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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寂得像塊巨大黑布,鳥鳴的柔波從布上滑過(崔偉群詩歌10首)

作者:讀睡詩社
夜沉寂得像塊巨大黑布,鳥鳴的柔波從布上滑過(崔偉群詩歌10首)
夜沉寂得像塊巨大黑布,鳥鳴的柔波從布上滑過(崔偉群詩歌10首)

夜半鳥鳴

夜沉寂得像塊巨大黑布

鳥鳴的柔波從布上滑過

也穿越我的心空。亦真亦幻

仿佛兒時發小的口哨

在土屋一隅喚我出去的暗号

仿佛神鳥出遊,其鳴如玉笛

飛聲散入夜空。如薩克斯管

音色的輕柔而平靜,春風般

輕輕地撫慰我慵懶思緒

如黑夜裡的仙曲圓潤

霧似的彌漫在我的心田

妙音,夜半時幾曾聽見

采集這種聲音儲于記憶裡

試着用口哨模仿

樹林裡散步吹着

企盼有聲音應和

夜深,對着窗外吹

夜的黑無邊無際

頭上的天空和我的心空一樣靜

人生坎坷,孤獨、失意來襲

驅趕無邊黑暗的鳥

給了我歡愉和力量

花事闌珊春已了老

春天的花海如春潮

素潔的蘭花掀起了第一波

從此一波又一波

田間地頭的油菜花,粉白的蝴蝶

小船兒船在金色波浪上蕩漾

桃花李花将花海渲染成

一幅最耀眼的圖畫

鳥兒在花海裡娶親嫁女

如同人間正月忙忙碌碌

步桃李的後塵

千樹萬樹梨花雪花滿頭

仿佛人世間又下了一場春雪

所謂花海,其實是所有的花

和春風的一場盛大婚禮

當花事稀拉,春已年老色衰

枝頭探頭探腦的青果要的是陽光

喂養,夏天在來的路上

清明果

最是那綠殼雞蛋大小的一團

氤氲着不絕如縷的香

味蕾從此長出50年的記憶

是親戚從縣城稍來的清明果

青果裡裏着誘人的臘肉

十歲的我第一次品嘗

發誓長大要做城裡人

遍嘗城裡仙果般的美味

青果是圓的,口味是圓的

食遍城裡各種餡的青果

口味重回無餡的、鹌鹑蛋大小

溢出嫩綠鼠曲草的春天味道

人生像青果,在外轉個圈重回村裡

味蕾連結上有柴火味道的粗茶淡飯

掃墓

清明掃墓,你會提前幾天準備

虔誠像學生時代每次升學考試

即便雨天濕漉漉的心情

即便祭品沉甸甸與手腕較勁

腳步也堅定不移邁向墓地

隻求心中白雲似的輕松

總覺得自己的靈魂一直

和他們想通,這一點身上

流淌的血鮮明地告知你

到了先人的墓地,好像到了

他們家的感覺。你會虔誠掏出

紙錢、鮮花,将墳頭的荊棘

茅草清除,算是打掃衛生

墓地就是先人的另一個家

心不怵,還别樣親切、溫馨

碑前絮叨一陣方才放心離去

對周遭的墳頭也順便瞧瞧

那都是他們的鄰居

一挂鞭炮炸響,驅趕

野獸和野鬼來哄搶祭品也驅趕自己心中的陰魂

如果

如果我還能為積攢的莽撞羞愧

我就有救,被覺悟所救

心空有個十五的圓月亮

即便在黑古隆冬夜行走,也有心燈

如果我行走怕踩傷螞蟻或小草

我就有救,被善良所救

每個生命都是上天的饋贈

即便人生的路曲折凹凸,也能緻遠

如果我說話時顧忌舌頭傷人

我就有救,被修養所救

春風拂面是把萬能鑰匙

即便一點就着的烈性炸藥,也能成事

如果我在平仄中打坐

