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太複雜道場“大雜燴”——英籍猶太人歐司·愛·哈同的葬禮（7）
哈同是猶太族人，信仰猶太教。自24歲來中國上海後，其社會關系日益複雜，中國的傳統文化不能不對他有所熏陶。尤其是與羅迦陵婚後，先是通過烏目山僧黃宗仰和當過道士、和尚的姬覺彌，受到佛教和道教的影響很大，後又受到儒家的影響。
由于哈同來自中東阿拉伯地區，對伊斯蘭教耳濡目染，亦有所好感（曾翻印《可蘭經》）。哈同可稱是世界各大宗教的綜合信仰者。按宗教者的說法，一身不可二信。凡多信仰者，乃無信仰也。俱信者，亦俱不信也。
中國人喪事的度亡道場最大特點，并不是完全依照亡人生前信仰而辦的。有的是根據其後人（喪主）的信仰；有的則是依照亡人與喪主的共同信仰。但絕大多數并不是什麼宗教信仰問題，而是用來壯大喪禮場面，擺譜顯闊，炫耀自家富有，以便增輝于門第。有的生前什麼都不信，隻要家裡一落白事，馬上就什麼都“信”起來。
哈同的度亡道場當然是綜合性道場，不盡如法，不盡規範，處處别出心裁。這當然仍是姬覺彌和羅夫人的一手傑作。
據說,哈同的度亡道場一共辦了“七七”49天。如從倒頭之日，6月19日（即陰曆五月初四日）開壇，應于8月6日，（即陰曆六月二十三日）圓滿。但不知根據什麼，卻在“五七”35天，即7月23日開吊、成主。
道場基本上分為四壇，即番、道、僧、尼（是否同日起經不詳），分别在愛俪園各處作法。根據治喪處要求，法事不限專用在度亡上，而是廣行各種功德，然後“回向”給哈同，使之存亡兩濟，各得善利。從北京雍和宮請來了49位喇嘛，俱頭戴黃色藏帽，身穿紅、黃兩色的法衣、法裙及袈裟偏衫，攜帶蒙藏輕重法器，如大銅“剛凍”、插柄大鼓、铙钹、海螺号、人皮鼓、金口角、鎖呐、海笛、铛子…等。
每天在搭就的“寶蓋式”的法座上誦經。不限于度亡專用的經典，而是将藏傳佛教主要的經典都從頭至尾唪誦一遍，目的是向亡人說法，讓亡人皈依佛、法、僧三寶。前後安排的主要經典有：《皈依經》、《大白傘蓋經)、《綠相佛母經》、《白相佛母經》、《普賢願文》、《彌勒願文》、《極樂願文》等。
每“七”循例要放一台“觀燈（傳燈）焰口”。喇嘛焰口與漢傳佛教的和尚焰口有所不同，和尚的焰口是由主法的“金剛上師”戴上五佛冠代表佛來号令鬼神，而喇嘛的焰口則是座上所有的喇嘛一概頭戴五佛冠，均為“金剛上師”。尤其在放焰口之前，加上燃燈（觀燈）法事（供養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和十殿閻君）殊為可觀，喇嘛念經時，由鋪排（經壇上的雜務）們用老弦做走線，牽動一個“靈人”（亦作“燈人”綢緞做身，泥做頭，三尺來高的假人），靈人手托裝有燈花的漆盤，一一傳給跪靈的孝家。“靈人”出入左右彩子圈門，有如戲台上的出将入相。
據說，還搞了“跳神”。大抵是祈建了“善願日”大法會，由番僧們扮成了天神、鬼怪，跳了“布紮”（打鬼），表示除邪迎祥。不過，這是番經外出應酬法事當中的孤例，在喪事中舉行這種宗教儀式的，誠是"史無前例”的。
北方人以漢傳佛教的禅經為主體道場，但南方人，包括上海人多以道經為主體道場。哈同及其家屬不能不受這一影響。六十三代嗣漢天師張恩溥為哈同解禳未驗之後，可能根本就沒歸山，繼續留在愛俪園内主持設壇打醮。大約除了羅天大醮沒做之外，幾乎所有的法事都做到了。
每天法事兩頭循例加上《太上早晚壇》，早晚壇中間才是正式的經忏法事，依次為：《玉皇經忏》、《真武經忏》、《三官經忏》、《觀音經忏》、《鬥經鬥忏》、《朝天忏》、《青玄忏》法事包括上表、供天、煉度、專煉、上供、發遞、亡鬥、開啟、結箓、青玄朝、請聖、燃燈、召孤魂、施食赈濟等等。
至于禅經、尼經自然是以園内頻伽精舍和家寺裡的僧尼為主。不足之數再由龍華寺等廟作補充，以與番、道兩壇位數相等。不過，被請來的僧、尼都是經過這位曾經出家為僧的姬覺彌親自考試才“錄取”的。
總之，哈同這樁佛事不好應酬，因為姬覺彌和羅迦陵兩位齋主全是“内行”。而且還請了三位長老坐在一個單設的小龛裡進行監經。
按“七七”四十九天的佛事，循例為以下四種，方為周隆圓滿。
一、誦經:向亡人說法，讓亡人皈依佛、法、僧三寶，以免墜入“三塗”。所誦的經典是：《金剛經》、《佛說阿彌陀經》、《大佛頂愣嚴經》、《地藏菩薩本願經》、《觀音菩薩普門品》、《金光明經》、《藥師如來本願經》。并相應加唪諸品神咒。
二、禮忏：替亡人向佛忏悔生前的罪業。包括：大悲忏、地藏忏、淨土忏。
三、燃燈：即在放焰口之前加上燃燈佛事，即誠演《地藏十王寶燈》，以傳燈作傳法，以傳法作度亡。以燈供養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和十殿閻君。請地藏勿違“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本願。
四、施食：施放《瑜伽焰口》解救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戴罪之鬼，向他們放赈施食、使他們各得飽滿，皈依佛、法、僧三寶，脫離餓鬼道，該托生轉世的托生，該升天的升天，各得善果。以此無上功德“回向”給亡人。
據說還有佛教居士主動進園誦經作法，不過，“随喜”的居士每壇都沒有定數，是以沒有列入正式的經壇道場。
還有一點與衆不同之處。在此期間，上海的猶太教堂為哈同做了祈禱；天主教堂為哈同做了“彌撒”；基督教堂也為哈同做了“祝喪”儀式。誠然，追悼哈同的宗教活動是“土洋結合”的大雜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