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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委書記身邊工作的日子裡第一本三章4田坎糾紛第2節:收放之間

作者:文廟山居

62第三章4第(2)節:收放之間

(内容提要:三羊公社造反派出身的公社書記,要把1973年地委鄭光清書記,下放給農民個人的田坎收歸集體。迫于形勢縣委上司不好說什麼,但農民反映強烈……。)

  說話之間吉普車駛回到三羊公社,在公社院子的小會議室裡,黨委書記兼革委會主任許志清接待了他們。許要留兩位上司吃中午飯?蔡振川不答應,說自己胃不好要回去吃中藥,解文耀也表示不在公社吃飯。

在縣委書記身邊工作的日子裡第一本三章4田坎糾紛第2節:收放之間

農村景象圖檔油菜花開

  “既然這樣我就長話短說,揀主要的工作彙報。”許志清說,“雙搶工作馬上告一段落,今年收成總的不錯。小麥平均畝産有330斤,比去年增産30斤;油菜畝産180斤,比去年增産20斤。秧子再過兩個星期,就可以全部栽下去,進度比去年提前5天。

“現在的主要問題是資本主義傾向,資本主義尾巴的問題。”許志清說到這裡忽然激昂起來。

“自從1973年田坎到戶以後,農民中的資本主義思想擡頭,資本主義尾巴翹起來了。主要表現有這些:一是擅自加寬田坎,縣上定的1.5尺沒有人理睬,普遍都有2尺多寬。我們公社幹部守着農民糊田坎,都要給你糊厚、加寬。二是田坎上不按公社黨委布置的,隻能種矮杆作物,如黃豆、海椒、茄子等。有的農戶在田坎上種玉米、栽豇豆,插棧棧、搭架子,甚至栽冬瓜、南瓜的都有,總之損害集體蔭多寬!

  “我們公社黨委認為,加寬田坎是侵占集體的行為;種高杆作物遮擋陽光影響大田生産,是破壞集體的行為。我看過大田裡靠田坎邊的莊稼,不管麥子、稻子都長不好矮都要矮一截。更嚴重的是田坎本來是過人的,現在不能過人生産隊的社員做活路要走田頭,這是向資本主義低頭讓路嘛!

  “是以我們黨委研究,要把全公社的田坎都收回來,收歸生産隊集體!聽說其他公社的田坎收不起來,我們三羊公社要先行一步,堅決把田坎收起來。我們堅信社會主義一定能戰勝資本主義,集體主義一定能戰勝個人主義,公有制一定能夠戰勝私有制。我們公社有這個迫力,别人辦不到的事我們一定要辦到。”許志清向蔡、解二人慷慨激昂地說。

  “你們黨委的決定,群衆擁不擁護?”蔡振川問。

  “大多數群衆是擁護社會主義,擁護生産隊集體,擁護公社黨委的。”許志清說,“我們準備組織中國小生300多人,由老師和公社幹部帶隊。分頭到各大隊、生産隊,去宣傳、執行收歸田坎的任務。學生、老師們,都非常積極、非常熱心、非常擁護。”

  “這件事我這個地委工作組長也不好表态。”解文耀說,“既然是你們公社黨委決定了群衆又擁護,這是你們的工作範圍。但是執行過程特别是群衆反映,要向縣委、向工作組彙報。”

  蔡振川也說:“縣委曆來都尊重公社黨委的決定,壯大集體經濟是黨的一貫政策。田坎收歸集體?如果群衆擁護,你們也決定要幹,縣委不好表這個态。”

  “我們公社黨委已經決定了,縣上工作組的同志也贊成,我們商量過了等秧子栽完就收田坎。”許志清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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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區的農村景象

“我們走了,還要到其他公社去看看。”蔡振川說着和解文耀出會議室,來到院壩中上車。

許志清跟在後面,他忽然轉過話題說:“解組長,我們都曉得你是解博士。我們三羊公社旁邊的徐渡公社,是過去的古青城縣那裡有萬人墳。我們這裡的人都說不清是那個朝代的?徐渡的彭書記,正在找這方面的書。看什麼時候有空,你來我們三羊吃頓飯,抽空給我們講一講?”

“等我再看點書,有空時間再說。”解文耀說。

北京吉普駛出公社院門,拐向通安龍公社的鄉間公路。車上蔡振川問解文耀,他的“解博士”是怎麼回事?解文耀解釋說,自己喜歡看書,有些人取的外号……。

  這時縣上派來的工作隊長、縣委組織部的周部長騎着一輛自行車,從汽車相反的方向進了公社大門。周下車後問許志清說:“哪個來了?是不是蔡書記?”

