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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南:拜登與特朗普,都不是答案

作者:直新聞
張思南:拜登與特朗普,都不是答案

直新聞:美國總統拜登在第一場大選電視辯論中“翻車”,外界多有呼籲拜登退選,但拜登本人明确表示拒絕,您對此有何觀察?

特約評論員 張思南:當地時間6月29日,美國總統拜登在北卡羅來納州的競選集會上為自己拉票,盡管拜登努力展現出活力與激情,強調自己“知道如何分辨對錯,也知道如何做好總統的工作”,但我相信所有人都忘不了不到24小時前,這位81歲的老人在大選電視辯論上那嘶啞的聲音、虛弱且卑微的形象,以及當沒有發言時茫然甚至是有點手足無措的窘态。

美國雜志《外交政策》就表示,問題已經不是拜登該如何補救了,而是無論如何補救,外界都難以相信拜登還有能力連任,這裡說的已經不是所謂的政治能力、決策能力,而是最基本的認知能力、自理能力。美媒《華爾街日報》寫道,讓拜登繼續承擔民主黨候選人的重任,給人感覺就像是在“虐待老人”;向來支援民主黨的左翼媒體《紐約時報》也呼籲,民主黨是時候推出“年輕一代”與特朗普、共和黨競争。

那為什麼拜登不願意讓賢呢?答案很簡單,因為民主黨内部不是鐵闆一塊,也有不同派系的利益之争。

拜登隸屬于民主黨中的“新民主黨人”派系,同為“新民主黨人”的還有克林頓、奧巴馬、佩洛西等近年來我們多有耳聞的美國政治人物。“新民主黨人”形成于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時的民主黨正處于全面崩潰的窘境:自1968年以來,民主黨輸掉了6場總統大選中的5場;1984年,共和黨人裡根更是狂掃全美50州中49州的選票,并取得了除失業群體外,所有年齡階段、所有職業群體的多數支援。而“新民主黨人”扭轉了民主黨的潰敗:先是克林頓緊扣經濟議題,奇迹般地在1992年擊敗老布什,要知道當時老布什既有裡根背書,又因冷戰和海灣戰争兩場“勝利”而聲名赫赫;再有2008年奧巴馬擊敗小布什,為共和黨的“布什王朝”畫上句号;以及拜登在2020年頂住了特朗普的民粹主義狂潮。

某種意義上,就民主黨的存續而言,“新民主黨人”是無可争辯的功臣,但成也“新民主黨人”,敗也“新民主黨人”——“新民主黨人”長期壓制着代表年輕人和基層民主黨人的“進步派”,阻絕了青年新秀嶄露頭角。在“新民主黨人”誕生之前,“進步主義”就是民主黨的主流标簽,曆史上從羅斯福到肯尼迪、林登·約翰遜,民主黨長期推崇政府幹預、凱恩斯主義,并熱衷于平權法案和社會改革。但遺憾的是,上世紀60年代以來,民主黨的“進步主義”一度異化為“激進主義”,很快因為無力解決國内經濟停滞和社會秩序動蕩而失去群眾信任。

這也是為什麼我剛才談到美國民主黨陷入全面崩潰,事實上“新民主黨人”重整民主黨的關鍵就是摒棄過度的進步主義,走溫和的“中間路線”,努力和中間選民保持一緻。在“新民主黨人”看來,民主黨的未來不需要激進的意識形态和價值呼籲,更不能和左翼社會主義再有瓜葛。但另一方面,“進步派”凝聚着基層民主黨人和青年民主黨人,出于自身派系利益考量,“新民主黨人”不斷打壓“進步派”,拒絕對“進步派”放權,客觀上也導緻“新民主黨人”持續缺乏新鮮血液進入,民主黨可謂是進入“老人政治”的死局。

盡管目前“新民主黨人”仍然占據着統治地位,但已是風雨飄搖。自2018年中期選舉開始,“進步派”成為國會民主黨内第一大派系,“進步派”公開要求民主黨放棄溫和的“中期路線”,回歸基層,回歸左翼民粹主義。民主黨新銳女衆議員奧卡西奧-科爾特斯就曾公開表示,在任何其他國家,她和拜登都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政黨之中。是以最後回到你的問題,為什麼拜登不肯讓賢,因為他讓的不僅僅是“誰來上司民主黨”,更是“什麼是民主黨”。某種意義上,就此次大選而言,敗選已然不是民主黨最壞的結果,等待“新民主黨人”和“進步派”的,或許是潛在的政黨分裂。

張思南:拜登與特朗普,都不是答案

直新聞:是以在此次大選中,您更看好特朗普嗎?

