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三等功,太有點對不起他了!應當在他犧牲的地方立碑紀念!

作者:大肥肥文史

作者:丁隆炎(執筆)、馬夫可、蘇應奎

副教導員之死---李代增(副團長,白族)

  講邊防守備部隊對敵鬥争之複雜,我給你講個例子。

  團裡通知三營---我當時是三營長,---三營副教導員曹政林從陣地到山下供應點開會。這段路程大約四公裡左右,下山一個小時就到了。

  當天,有個戰士觸雷負傷。曹政林本應和護送傷員的人員一起下山,但他正和文書下棋,殘局未了,就叫擔架隊先走一步,通訊員畢之榮也隻得等着他。

  擔架隊出發後大約不到十分鐘,他們上路了。通訊員背支沖鋒槍,他隻提個收音機。

  晚七時多,也就是擔架隊出發一個半小時後,山下打電話問:曹副教導員怎麼還沒來?

我們問:擔架隊呢?回答是:擔架隊已經傳回了。

  我們一聽,壞事了。立刻通知全營高度警戒,嚴密封鎖防區内所有通路。

  到八時半,擔架隊回到陣地,說根本沒見副教導員和通訊員。

  根據團的訓示,我們立刻派出兩個連在這個路段上相向搜尋。當晚傾盆大雨,天漆墨黑,來回搜尋幾趟,無所發現。

  到第二天淩晨,在離副教導員出發地幾百米處,找到通訊員遺體。他被子彈擊中頭部,胸部也多處有槍傷,被塞在草叢中被一些枯葉亂草掩蓋着。

在他附近,芭蕉林中有幾塊坑窪,估計是敵人的埋伏地。接着又發現近處矮樹林中一塊有十多米直徑的搏鬥撕打場地---泥地被踏得稀爛,有五指抓出的印痕,草棵伏倒,矮樹上沾着泥水與血迹。從這裡往敵方延伸出一條溝槽,至百十米處,躺着曹政林同志遺體。溝槽和他的遺體旁,全是血!

  他全身被脫光,兩手掌、兩腳闆、肩部都被刺穿,幾根手指被砍斷,腹部被劃破……他的右手舉過頭,拳頭握得緊緊的,兩眼怒視,毫無畏怯。直到我們找到他,仍壓不下他的手臂,松不開他的拳頭。

  很明顯,敵人在那剌芭林裡埋伏了很久。他們先擊中了通訊員,然後追上未帶武器的曹政林。敵人想抓個活的回去,但遇到拼死的反抗。敵人仗恃人多勢衆,将他擒獲,拖了好長一節,但終不得逞,最後隻有将他殺死。

這個分析也為不久後我們抓到的一個越南特工所證明。

他供認,他們分兩處埋伏,第一處三個人都被他打翻,第二處五個人上來才将他按住---曹政林是大個,當年26歲,1976年高中畢業參軍。

這個特工很後悔說,他們隻以為這是個偵察員,而不曾料到是個營副教導員,不然他們不會捅死他,因為抓回這麼大一個官,他們至少能獲得一頭黃牛的獎勵。

不過這一來他們至少得付出一個人的命---因為他太厲害了,斷了指的手已經抱住了一個人的脖子,那人憋不過氣來,隻得将刀子捅進他的下腹。

  為了表彰曹政林同志甯死不當俘虜的高尚民族氣節與堅強意志,上級給他追記了一個三等功。

  三等功,太有點對不起他了!

按說,他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應當在他犧牲的地方立碑紀念,讓他和那個高地一起長留天地!

在這件事上,我覺得自己也是有愧的。當時,沒抓到那個特工,對情況雖有一般分析,但了解不是很具體。我雖認為他死得很壯烈,表現他這人思想品德偉大崇高,但我作為一個營的主管,也對他很有氣,至今,我不認為他是個麻痹大意的人,他不該不跟擔架隊一同出發,不該不帶武器,不該擅自選了一條路——那條規定的下山路由于在雨季被人馬踐踏得泥濘不堪。

這都是錯誤的!這和我認為應該給他立碑的想法不沖突!難道有缺點錯誤的人就不是英雄?要這樣要求,我看這世上就不會有英雄!

  曹政林同志要在,他也不會不同意我的說法的。

  他調來不久,我們共事不長,但我對他的敬仰與遺憾至死也不會忘記。

  他的夫妻在麻栗坡工作,姓趙。她抱着孩子向老曹告别時說了一句話:“我要讓孩子長大後和你一樣,不給我們民族丢臉!”她說得多好呀!

