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在日本近代劇壇上，無論你想如何恃才傲物，無論你如何想忽略不計，有一位女性人物都不會因為你的這些“如何”而失去存在感。她的名字叫川上貞奴。在中國，說“閹奴”，誰都懂，那就是曆史上朝廷中的太監；說“貞奴”，沒人懂，“貞”與“奴”似乎就不能聯系在一起的。誰料，在日本，它可以成為一位女性名字的組成部分。這位川上貞奴，不僅是日本曆史上第一位被公認的職業女演員，更是明治時期文化變革的見證者和推動者。她的一生充滿了戲劇性和豐富的曆史意義，也折射出那個時代日本社會的巨大變遷。
1871年7月18日，川上貞奴作為一個日語叫做“兩替商”、中文俗譯“換錢的”人家的第12個孩子出生的。隻不過原名叫野本貞子。顯然，這不是家庭經濟富裕的結果，而是不懂得計劃生育、不懂得節欲的結果。人們都喜歡稱贊1868年明治維新給日本社會帶來巨大的變革，但也是以忽視了它給社會帶來的混亂。就是在這個混亂時期，川上貞奴的家業破産了，7歲的她被賣到東京日本橋一位管理藝伎的女老闆家做養女，12歲的時候讓她成為“雛伎”，起名為“子奴”。
16歲的那一年，川上貞奴與日本曆史上第一位首相伊藤博文“有染”。過程忽略不談，結果是伊藤博文讓她改名為“奴”，把“子”字去掉，從此做了她的後盾。這一下子，川上貞奴“紅”啦！今天的網紅，都在她的下面。
川上貞奴并沒有因為“傍”上了伊藤博文就終身不嫁，就說“我永遠是你的”了，而是在27歲那一年嫁給了日本新劇派創始人、劇作家和演員川上音二郎。這樣，川上貞奴才離開藝伎，開始接觸舞台表演。與隻肯給她買一件遊泳衣，讓她到海灘“秀”白皙苗條身材的伊藤博文相比，還是這位川上音二郎來的實惠。
川上音二郎創辦了“川上座”，這既是一個新興的戲劇團體，也是一個時髦的劇場。為此，他背上了不輕的債務。為此，川上音二郎決定開辟國際市場，1893年率團遠赴美國芝加哥。可是，在美國的舞台上，男演員飾扮女角色這一套吃不開。川上音二郎隻好讓妻子本色出演，這是川上貞奴第一次登上國際舞台，也标志着她走向世界的開始。她在美國觀衆面前展現了日本女性的獨特魅力和演技，其精湛的表演和東方特有的美感，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和贊賞。美國媒體立即将她稱為“東方的莎士比亞”。是以，川上貞奴更紅啦！
接下來是川上音二郎要不斷地躲避債主的追索，川上貞奴則成為了紐約婦人俱樂部特别名譽會員，到意大利、巴黎等地演出，掀起了“貞奴夫人旋風”，其穿的服裝、用的香水，都在歐洲流行起來。
人生不得意事十之八九。不要隻看到川上貞奴紅的發紫的時候，還要看到她在1912年丈夫去世以後，自以為可以放開手大幹一場了，結果是開辦川上絹布株式會社，三年以後關閉；創辦川上兒童樂劇團，沒幾年就解散了；開辦電力發電所，開一處失敗一處。這個時候，她才意識自己往日的“軍功章”，一半是老公的；自己離開了熟悉的演藝專業轉身搞實業，那就是往一個又一個坑裡跳。
應該說，在那個男性主導的日本社會裡，川上貞奴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努力，為女性争得了一席之地，也為日本戲劇的發展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1946年，她死于胰腺癌，享年75歲，結束了舞台明星的傳奇人生，也給後人留下許多思索。（2024年7月1日寫于東京樂豐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