特約評論員 張思南:在美國大選第一場辯論上,相較于拜登,特朗普的确更讓人印象深刻。但據CNN核查,在約90分鐘的辯論中,特朗普抛出了超過30項錯誤或是近乎于極端的言論,包括“民主黨州允許嬰兒出生後的殺嬰行為”“他本人擔任總統期間美國沒有發生過恐怖襲擊”“拜登計劃将稅收提高四倍”;特朗普甚至宣稱“不放任以色列在巴勒斯坦作戰,拜登就是軟弱且糟糕的巴勒斯坦人”;同時特朗普再一次公開拒絕回答他會不會“尊重選舉結果”,并淡化2021年國會山騷亂的惡劣性。

克林頓曾說過,相較于“誰對誰錯”,美國人更在意“誰強誰弱”,也就是說你可以無知,你可以狂妄,但隻要夠氣勢,就可以赢得美國選民的支援。事實上,我看到有選民在這場辯論後對路透社表示,在一個迷迷糊糊的老頭和一個撒謊的騙子之間,“我甯可投票給撒謊的騙子”。

另一方面我想說,特朗普能走到今天,目前6月最新支援率甚至超過拜登3個百分點,靠的絕不僅僅是氣勢,更具有某種時代的必然性。特朗普的成功,最根本還是美國從一個工業化經濟體向一個消費型經濟體過度的過程中,大量産業勞工利益受損,以及殘酷的資本主義制度下,大量基層群體缺乏被照顧,強烈的社會負面情緒契合了共和黨的本土主義和保護主義,塑造了共和黨新時期的基本盤。人們對建制派失望而呼喚公平,呼喚被代表,呼喚自身更好的生活,最終呼喚強人政治。這個時候,帶有極強煽動屬性的特朗普,也由此走上時代的舞台。

某種意義上,特朗普甚至已經超越共和黨了。早在2020年,54%的共和黨選民認為自己先是特朗普的支援者,然後才是共和黨的支援者;反過來,隻有38%的共和黨選民認為自己是基于支援共和黨才支援特朗普。有人認為是特朗普創造了所謂的“特朗普主義”“特朗普共和黨人”,我覺得并不是,這位美國倔老頭更像是把共和黨人中一部分非常保守的群體分化了出來,形成了一個新的認知群體,并賦予了“特朗普主義”“特朗普共和黨人”的名号。

的确,特朗普前所未有地團結了共和黨,他的影響力甚至可與當年的裡根比肩,但當共和黨逐漸與特朗普劃等号,這個等式反過來是否成立?考慮到特朗普已經78歲,也許就在不遠的未來,沒了特朗普,共和黨又該如何應對特朗普主義?特朗普主義是否有可持續性和可複制性?而如果特朗普主義無法被複制,特朗普共和黨人會不會因為極端保守主義的覺醒而帶來共和黨分裂的風險?

是以回到你的問題,我是否看好特朗普。如果你問的是這次選舉,那我不知道,因為目前特朗普和拜登支援率咬得還比較緊,而在美國選舉中,往往關鍵搖擺州的幾千張選票就可以決定成敗。如果你問的是更長遠的未來,那我會說,特朗普終究不是一個答案,他隻會帶來更多的問題。就像民主黨内“新民主黨人”和“進步派”的沖突,共和黨在右翼激進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也注定将失去自身的失去平衡與穩定。或許很快,我們将看到美國政黨體系的重大變革,讓我們拭目以待。

張思南:拜登與特朗普,都不是答案

作者丨張思南,深圳衛視《直播港澳台》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