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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事件改編,“奧本海默”的另一個版本

作者:南方周末

去年,一部來自南斯拉夫的涉“核”電影在洛迦諾電影節首映,引起不少影迷的關注,該片同時入圍了第14屆北京國際電影節的“天壇獎”。雖然最終未能在競賽獎項中有所斬獲,但它卻憑借4.2的場刊評分領跑主競賽單元,赢得了上佳口碑,它就是由著名的塞爾維亞演員、導演德拉甘·比耶洛格裡奇執導的《絕密配方》。

涉“核”電影在近些年屢有佳作,去年,《奧本海默》以破9億的成績重新整理了傳記電影的票房紀錄,其關于“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的故事讓人們将目光再次聚焦于——原子彈、核試驗、“冷戰”等關鍵詞,而上一次引發現象級讨論的涉“核”影視作品還要回到2019年HBO與天空影業聯合出品的劇集《切爾諾貝利》。該劇在HBO播出後引發收視狂潮,讓很多人更真切地了解了那段曆史。

作為同樣涉及核輻射後果的電影作品,《絕密配方》提供了一個少見的“南斯拉夫視角”,在這個意義上,它開啟了另一種“奧本海默”叙述。

真實事件改編,“奧本海默”的另一個版本

故事改編自1958年南斯拉夫溫洽研究所核反應堆發生的一起真實事件:其中一個研究反應堆發生臨界事故後,6名勞工受到了大劑量輻射,其中一人不久後死亡,其他5人在接受治療後逐漸康複。

影片呈現了該事件的全過程,并将叙事重點放在了巴黎居裡研究所的法國科學家對受輻射的南斯拉夫實體學家的治療上。在治療中,還涉及了歐洲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無血緣關系的人類個體間成功進行的骨髓移植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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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正值冷戰緊張時期,東西方陣營對核戰争的恐懼與日俱增。南斯拉夫的溫洽核研究所中,由德拉戈斯拉夫·波波維奇教授上司的一群年輕的共産主義科學家,正在副主席列科·蘭科維奇的支援下進行着秘密的核試驗。

不幸的是,試驗中他們意外受到超劑量鈾輻射。當他們聞到了強烈的臭氧氣味時,足可緻死的輻射危害已經造成。溫洽研究所的創始人帕夫萊·薩維奇教授憑借與居裡研究所的私人關系,将他們送往巴黎治療。

然而,應邀主導治療的法國免疫學家馬特教授在核武器上持反對态度,這使得他面對波波維奇教授一行人時心存猶豫。尤其是考慮到不同陣營、不同立場的關鍵問題,“救不救?”“怎麼救?”這一系列艱難抉擇擺在了馬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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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代氛圍的營造上,《絕密配方》最大程度還原了研究所的内外部環境。影片從受輻射的病患們搭乘飛機趁着夜色落地巴黎開始講起,從始至終以夜戲和内景為主,全片的視覺以複古的暗黃色調為主,畫面中醫護人員的白色大褂、飛濺的血液、治療儀器發出的各種聲響、因手術需要而剃去的毛發……營造出壓抑和窒息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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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将主線人物的刻畫與群像人物的刻畫相結合,将鐵幕之下兩方陣營身處的複雜情境全面展現。手術台上的戰鬥始終緊迫,而病房外的“交鋒”亦未停歇。

秘密進行核彈研發的南斯拉夫科學家,不得不“深入敵營”,接受法國醫療團隊的治療,雙方的情報和安全部門也是以緊張地工作起來。掌握着核彈開發配方的波波維奇教授,一方面安撫着年輕同僚們的情緒、忍受着骨髓治療的巨大痛苦,另一方面,還需要時刻提防敵國各種勢力不間斷的探查和窺視。

正像影片後半段中,他與馬特在那次和盤托出的對話中所說的,“這裡面(他随身攜帶的那本記錄資料和配方的筆記本)存放着的是我的全部生命”,進而,也與整個南斯拉夫的國家命運休戚相關。

《絕密配方》通過懷揣核武器“秘方”的波波維奇教授的多次記憶閃回,層層揭開溫洽研究所事件的前因後果,使影像穿流于悲劇發生的前後,使命、囑托、信念,與病痛、死亡、危機、掙紮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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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絕密配方》真實地呈現了人遭受核輻射的可怕後果,但拒絕在任何次元上展示災難奇觀。

影片中,馬特教授對于使用骨髓移植進行治療的态度,從起初的猶豫不決到全力推動的轉變,讓影片在核叙事以外,兼顧了醫學技術史的視角。

簡言之,《絕密配方》是一個關于人類對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故事,更是一個有關死亡和戰争終将被不惜一切地挽救生命的力量戰勝的故事。”

在災難和病痛面前,馬特教授破除了在核武器立場上的顧慮,為探尋更好的治療方案幾乎傾盡所有,甚至沒能在妻子生産時趕去現場;居裡研究所的醫護人員從始至終都沒有把這些年輕的南斯拉夫科學家視為敵人,在他們的眼中隻有罹患重症的“小夥子”“小姑娘”;而那些最終勇敢地走進病房中、把自己的生命交給醫生的法國男人和女人們更是如此,放下了政治立場上的偏見,生而為人的共情共感為他們提供了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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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密配方》的另一英文片名為“Chain Reaction”,可指核反應堆中發生的鍊式反應,亦可泛指因果邏輯上各種各樣的連鎖反應,而“制造連接配接”也是電影中人們對抗核危害的核心意念。

讓原子彈問世的奧本海默,他的人生在宏觀意義上正是被核物質的鍊式效應推着走,對抗死神的威脅成為這位傳奇科學家後半生的主題;而《絕密配方》卻試圖告訴觀衆,面對無可逆轉的災難,重建人與人之間的“鍊式反應”,摒棄偏見,才有助于尋回我們作為人類的信心。

真實事件改編,“奧本海默”的另一個版本

借居裡研究所中人與人、個體與個體之間不需理由的幫助,導演德拉甘·比耶洛格裡奇提醒我們:比起發明出多麼龐大的毀滅性力量,人類更加偉大的品質永遠是無私、良善。

在《絕密配方》的最後,電影遵循“契诃夫之槍”原則,将片中的伏筆一一揭開:是機修工給年輕的小夥子們留下了兩枚硬币、醫生為剃光長發的女孩帶來了那頂假發、懷孕的母親早就暗下決心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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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雖然改寫曆史的人物是馬特和波波維奇,但如果沒有汽車修理工、年輕的母親冒着生命危險捐獻骨髓,沒有那些為病患無償捐獻出血液的無數普通人,這個“鍊式反應”或許永遠不會發生。

“電影裡沒有俄羅斯人,也沒有德國人。隻有一個怪物——戰争;還有一個奇迹,就是生活。”阿列克謝耶維奇在《切爾諾貝利的祭禱》中如是寫道。

面對為什麼要拍這樣一部電影的提問,導演比耶洛格裡奇平靜地回答:為了不失去對人的信心,我想我會始終尋找贊美人的主題,尤其希望讓其他觀看作品的人恢複或加強對人的信心,這也許就是我潛意識中對人的期望。

真實事件改編,“奧本海默”的另一個版本

這無疑是值得我們共同守護的所謂“絕密配方”:對生命的尊重、對人類最珍貴品質的呼喚,超越立場、性别、種族、一切形式的“鐵幕”的區隔,滌蕩戰争與災難的殘害,把我們連接配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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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瑜生

責編 柴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