我是個書生……---徐德安(幹事,原任連指導員)

  他确實是個文弱書生,戴眼鏡,單瘦、輕言細語地……

  我1981年畢業于南京政治學院,在教導隊任教員。

1983年底随上司去五連蹲點。那是個赫赫有名的連隊。由于連長調走,工作呈下降趨勢。我向一同蹲點的政治部副主任要求,讓我到這連隊當指導員,保證半年之内把工作搞好。

當時已聽說要在那一帶撥點作戰,五連地處最前沿,又是要點,估計打起來定是兩軍必争之地,會有一場惡戰。

副主任聽我一說,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怎能把個秀才作當頭炮!”

他這一說,我更起勁要求,宣傳科長要我立軍令狀,我真當場立了一個,保證如何如何。副主任同意了,送了我一套政工條例。

  我在五連任職一年多,經曆了它最艱苦激烈的戰鬥時期,人生難得有軍旅生涯,當兵也不易遇到打仗,我為有這段經曆感到高興。

這個連守八個陣地,當然主峰最苦最險,我要求上主峰,連長劉金才不說話,打好了自己的背包,叫通訊員:走!

這才拍拍我的肩:秀才,不是信不過你,是你還沒娶老婆,我,有了接班人,還是個帶“荼壺嘴”的!

  一個星期後我們又見面,劉連長人都變了形:臉黑了,腰細了,皮帶扣縮到最後一個眼上還往下耷拉,衣衫破了好幾處。

我問“怎麼樣?”他說:“在上頭省心多了,因為後面有你這位秀才坐鎮,不是麼?”

  這是我第一次受到教育和感動。

  我和副指導員丁全富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我當戰士時他就是幹部了。

有一次我叫他向工作組彙報,他不幹。

我說:“你不幹也得幹!”我心裡想,你不要以為我資格嫩可以捏巴。

  後來,炮排要去參加一次進攻戰,他主動要求去帶炮排。臨走,突然向我敬了個禮,說:“希望你忘記我的缺點毛病,如果我回不來,隻請你記住一點,我丁全富生死面前沒含糊過!”

  我抱住他,眼淚止不住往外湧。

  我的靈魂又一次受到震動,受到洗禮!

  知識分子自尊心強,生怕别人瞧不起,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1984年4月份,我軍開始向老山一帶炮擊,敵人開炮,我們第一天就犧牲三人。

7.12敵人大反撲,我們連部被敵炮火覆寫,所有設施被摧毀。房子---木闆牛毛氈房夷為平地,五十頭豬、五頭騾子無一幸存,隻剩下一個原來挂在籃球架上的郵箱,上頭有八十多個洞眼。

  從炮擊開始到7.12,三個半月期間,我們連的陣地每天平均落下八百發炮彈。這期間,我們隻有鑽洞,真是不見天日!

  最大的困難是供應不上,有時幾天幾夜斷糧斷水。什麼樣的滋味呢?

我常想起《中國通史》上寫的古代征戰用敵人的屍體當軍糧。以前我不了解人為什麼這麼野蠻殘酷?現在我“了解”了,人在餓極的時候是什麼都會往嘴裡塞,會咽得下去。

當然我們還不會想到吃人肉,但洞子裡如有人抓到蛇和老鼠,那是連皮帶骨頭都不會丢下的。可惜,在我們斷糧斷水的時候,它們也不來了。

  還有一個困難,解便跑得遠遠的,而且隻能在半夜到淩晨三時之間。這個時間敵人還是有零星的炮擊,你不要以為人不吃就不拉,怪,照樣想拉,好容易憋到半夜,蹲下來,又拉不出。

  種種不是常人所能生存下來的惡劣環境造成人心理緊張,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幹部鎮定、樂觀。

那時候不需要喊口号,也不需要講道理,鎮定、樂觀、表率作用,就是最好的政治工作。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認識這個連隊的幹部。

敵人炮擊時,他們總是守在洞子口,有情況的時候,他們沖在最前,當軍工運來有限的物資時,他們先分給傷員,再分給戰士,最後才是自己……

而平時當我作為一個“蹲點”的幹部看他們時,看到的隻是他們誰講了什麼怪話,誰的夫妻來了在炊事班拿過東西,純屬雞毛蒜皮!

  戰争,使我懂得了如何識别幹部!

