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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作者:維京晉州夢

引言

宋人重“理”故而重視“人”,将畫家的心神與“實體”相感和,從内而外把握物象,繪畫自然能夠有生意。故言之,宋人提高了“人”在繪畫中的重要性,将“人”同畫理及實體相連接配接,宋代畫論家認識到了畫家在繪畫創作中的重要性,畫家成了繪畫中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

一、宋人師造化觀中的“我”與“實體”

畫家的師法觀與時代思潮存在一定的關聯。宋代儒學将孟子“萬物皆備于我”的思想發展成人與萬物一體的新高度,在師法造化上主張“有我”,強調人與造化為一體。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張載集》記載:“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渾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唐朝禅宗作為文人的主流思想,空靜無我自然成了畫家的主要指導思想。唐代張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中的“心源”一詞與佛教有極大的關聯,而心源的含義又可分為兩層,一、與“妄心”相對的“真心”,是其“本源意”;二、萬事萬物從“源”中而出,“源”是所有的根據與源頭,是本有,此為其“根性意”,“中得心源”就可以了解為得物象之本真的意思。

宋人對繪畫的态度強調的是“有我”,“宋人師造化中的“有我”一方面表現在要求畫家親臨真景而觀之,另一方面是“我”與物合一,把“我”之情感融于物中。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親臨造化而觀之是将“我”與“實體”相連接配接,強調面對真景造化要做到深入、全面、細緻地了解,既要注意到外在的“形理”又要把握住内在的“性理”。宋人師法造化強調要親臨事物并細緻觀之的特點,具體來看“我”與“實體”的關聯,宋人認為師造化之時“我”是要融入到“實體”之中的,既要拉近與“實體”的關系,又要從“形理”“實體”兩個方面進行全面把握。

畫家觀察造化要從時間和空間兩個方面進行全面的把握。如山水、花鳥在四時朝暮之中皆有不同,沈括的《夢溪筆談》中記載正午之時的牡丹與貓的具體表現,表明宋人雖然強調畫物重物象之“真”,但同樣也能展現出宋人認識到了不同時間會導緻禽獸、花鳥皆有不同的表現,需要做到時時刻刻觀察物象,把握其細微變化之處。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在山水方面,宋人觀察得更加細緻,郭熙、韓拙等人皆有論述。山水在中國的文化之中有着極為重要的地位,中國文人将聖人與山相連接配接,聖人對山水的推崇也正是因為其具有多變性、神秘性。而山水的多變則與時間的變化有着密切的聯系,正是這種朝暮、四時的變化,導緻了山水面貌的多姿,自然也就引起了聖人的關注。

二、輕古重“我”——宋人對前人“畫理”的辯證認識

“我”與“古”沖突對立統一,二者缺一不可,宋人對“我”的重視也是以“古”為基礎,基于古人的“畫理”而做出的辯證認識。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魏晉時期的畫論中有許多關于“畫理”的論述,如宗炳的“豎畫三寸,當千仞之高”、王微的“曲以為嵩高,趣以為方丈”、梁元帝的“秋毛冬骨,夏蔭春英。炎绯寒碧,暖日涼星”。宋代在對待流傳下來的古人的理法方面持有“輕視”古法,描寫自我的态度。

宋人辯證認識了“畫理”與“我”的關系,提出對待“古”、“我”要做到以下兩點:第一,畫家對待“畫理”要做到兼收并蓄,學百家之長而非專學一家,融百家之長于自身。第二,要清楚地認知,古人的“畫理”是對“我”之“畫理”的輔助,将古人的法、趣納入自身的繪畫創作之中,以“我”為主,以古為輔,古今結合才是對待前人“畫理”的正确态度。

《山水純全集·論古今學者》記載:“且古人以務學而開其性,今人以天性而恥于學,此是以去古逾遠,贻笑大方之家也。”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在“古”與“我”中,宋人強調學習前人的“理法”就要兼收并蓄,不可困守于一家之言。韓拙對宋代當時畫壇過分重視“自我”而不取法古人的風氣加以诋譏,諷刺畫家學古囿于表面而不能明悟内在之理,但同時強調學古師古并非做古人的“奴隸”,不能困守一家,而要博覽衆長,化百家之所長為己所用。