  “是蔡書記,還有解組長。”許志清說,“他們兩個都耍滑頭,不表态、不支援我們,把田坎收歸集體。”

  “不表态?”周部長說,“特殊年代他們都整怕了,在臨邛的時候蔡書記遭捆起遊街。在五津解書記還是遭遊過街,現在他們都學會了不輕易表态。”

  “不管他的。”許志清說,“我們幹我們的,隻要符合毛澤東思想我們堅決幹。縣上不支援、地委不支援、省上會支援我們的。鄭光清的地委書記都遭省委撤了,這就證明省上會支援我們把田坎收回集體。”

  周部長沒說什麼兩人一同走會議室去,許志清要召開會議商議。如何統一公社幹部,大隊、生産隊幹部的思想;如何組織學生、老師,去清除田坎上的高杆作物……。

在縣委書記身邊工作的日子裡第一本三章4田坎糾紛第2節:收放之間

農村景象圖檔

蔡振川和解文耀座在龔師傅駕駛的,北京吉普車上繼續前行。車上蔡振川問萬人墳是怎麼回事?解想了想簡單說,應該是清代太平天國時期,李永和、藍朝鼎農民起義的事。李藍義軍在這一帶打過仗,青城山上原有的“徐開龍義士死節處”碑就是證明,距離現在有100多年。如果說萬人墳是元代的又不像,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宋代王小波李順起義留下的?要1000年了,不可能儲存下來。蔡振川說許志清這人,眼面前的事不好好幹,想那麼遠的事幹什麼?解文耀說他想顯示自己有學識。

龔師傅的北京吉普這次沒有走柳街,而是從三羊至安龍上大觀,再走太平、中興、玉堂回城關。蔡解二人在汽車上看到,平壩區的公社雖然都是綠油油的秧苗、白花花的水田和淙淙流水的溝渠,細微之處的差别還是存在。有的公社田坎上是一行又一行的桑樹,有的是一行又一行的玉米,有的是一行又一行的茄子、海椒等蔬菜。這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又特别會某一種技能。湔縣平壩區20個公社,山地區7個公社。平壩區隻有三羊公社一家,在田坎上做公啊、私啊的文章,其他19個公社還沒有什麼反映。

不管怎樣田坎面積,隻占總面積的百分之五,還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大田生産必須把握好。如果今年收成好總産量,能達到2億8或2億9千萬斤。比去年的2.6億增加2至3千萬斤,全縣的日子就好過。是以蔡振川和解文耀都不想去過問,三羊公社收田坎的問題。另外方面三羊公社書記,許志清說是公社黨委決定的!縣上也不好管。

蔡解二人一門心思是,把各公社的書記們督促緊一點,把面上的工作抓好,主要是把糧食生産抓上去。“3億斤?3億斤?”蔡振川心中在想,從1949年底解放到現在整25個年頭,他是湔縣第四任縣委書記,包括前三任書記他們都沒有達到過。常常是頭年達到2億8千萬斤的總産,第二年又要掉一點下來,隻有2億6千萬斤。如果農業科研部門能研究出,抗鏽病的小麥、高産的水稻品種就好了。

另外還有不可抗拒的沖突,例如1971年湔縣2.8億斤,1972年因梅雨提前,就隻有2.6億斤。1973年2.8億斤,1974年因批林批孔,又下降為2.6億斤。今年1975年按小平同志的整頓思路,達到2.8億斤應該說沒有問題。

……。

就這樣秧子栽完不久,從三羊公社傳來反映,許志清他們把田坎全部收回生産隊集體。把田坎上農民原來種的,玉米、豇豆,冬瓜、南瓜等高杆農作物毀掉。有人在阻擋他們的時候,向許志清等人撥了大糞!罵他許志清是瘋子。還有憤怒的農民跑到,許志清家所在的順江公社。把他家種在田坎上的黃豆、茄子、海椒等矮杆作物,還有當時十分珍稀的,柑橘樹全部拔了扔掉。甚至于連累許志清家附近的親戚,他哥哥家種在自留地,和田坎上的農作物也被破壞。

許志清向縣警察局報了案,楊局長問蔡書記怎麼辦?蔡叫了解一下傷人沒有?如果沒有傷人就不管!縣委機關幹打字工作的小鄒,曾經看到許志清這人,在一次縣委工作會上暴跳如雷。許在辦公室二樓會議室講話,院壩裡也能聽到他的聲音。許說縣委、地委工作組,不支援他的工作!不支援三羊公社黨委,割資本主義尾巴,把田坎收歸集體,總之不支援社會主義!