  我們連有個戰士感到日子太可怕太孤獨,在執勤時開槍自傷,後來被押送回家。按說,這件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如果當時的上級懂一點辯證法,反證出絕大多數同志能挺得住熬過來,守住了陣地是很了不起的事嗎?可上級不這麼看,打完仗下來,這個連的幹部都被處理了。

  我至今為這件事感到不平!

  我留下了,至今還是正連。有的同志說當初你不要求下連,何至于吃那麼些苦,何至于這個樣?這是實情話。正因為這樣,我感到心灰意懶,感到壓抑。

  部隊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風氣不正,對幹部的使用有的隻講聽話,講關系,能打仗的,有本事的,沒上面這兩條你就得“滾蛋”!一仗打下來,真正作到論功行賞,據我看,不容易!

  據我所知,基層幹部有一種“看破紅塵”的念頭,百分之七十想走!

  我不知,未來的仗如何打?

今日的前線陣地---座談會紀要

  凡是知道我要去前線采訪的人,總要叮咛一句:小心點呵!

回來後,人們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前面現在怎麼樣?

  我很自豪,終于上了老山、者陰山、扣林山等陣地。

  它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完全出乎我的想象!

  在這幾個著名的大山主峰上,我都向主人提出盡量讓我多走多看。

  幾個主峰陣地的模樣,現在在我的腦子裡已混為一體了。因為它們确實很相像:都有公路通到接近峰頂的山崖下。

下車後,迎頭便是一條向上的水泥台階路,它的頂端被這裡常年不散的濃霧淹沒了。上完這水泥台階路,同行的幾個年輕小夥也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路端是一塊小小的平壩,似是水泥磚鋪砌的,壩上築有花壇,各種花正盛開着,其中一種火紅火紅,将籠罩它的白霧也染成了一團紅雲。我唯一記下了它的名字---美人蕉!

  穿過小平壩,便是地下工事的入口。剛進去,黑洞洞的,有一股冷嗖嗖的風撲面。當主人将電燈揿亮時,我看到了一條足可開進幾台汽車的拱形通道,它讓我想起了在北京參觀過的地下宮殿。主人說這是主坑道。

  從主坑道伸出許多條輻射坑道,有通向前沿陣地的,也有通向大小不同掩體的。

  我在老山看過有如船長室的小掩體,這是一個幹部單人宿舍,有一張鋼絲床,一張小桌,桌上堆滿了書籍,牆上還挂了幾件樂器。

大的掩體内擺了二十多張木闆床。是一個排的宿舍,一切都擺放得整齊有序,就像内地的軍人宿舍一樣,這個排的人正并坐在一頭的幾張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與我同去的一位文化幹事帶的錄像。還有一間專門的娛樂室,内有各種書報,克朗球台、棋桌……

  順着一條向上的小坑道我到了老山最高峰的工事裡。據說,天氣晴好時能從這裡看到越南的河江省省會。可惜,我沒遇到這種好天候,幾十倍的望遠鏡前,隻見一團團翻滾的白霧。

  到扣林山,我們是特地等來了一個萬裡無雲的清晨趕去的,到達時果然陽光燦爛,極目千裡。可惜,那天扣林山正在加修工事,望遠鏡卸下在檢修,我們隻能在主人指點下隐約的看到敵人的塹壕,卻未能看到戰士們多次向我描述過的穿短褲、打光腳闆的越南兵的可憐相。

令我驚奇的是,修工事的民工、戰士休息時優哉遊哉坐在塹壕上抽煙,還有人在陣地上追打嬉戲。我問,這能行麼?

主人答:沒事!越南人不敢惹我們,他動一炮,我們會還他十炮!隻要他不惹我們,我們也不打他。

  者陰山,目前也處于相對平靜期。我們在主峰的連部住了一晚上,看了更多一些的地方,由主陣地走出,經過蓋溝、交通壕,到了最前沿的單兵掩體---用波紋鋼構築的貓耳洞。當晚,高家鵬教導員又在一間挂滿了榮譽獎旗、燈光明亮的會議室為我們召開了一次戰士座談會。下面記下的是這次座談的記錄。

 

 高家鵬(守衛者陰山營教導員):

  守主峰的是我們四連,他們從1984年8月守到現在。這裡水、電都解決了,各種工事都配套了,電話可通師、軍區。你看到了的,我們還建了五室四場---娛樂室、閱覽室、電視室……球場……基本上達到上級能打、能藏、能機動、能生活、能娛樂的要求。

