尼爾”襲擊利比亞東部地區，引發嚴重洪災，已造成至少5300人死亡。國際紅十字會估計，有超過1萬人失蹤，預計死亡人數還會進一步上升。
當地時間12日晚上，控制利比亞東部的國民軍發言人拉穆沙表示，确認的死亡人數已超過5300人，大量街區的全部建築物被整體沖走，大水沖走了整個小區，許多群眾被沖入大海，實際遇難人數很可能遠高于現有資料。
據BBC報道，利比亞港口城市德爾納的受災情況最為嚴重，大量洪水好像海嘯一樣湧入市内，兩座水壩決堤，四座橋梁倒塌，這座城市幾乎從地圖上消失。受利比亞政治局勢和道路受損影響，救災工作受阻。
德爾納是利比亞千年古城，在希臘及古羅馬時期已是當地的主要城市之一。當地不少建築都是在意大利殖民時期建造， 卻在這500年一遇的暴雨中遭遇浩劫。
這場風暴沖垮水壩，夷平建築物，并徹底摧毀東部沿海城市德爾納約1/4地區。一位通路德爾納港的部長表示：“居住着10多萬人口的德爾納市的大部分地區在兩座水壩和四座橋梁倒塌後沉入水中。我對所見所聞感到震驚，這就像遭受海嘯襲擊，整個市區被沖毀。”
“到處都有屍體躺着，
海裡、山谷裡、建築物下方”
在德爾納市采訪的路透社記者稱，這個有12.5萬人口的城市已面目全非，放眼所見全是被沖至反轉的汽車、大量樹木被沖倒，以及無數被大水淹浸、已是人去樓空的民房。
9月12日的現場視訊畫面顯示，德爾納街道在洪水退去後一片狼藉、四處瓦礫碎片，僅在該市就發現了1000多具遺體，隻能暫時安放在地上，群眾穿梭其中确認。變形的汽車被堆在海岸線旁，足見洪水的威力。
利比亞東部政府應急委員會成員希姆沙表示：“我從德爾納回來。這是非常災難性的。到處都有屍體躺着——海裡、山谷裡、建築物下方。在德爾納發現的屍體數量超過1000具。我毫不誇張地說，這座城市的25%已消失了，很多很多建築物都倒塌了。德爾納以南一座大壩倒塌導緻該市大部分地區沉入大海，一個巨大的社群被摧毀，傷亡人數巨大。我們沒有準确的數字，但這是一場災難，崩塌的大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維護了。”
利比亞國民軍的發言人米斯馬裡表示：“逃離德爾納的居民都是孑然一身，就像當初赤條條來到人世一樣。這是我們第一次遇到這種類型的天氣，一種完全猝不及防的景象。由于所有通往受災最嚴重地區的道路幾乎被切斷，救援行動的組織十分困難。”
“我失去了30位親人，
事發時大多數人都在睡覺”
德爾納市被一條從高地流向南部的季節性河流一分為二，通常可在大壩保護下免受洪水之苦。然後，飓風引發洪災，最先倒下的就是兩座大壩。
德爾納副市長表示，該市的水壩二十多年來一直沒有維護，基礎設施無法抵禦本次洪水的侵襲。第一座潰壩的水壩隻有70米高，一旦洪水沖過大壩，洶湧的水流聚集在第二座大壩後面，最終導緻大壩決堤。在德爾納的低窪地區，居民區被洪水淹沒。
分析稱，德爾納災情如此慘重，主要原因之一為兩座水壩坍塌，整個市區幾乎已遭沖毀，醫院無法營運、太平間滿載，群眾悲傷尋找失蹤的親屬。
據路透社報道，德爾納市一名39歲居民表示：“我失去了30位親人，事發時，大多數人都在睡覺，沒有人做好準備。”
另外一位39歲的居民表示洪水一直淹到他家樓上，所幸他們夫妻和年幼女兒都活了下來，但其他親人都不幸罹難。他說：“起初我們以為隻是雨很大，但午夜的時候聽到爆炸巨響，水壩潰堤的聲音。”
社交網絡上的一段視訊顯示，洪水肆虐整條街，路邊的汽車全被一路往下沖，無處可躲的群眾隻能趴在車頂，但仍被洪水沖走，還有人是以被困在車内動彈不得。
德爾納群眾桑多斯在社交網絡上講述自己的經曆，她在家裡被洪水卷走後差點喪命。在洪流中掙紮時，她親眼目睹了大量兒童被困在水流中，其中大部分不幸遇難。她說：“我旁邊有屍體，我身上有屍體，我身下還壓着屍體。我最後被沖入淺水區後獲救，但我的家人都失蹤了，我真的很絕望，我希望能和他們一起死。”
9月12日，利比亞德爾納，城市一片狼藉，汽車在洪水中被吹翻，陷進土中
洪水将人直接卷入大海，
災區醫院無法營運隻能收屍
資料顯示，利比亞上一次發生大規模水災是2019年，造成西南部4人死亡。這次洪災不僅是利比亞從未經曆的災情，對這個至今政局仍然不穩的北非國家而言，更是艱難的挑戰。