我就有救,被文人雅士所救

他們像是我路過的一座座教堂

即便愚頑如石,也能聽懂布道

人字的一撇一捺是人的左右腿

撐着的脊梁如鐵,頭顱如山

下筆滞澀,“人”字認不好寫

鄉愁

像百歲老人豁牙秃頂滄桑

曆經百年風雨老房最終被肢解

柱子、門窗、大條麻石像

俏姑娘遠嫁他鄉,成了别人的婆娘

鄉愁如天上漂浮不定的雲,無家可歸

八年,像條流浪狗慢慢變老

遊蕩在路口、田間和斷垣殘壁

也遊蕩在我的夢裡。哀怨的眼神

如針錐心,不忍卒睹

趕在寒冬前蓋好間茅草屋

鄉愁自此有個新家貓冬

奇怪,它再也沒在我夢裡出現

倒是我隔三差五回去找尋

鄉愁像本有趣的書,記載着祖先

父輩和你的故事

無事時捧出來讀讀、曬曬

百合

夏初,你開在菜地的一隅

初陽下,微風裡,

花瓣上點點滴滴的晶瑩

閃爍着荷花般的光芒

恰似女兒童年時那粉嫩

的臉,笑意盈盈的綻放

自打菜地上種上了房子

你純潔的白隻開在我心裡

菜市場一偶兩籮筐大白花

小喇叭似的想訴說悲慘

沒了芬芳,枯黃如病

甚或知道就要下油鍋

瞧着焉頭搭腦百合屍體淚眼

有句話閃在我腦際:好東西

往往被豬嘴給吃了去

披着黑夜的老漢

時鐘重蹈九點舊轍時

栗黑如蛐蛐的水泥工

将身影溶入夜的黑裡

加重了夜的黑色素

頭上的燈卻将黑夜撕開個

口子,打磨黃昏才鋪的水泥路

柴油機突突的響聲打破夜的

甯靜。一天200元點亮他心燈

明亮,小孩還沒娶上媳婦

這道坎他得邁過去。彩禮

是道連加的數學題,他得

和兒子一起用血汗作答

上衣像是剛從水裡撈出

他的身上剛下過雨

聊起他的這門手藝

老漢的語氣裡流淌着得意

方圓幾十裡都有他的足迹

九點半,天上的星月趕來

補給光明,蛐蛐動聽的歌曲

驅趕他的疲憊,清風亦

善解人意,拂去他的汗漬

十點,他披着如山的夜色歸去

我不知道一個人,究竟能承受

多少苦,他背都駝了

勞作将把他畫成半圓

像條舊船在人海搖蕩

命運不在意一個人承重力

當他像棟破舊老房坍塌

他的一生積攢的苦難像顯性

基因,會遺傳在下一代身上

愛過無痕

愛一個人不等于就得占有

像春風佛過大地

大地繁花似錦時而風過無痕

像驕陽将稻子麥子催熟

被收割進倉庫,而太陽光熱如昨

像秋天繪就一幅金色的山水畫後

消聲匿迹,将座位讓給冬的嚴寒

像冬天的雪花,飄灑在她發梢眉尖

雪把她裹了厚厚一層,而她渾然不知

女人是敏感的小鹿

别去踩世俗的紅線

紅線是火,你的心房會被點着

記憶像條狗

少年時的記憶像條狗

在荒蕪的村莊流浪

總想有所房子,哪怕是草棚

讓記憶溫暖,老去的靈魂歇個腳

往日的家園被歲月的風雨

夷為平地,草木、荊棘瘋長

成為蛇鼠的熱土和心中的芒刺

一棟用紅磚紅瓦栽種的紅房子

重将一家人的靈魂深藏其中

陽光下熠熠閃着祥瑞的光

那條流浪多年的狗(崔偉群)

眯着眼,蜷縮在大門口

夜沉寂得像塊巨大黑布,鳥鳴的柔波從布上滑過(崔偉群詩歌10首)

作者:崔偉群,江西崇仁白露鄉人,1964年出生,從事新聞報道多年,從小喜歡詩歌,近兩年開始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