我們養了豬、雞,種了菜,把大炮彈坑變成了魚塘。連隊每頓四菜一湯,每周一次“改善”,每月一次會餐。傅司令員、萬政委、廖副司令員、省軍區首長都來過我們這裡,給了我們很多贊揚。

四連去年立集體二等功,又是軍區先進團支部、先進陣地建設機關、先進食堂。當然,不是所有的陣地都這樣,我們營撒開在一百多華裡防線上,有的還是很艱苦的。

  

包孔洪(守衛者陰山戰士,景頗族)

  主峰最前面有個小石山包,上頭有個洞洞,能呆下一個人,那就是我包下來的哨位。不是别人不行,是不習慣,新同志有點怕也是事實。

我喜歡那裡,吹吹笛子,看看小人書,任務也簡單,如有敵人摸上來,提前給班裡發信号。到現在我守了780天了。上級不叫我離隊,我願意守上一千天,兩千天,我習慣了,晚上不脫衣服,刮風下雨打雷我照樣睡。

越軍不敢來,下面有地雷,地雷常常響,有時是越軍,有時是動物。白天也有老百姓想上山割草,我就喊,擺手:“轟轟!有地雷,别來!”他們能聽懂。

越軍也常向洞裡開槍。打曳光彈,扔炸藥塊塊,我不理它。

有一回敵人一發炮彈引爆了洞口前的一顆雷,把我的被子炸穿了。又有一回,老天扯閃打雷,一個雷打在洞口,一團火球亮了一下,把我的腳打麻了。

剛才我就是從那個洞裡來的。上級給了我很多榮譽,我覺得最大的榮譽就是首長信任我,讓我一個人守在最前面。

他們放心,我也保證:别說人,一隻野狼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沙榮國(守衛者陰山戰士,傣族)

  我們排守12号高地,全排是精減整編中從德宏邊防團調過來的,編成一個班,12個人,還是原來的排長領着。

  我們留戀原部隊,也擔心現在的部隊另眼看待我們。12個人中3個漢族,其餘分屬5個民族。排長提出:“我們要為老部隊争氣,為新部隊争光!”大家都贊成,先湊錢買了一頓酒喝。

班長叫楊世和,是個黨員,白族,他舉杯說:“我們不能講哥們義氣,但我們十二個人要和一母所生的親兄弟一樣親密團結,誰也不許暗地使絆子,勁兒都要使在陣地的鞏固和建設上!”

  第二天我們就幹起來。先排雷,後修路,再從山後砍樹,扛回來改造工事,蓋房子。

  房子沒蓋起,一夜大風來了,把我們的牛毛氈棚子掀跑了,被子、帽子也吹跑了。我們十二個人圍在一起,點起馬燈,打撲克吹牛到天亮。

  後來房子蓋起了,我們栽上沙松、金竹、美人蕉,塹壕兩邊,道路兩旁還種了蜜桃、香蕉、鳳梨,樹苗是到山下找老百姓要的。今年,已經有兩樹桃、兩樹香蕉有了收成,吃到嘴巴頭了。

  有人說,我們要把陣地建設得像公園。多數同志沒見過公園什麼樣,問排長。排長是後勤院校畢業,到過大地方。由他設計,畫了個圖形,大家馬上動手,在陣地上蓋起涼亭,建起花壇,還修了石頭台階。

  陣地評比,我們得了全營第二名。

  我們沒有忘記第一條是守住陣地,其次才是美化陣地。敵人特工摸上來,被我們打退了。他打來燃燒彈,我們鏟土把火撲熄,火順風燒了一片林子,引爆了幾百顆地雷。撲火時,我們的衣服都烤焦了。

  排長很得意,在我們陣地旁一道光岸上,用泥漿水刷了四個大字---虎踞龍盤。下面落款是“十二條好漢”,然後寫上我們十二個人的名字。我們用洋鎬把字迹刻鑿下來,讓它永遠留在那崖壁上。怕它不顯眼,我們又買來紅漆塗上。

  “十二條好漢”就這樣傳了出去。首長來,也說:“呵,你們就是十二條好漢呀,久仰久仰!”排長不好意思,說:“我們是自封的……”首長說:“本來就是好漢嘛!”

  十二個人有十個人有未婚妻,來過兩個,她們說:真沒想到在敵人眼鼻子底下有那麼個陣地!