分析稱，在北非國家利比亞，大約94%的國土都被荒漠覆寫。許多地方一年到頭也不會下幾場雨，許多人可能一輩子也沒見過“傾盆大雨”長什麼樣子。當地的建築難以抵禦暴雨和洪水的沖擊，甚至下一場大雨都可能倒塌。洪峰在夜間到來，如同海嘯一般，摧毀面前的一切事物，正在熟睡中的居民們根本無法躲藏。
洪災讓德爾納的基礎設施癱瘓，電力和通訊系統中斷，傷亡統計十分困難。當地失蹤的人數可能達到1萬至10萬人之多。對于希臘等發達國家而言，健全的預警系統、充足的财力、完善的治理系統都保證了氣象災難的影響相對可控，而準備能力最薄弱的國家将遭受最嚴重的破壞，這也是利比亞在洪災中傷亡慘重的原因。
當地群眾表示，半夜被風暴驚醒，眼睜睜看着家園淹沒，到處都是洪水，車輛被沖走，活人被沖走。 洪水将不少人直接卷入大海，水面上漂浮着屍體。由于進入城市的道路全面癱瘓，救援人員也無法抵達這裡。
德爾納緊急救護服務發言人表示，德爾納市的各大醫院已無法營運，停屍間也滿了，遺體隻能放在停屍間外的走道。一名醫生說：“大家目前能做的就是把腐爛遺體集中起來。”
利比亞兩個政府分庭抗禮，
長期政治沖突加劇救災難度
《紐約時報》分析稱，盡管石油資源豐富，但經過十多年來的政治動蕩和連年内戰，基礎設施落後，難以抵禦自然災害的襲擊。而這個被戰争撕裂的國家對飓風“丹尼爾”準備不足，由兩個敵對政權分治，當地基礎設施在缺乏維護的情況下早已搖搖欲墜，公共服務近乎崩潰，這也導緻救災援助工作更加複雜。
報道稱，利比亞分崩離析的政治局勢，使得災情變得更加嚴重。自2011年卡紮菲政權被推翻後，利比亞陷入10多年内戰的動蕩之中，形成西部和東部兩個政府分庭抗禮的局面。
目前，利比亞境記憶體在着兩個政府，一個是聯合國承認的、由德貝巴上司的、核心位于的黎波裡的民族團結政府，主要控制利比亞的西部地區，另一個是由利比亞議會授權的國民軍政府，由哈馬德上司，核心位于蘇爾特，主要控制東部和中部地區。此次發生洪災的德爾納屬于後者的控制範圍。
分析稱，利比亞長期的政治沖突，讓該國在應對極端天氣時更形脆弱，雙方敵對政權都讓風險溝通、危害政策評估、協調救援行動等變得更加困難；掌控東部地區的利比亞國民軍也沒有預料到如此嚴重，更缺乏事先預測的能力以疏散群眾。該國目前面臨前所未有的人道主義危機，雖然數萬軍力陸續進駐，但仍難以進入許多受災地區。
天災還是人禍?
内亂緻基礎設施落後難敵飓風
為何利比亞洪災傷亡如此慘重？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國際危機組織的利比亞問題專家克加茲尼表示：“海洋暖化、政治混亂與基礎建設不完善，加上洪災造成的毀滅性災情，導緻利比亞傷亡慘重。過去10年間，利比亞經曆了一場又一場戰争，這意味着，在過去10年裡，利比亞的基礎設施實際上沒有得到什麼真正的投入。全球變暖導緻地中海水域擴大，海平面上升侵蝕海岸線，引發洪水泛濫，利比亞的低窪沿海地區尤其危險。”
英國氣候專家表示：“氣候變遷雖會讓極端天氣事件變得更頻繁、威力更強，但社會、政治與經濟因素決定了哪些人承受最大風險。利比亞内亂造成基礎設施落後，讓極端天氣事件變得更嚴峻、更具毀滅性。”
利比亞政策研究中心負責人戈馬蒂表示，“丹尼爾”這樣的飓風可以提前數小時或數天預測到。這場飓風已在希臘、土耳其和保加利亞造成嚴重破壞，導緻十幾人死亡，但利比亞政府似乎還是沒有認真制定監控大壩情況的計劃，也沒有警告或疏散居民。
戈馬蒂說：“都說是天災，其實是人禍。這是利比亞政治精英階層的無能，我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人民所要承受的苦難是多麼深重了。隻要政治局勢一日不甯，氣候災害恐将在利比亞不斷重演。”
利比亞緊急救護發言人阿裡表示：“利比亞對這樣的災難毫無準備，我們從未經曆過如此嚴重的災難。國家沒有很好地研究天氣條件、海水水位和降雨量、風速，也沒有疏散可能位于風暴路徑上和山谷中的家庭。”
華商報大風新聞記者 郭霁 編譯 編輯 楊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