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 大棺 小殡萬人觀——在理公所、萬牲園公葬“巨人”魏集賢記略(下)
次日,北京《新民報》在六版頭條位置報道了“巨人”魏集賢逝世的消息,标題是“巨人又弱一個”。作為萬牲園來講,用堂堂七尺男兒值勤于大門的事已成為一去不複返的曆史。
阜成門内後大坑靜修堂“在理”公所乃與農林試驗場場方研究,如何處理善後,雙方認為,魏集賢無妻無子,孑然一身,隻得予以公葬,由場方賞給數月工資,作為舉辦喪儀之費用;靜修堂道友及農林試驗場同人亦公議助葬,各自慷慨解囊,即在農林試驗場南牆外的便道上搭了一座靈棚,将魏之靈柩停入棚内,設了簡單的靈堂,并決定停靈受吊5天。
自報上發表這宗消息後,西郊農林試驗場連日來人滿為患,很多人并非是逛萬牲園來的,而是憑吊“巨人”魏集賢的,結果将臘月的遊覽淡季變成了旺季。
13日接三。棚前隻有一班“怯吹兒”的鄉間吹鼓手,在間歇地吹些民間小曲,糊了一套騾拉轎車,四個墩箱的“接三活”。并沒有什麼可看的東西。隻有棚裡亮盤停放的一丈多長的大棺材是個新鮮物,
可資瞻仰。還有就是阜成門内後大坑靜修堂“在理”公所出了一檔子火壺茶會,大紫銅的茶湯壺和青花磁的茶壺、茶碗攤子,擺了個迎門沖。因為不預備酒席,對任何來吊的賓客一律是“清茶恭候”,是以,這檔子茶會倒成了擡大柱的。
是日,阜成門左右在理公所老當家的、道友們都沖寒前往吊祭。凡遊覽萬牲園的幾乎百分之八九十的都順便到棚内外一吊。居然還有送“折祭”禮金的,送“金銀锞簍”官吊香的。因沒有本家孝屬張羅一切,是以,凡是在理的道友就都成了臨時“知賓”。這确是有錢難買的場面。
當時,北京的城門有早啟晚關的制度,如果晚上不關城,許多好事的非等着一起送三不可。天黑前,雖然散去了十分之八九的人,但直到善樂寺的和尚進棚上座時,棚内外還有等候送三的約數百人之多,由于人多,官吊香隻分給每人一根,來個象征性的火把。送三的隊伍排出去一裡多地,前邊的怯吹鼓手都到了今天的107路電車站,緊後邊的和尚還剛剛出棚。許多人紛紛議論說:“看起來,為人一世不在于有後無後,而在于有無人緣兒。”
魏集賢自己當然沒有墳地,還是在在理公所桂芳老當家的倡議下,由道友們公議将他埋葬在阜成門外九天廟旁的靜修堂公地裡。15日一早,由一班怯吹鼓手:一笙、兩唢呐、一鼓、一铪、一雲鑼前引,萬牲園的職工代表數人(多是其生前友好),還有幾十位在理公所的道友們冒着嚴寒步行送殡。
後邊便是一付24杠(原議用16名杠夫,但靈柩過大,杠短人少擡不了,故改24杠)擡着魏的特大靈柩,柩上披了一面紅色繡花的過棺罩片,來個大亮盤的形式,也好讓路人看看這個罕見的大棺材。西直門外的鄉民們和一早趕來看熱鬧的人們仍不少于前天接三的盛況。在當年,這當然是個微不足道的窮殡,但它卻有個特點,即:巨人、大棺、小殡、萬人觀。
①原為明代近郊禦園,名樂善園。清初為康親王園亭,頹廢已久。乾隆十二年(1747年)重加修葺,仍名樂善園。後成為傅恒三子福康安貝子的私人園邸,俗稱“三貝子花園”。園内建築屢有廢圮改建,現存暢觀樓、鬯春堂、豳風堂皆為晚清所修,主要目的是供慈禧去頤和園途中休息。
光緒末年,将廣善寺、慧安寺并入,建農事試驗場。民國時期依舊,隻是名稱稍有改變。民國18年(1929年)改稱天然博物院;民國23年(1934年)複改名北平農事試驗場,俗稱萬牲園。50年代初,稱西郊公園;1955年正式改名為北京動物園。
②三貝子花園,“貝子”是滿語“固山貝子”的簡稱,親王、郡王之子有的封作“貝勒”,貝勒之子得封為“貝子”,“三貝子”是行三的“貝子”。此即崇彜所說的寶文莊,名寶興,道光末年大學士兼四川總督。但另有傳說,三貝子是清異姓郡王忠勇佳勇貝子富察氏福安康,他是傅恒三兒子,因稱“三貝子”。園正名“環溪别墅”,此園後又歸内務府文麟,改名繼園,因事查抄歸公。
③清軍有《軍人十願》歌“一願軍人志氣強,人無志氣鐵無鋼,堂堂七尺男兒壯,要到軍前戰一場”。
④在理,舊指在理門的人。理門,發源于明末清初,是漢族人民反清複明的秘密組織。其創始人為羊來如,系山東即墨縣人,在河北省薊縣岐山瀾水洞創立“理教”,以勸戒煙酒為名,聯絡道徒,進行反清複明活動。民國後演化為民間一般會道門。
⑤遊方領衆,特指理門在外傳道時的首腦(當家的),他可以組織所到之處的理門信徒散衆一起活動,可以接受散衆的供養。
主要參考資料
《巨人又弱一個:魏集賢死于農事試驗場,特制紅柏棺木長達丈餘》。《新民報》1938-1-12。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