解文耀和蔡振川商議後,認為應該把許志清拿下來。不久小鄒就列印到縣委組織部,調許志清到縣第二中學,任黨總支書記的通知。許特殊時期前讀過中專,在公社書記中算是有文化的人。此後一、兩年小鄒看到這人,一直怨氣蔡振川、解文耀等人。許到學校當書記,還時不時到縣委來提意見。

(再後來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改革開放政策松動。許居然為學校貸款20萬元,搞花草苗木樁頭盆景。民間有“隔行不謀利”的諺語,許本人以及學校教職員工,都沒有幹這一行的。一番折騰之後,這20萬元當然血本無歸!這時候普通人的工資,也隻有30~40元一個月!縣委、政府、縣文教局,為了躲避債務,隻好把學校破産了事。第二中學的學生和教職員工,都由别的學校吸收。許本人也因工作失誤,湔縣兩所高完中之一,第二中學毀在他手上,因而被開除黨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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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景象圖檔

但是在許志清工作的三羊公社,即使過去幾十年,許已經不在人世。當地群衆口碑,仍然把許稱作瘋子!周部長來打字室列印檔案時,曾談過三羊公社的這件事。他說人家公社黨委硬起頭皮要幹,縣委蔡書記、地委工作組的解組長都不好說啥子,他這個工作隊長也不好說啥子!新任三羊公社書記的陳青松,是縣農水局調過去的。陳之前在農村工作,當公社書記也有10多年,調至縣農水局任副局長隻兩年。他臨上任前來縣委機關向蔡振川、解文耀表示,全縣都是農民家庭個人種田坎。三羊公社一家,把田坎收歸集體說不過去,他要把田坎重新下放到農民手中去。

  蔡振川說:“可以,隻要不弄到,農民撥大糞就行。”

  解文耀也告訴說,自己仔細看過一些田坎莊稼,認為蔭了大田生産是不切實際。農作物有感光和感溫兩種生長性能,田坎上的高杆是遮了部分陽光,但遮不了溫度。是以集體田邊的莊稼照樣生長,和田中間的沒有多大的差別。隻是農民擅自加寬田坎也必須制止,在田坎上随便設竹籬笆、楊槐剌等行為也要管。

  征得兩位上司同意後,陳青松上任三羊公社的第一天,就在廣播中講話。他告訴全公社群衆說:“田坎是國有土地,生産隊集體種可以;農戶個人種也可以,隻要不加寬就不算違反政策。接下來我還要到各個大隊、生産隊,來看是那家的田坎種得好?但是不準加寬田坎,哪個加寬了我派人鏟掉,還要喊他出工錢!還有田坎上胡亂栽剌插剌的,隻要我看到就給他扯來甩了。”

  此話一出三羊公社,2萬多群衆立即行動起來,又象1973年田坎剛下放一樣。同樣夜晚也有點着馬燈,在田坎上補種蔬菜等農作物。晚上陳青松和幾個公社幹部,在三羊公社場鎮邊巡視。他們看到金花5隊的隊長嶽興富,也帶着一家大小6個人;提着馬燈在自家田坎上,培土種菜忙個不停。這時一個名叫徐輝的,青年公社幹部對陳青松說:“農民中總是有,自發的資本主義傾向。”

  “這話不對。”陳青松說,“你我都是幹部,不管咋個說一個月幾十元錢,到時候就有拿的。農民的吃、穿、用全部在地頭,他不在地頭刨?隻有去伏龍觀喝風!”

徐輝忽然感到新書記不一樣,他心中想現在報刊雜志上,哪篇文章不強調集體、強調社會主義?但現實是農民搞集體,從1955年開始,到1975年也搞了20年。但是現在好像,隻有搞個體,才有更大的積極性?

在縣委書記身邊工作的日子裡第一本三章4田坎糾紛第2節:收放之間

農村景象圖檔

  看到徐輝一臉芒然的樣子,陳青松又說:“現在的農民吃糧靠集體、花錢靠自己、過年靠賣肥豬。平時的油鹽錢靠雞下蛋,農民叫着雞屁兒銀行。自留地人均才三厘,新出生的許多人,還沒有趕到分自留地。農民如果再不去,田坎上種點什麼,連吃菜都成問題。”

  聽到這些青年幹部、公社幹部都感悟地說:“陳書記講的對。”

  徐輝和小鄒相熟,有一次徐來縣革委辦事,順帶把這些講給他聽。小鄒在列印檔案材料時,也看到省、地、縣上司,也講過同樣内容的話,特别是那句——“雞屁兒銀行”!許多上司都提到過。(文廟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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