  

刀小所(守衛者陰山副班長,傣族):

  我在家就愛養雞養狗,種花種菜。

  我也愛唱歌跳舞。現在,同志們也喜歡叫我的傣族名:“阿心阿心,跳個舞吧!”我高興就跳。

  在陣地上,有剩菜剩飯,丢了多可惜,又逗耗子。我跟班裡說,買根豬來喂吧。大家說麻煩。我就用自己的津貼費在山下集鎮裡買回一頭小豬。沒幾天,小豬拱進草芭籠找食,觸雷炸死了。我哭了一場,幾個月津貼都完了。

  大家支援我,又湊錢買了三頭,幾個月,每頭長了一二百斤,我給了排裡改善夥食。大家說,阿心花了勞動,還是要給他點錢才合理。排長硬給我240元,我寄了一些回家。我頭一次賺這麼多錢,心裡好高興。

  剩下的錢我又買了一百隻雞,不管它,讓它鑽草芭籠,雞踩不響地雷,有野貓,我想也吃它不盡。後來,我聽見草棵裡白天母雞下蛋咯咯叫,晚上公雞喔喔啼。好了,它自力更生了。

草窩裡有雞蛋,看得見也不敢去揀,因塹壕外到處有雷。又過了些日子,一個個母雞來了一群群小雞走出草芭籠來了,好有趣。我對大家說:“各位别打雞,打了它就再不出來,成野雞了。”

到過年,我先後得了七百多元賣雞的錢。我買了大罐酒,炒了大鍋雞肉請大家的客。連長指導員也來了,大家都好笑,說我把雷場變雞場,叫我“萬元戶”。

  我問過指導員:這合不合條例呵!指導員說,不耽誤訓練執勤就行。我公差勤務加緊幹,這方面花點力氣也在課餘時間,大家沒意見,還幫我。

我又在炮彈坑裡下了魚苗,喂了幾隻旱鴨,養了幾頭狗,旱鴨後來變成了天“鵝”,會飛了,雖回來,但你抓不住它。我的狗很有用,越軍一發炮它就鑽洞,動作很快,好像有預感。我唱歌它就來,喊坐它就坐。後來一頭叫小灰的狗走丢了,大概是走到人家陣地上遭了殃,我好傷心呀!

  我有個未婚妻,她看不起當兵的,封封信叫我回家。我寫信向她說:“你找别人吧,找比我能給你帶來更多幸福、帶來明天的太陽的人吧!”我們吹了!我其實是喜歡她的,但她等不得,我就隻能選擇我更喜歡的部隊了。

  

辛福民(守衛者陰山戰士,營部文書、兼《者陰山報》主編。):

  我們《者陰山報》創刊快兩年了,每周出兩期,我和發承賢負責采訪編輯刻印,大家搶着看。去年“八一”,中央電視台專為我們報紙拍了一條新聞。總政治部周克玉副主任來者陰山視察時我們請他題寫了報頭。

  者陰山,原來高程1251米,炮彈把它削了一米,現在叫1250。目前,它确實是相對平靜的,但決不是從此平安無事。我們的小報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提醒大家時刻作好戰鬥準備,批評麻痹大意的表現。

  前年7月,邊防團和文山州組織一個宣傳隊到主峰慰問演出,越軍向演出場打炮,當場犧牲五個,有文山壯劇團沈老師。沈老師50多歲,自拉自唱,很受歡迎。

  主峰各高地之間,可以說地雷是挨着個兒的,最少的也在萬枚以上。(我們在主峰照相,端相機的幹事向後跨了半步,立刻有人大喊:危險!)離路半步就是地雷。

  經過三年多艱苦建設,者陰山條件确實大改善了,但長期呆在這裡,還是夠人受的,它畢竟隻有這麼點活動範圍。

有個新兵說:“頭三天新鮮,後三天心酸,過了今天想明天,想起三年淚漣漣。”

老兵也有順口溜:“看電視一道道,聽收音吱吱叫,讀報紙一大抱。白天蹲山頭,晚上睡坑道,難見太陽出,雨霧身邊繞。”

還有詩雲:“不怕槍不怕炮,隻怕寂寞和枯燥!”幹部也有苦惱,說:“苦了妻子,誤了孩子,孝敬不了老子,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這類反映,恐怕不隻出自者陰山,聽師裡的老同志說,我們雲南幾千裡邊防線上的守備部隊都有許多實際問題有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