韓拙所論愈發能夠證明,宋代畫家的“自我”極為重要,對古人“理法”的學習是借助古人的經驗、技法達到借鑒的目的,繪畫的學習囿困于一家容易喪失自我,繪畫無“我”最終也隻能活在古人的“陰影”之下,故而宋人強調繪畫要兼收并蓄,采百家之長融入我之心爐,做到學古不泥古,繪畫自然能夠有生意、有韻味。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在“古”與“我”的關系中,宋人主張的是以“我”為主,以“古”為輔,借“古”以表“我”之意。學古人要在集衆家之所長的基礎上從古人之中求己,學古是借古人來鍛造自己而非沉溺于古人之中。 “我”為主體,“古”是為“我”所服務的,起到的是輔助作用,師古是為了成一家之言,注重的是描寫自我。

宋人認為繪畫的“天趣”來自對造化的觀摩學習,而非在古人的“理法”之中。《夢溪筆談》中記載了一段宋迪論述如何得山水畫天趣的對話,宋迪認為陳用之繪畫不得天趣的原因在于未對造化學習,在宋迪的口中繪畫得“趣”的方法是将紙張懸挂在敗牆之上,畫家對紙張上的形象心存目想,自然能夠領悟山水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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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這種方法的對錯,得古人“天趣”的重點在于對自然物象的觀摩,而非追根溯源學習古人的“理法”,宋人對前人“畫理”秉持着以“我”為主的态度,正如郭若虛對宋代繪畫中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的辨證認識,宋人對前人的“畫理”的态度是尊古而不卑今,崇尚自然之趣,反對困守古人之理,強調“我”在學習前人畫理中的主體地位。

三、宋畫中“人”的品性與“理”

中國文人常常賦予物以人的思想、品格、意志、精神,如梅、蘭、竹、菊、松、柏、牡丹等等,宋人也将借物喻人的手法運用在繪畫之中,将“人”的品性代入到畫中物象之中,将物看做為“我”,托物以言志,借畫中之物表達“我”的品質與理想。而這一方式在山水畫論中的論述最為充分。

《宣和畫譜》記載:“架雪淩霜,如有特操;虛心高節,如有美德。裁之以應律呂,書之以為簡冊,草木之秀,無以加此。而脫去丹青,澹然可尚,故以墨竹次之。”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韓拙在《山水純全集》中将松樹比作公侯,直接将松樹同人相“連接配接”,将松樹等同于君子,賦予松樹以人的品性。松樹在畫中是衆多草木的表率,藤蘿草木如同将帥之下的軍隊攀附圍繞于松樹周圍,這樣的松樹就宛如聖人所論的君子一般和而不同,周圍的草木對比之下如同小人一樣同而不和。

郭熙還認為大山是畫中的宗主、君王的概念,這展現了宋人在繪畫布局上的思想感情。郭氏父子還将人的階級代入到山中,認為畫中的山也存在尊卑之序,主峰為尊,其餘山峰皆是為主峰服務,這樣的繪畫布局同樣也是符合陰陽關系的。

“實體未易诘,時來即所遇”,淺談宋代畫論中的“理”與“我”

在郭熙的畫理中,主峰為畫中最為高大的山體,在畫中要以輔峰圍聚來凸顯出主峰的雄渾敦厚,同時表現大小之差和尊卑之别;在形狀之外還要用墨的濃淡來表現山峰的陰陽關系,山面凹陷的為山陰的一面,凸出的則是陽的一面。

郭熙将繪畫的“理法”同“人”的品性相關聯,繪畫的布局與社會階級和哲學思想相聯系。郭氏父子以松樹來比拟公侯、君子,他們認為二者有着同樣的品格,并将主峰比喻成大君太陽,将社會的尊卑觀念同繪畫相銜接,認為繪畫同現實一樣要表現君君臣臣的階級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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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宋代畫論相對來說較特殊的地方,以儒家思想作為繪畫的精神核心,将現實社會中的倫理綱常引入繪畫,突出強調繪畫的政教功能。

結語

宋人将“人”的品格引入到了繪畫之中, “理趣”是将倫理道德、情感哲思等多方面附加在物象之上,以托物言志的方法帶給人以啟發,宋人在畫論之中對這類物象做了細緻的分析與解釋,将物、人、理進行了大綜合,在繪畫中借物以表情達意。

參考文獻:

[1] 《張載集》

[2] 《山水純全集·論古今學者》

[3] 《宣和畫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