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陳恭森
1、初識英才
公元1916年7月，出生于江背鎮赤霞村章家沖山溝裡的17歲少年陳炳文，以優異成績考入長沙長郡中學。喜訊傳來，鄉親們紛紛登門祝賀，贊揚陳炳文是赤霞山沖的一隻金鳳凰。陳炳文的父母陳禹昭和盛氏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這要感謝徐先生（徐特立）從小對他的栽培，才有今日啊！”
陳炳文和徐特立說起來也是同鄉，兩家雖說相距有十幾公裡，但徐老在觀音塘創辦的濟貧學校是長沙東邊鄉裡五美一帶窮人家孩子學習的唯一“殿堂”。
自小聰穎過人的陳炳文受徐老治學精神鼓舞下，奮發向上，一舉考入長郡。在長郡中學學習期間，陳炳文經常得到徐先生的教誨，陳炳文虛心好學，勤于思考，一直牢記徐先生嚴格的治學思想，鞭策自己一刻也不松懈。在長郡，他品學兼優，門門功課名列前茅，特别是其他同學不願學習的外語，他卻特别感興趣，成績名列全年級前幾名，且愛好國術，又是一名出色的籃球運動員。
陳炳文的進步與成長，徐特立先生時刻關注着，徐先生同時了解到陳炳文思想進步，經常與熱血青年讨論國家大事，目标遠大，立志救國，是一名值得培養的人才。
1920年春節，陳炳文從長郡畢業回家過年。未過正月十五，陳炳文接到徐特立先生親筆的書信（其時，徐特立在國外勤工儉學），内容是關于推薦他到長沙修業學校任教的。春寒料峭，陳炳文坐在火爐旁看着徐先生的信，心情非常激動。信中寫道：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學習十分用功，品學兼優，很好！如果沒有其他事謀，過幾天就到長沙修業學校任教如何？教務處我的老同僚會作安排……
陳炳文讀罷信，起身向窗外深深眺望，好象遠隔重洋的先生就在眼前，自言自語地說：“您遠在異國他鄉，仍在關心我的前程……”說着不覺眼眶也濕潤起來。
陳炳文由徐特立推薦進入長沙修業學校任教後，教學工作深得同僚稱頌。他授課的聲音洪亮、語言生動，讓學生們非常喜愛。加上他在體育場上生龍活虎的形象，讓學生們羨慕不已。後來，修業學校的同僚一見到徐特立就說：“徐先生真是慧眼識珠，炳文人才難得喲！”
更為重要的是，陳炳文在思想上來了一個飛躍。追求真理，謀求人民解放的革命思想日益增長。他與毛澤覃、田波揚等人共同從事革命活動，上司學生參加反帝反軍閥和支援勞工罷工鬥争。1923年經李維漢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産黨。後來，陳炳文又介紹了該校學生王芳林（王首道），劉禹（劉肖愚）等進步青年加入共産主義青年團。徐特立看着陳炳文一步一步成長、成熟，從心裡為這個同鄉後生感到十分高興。
2、委以重任
1925年冬季的一個深夜，陳炳文正忙着完成一個教案。忽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他起身打開門一看，是徐特立先生來了（當時徐特立任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學校校長）。他連忙拉把椅子請徐先生坐，徐特立到書案前随便翻了一下教案，放下，略有所思地對陳炳文說：“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根據黨組織的安排，你要回鄉執行一個更為重要的任務，回鄉辦學，建立農民協會，将革命推向更大範圍……”然後師生倆經過兩個小時的長談，分析了形勢，具體工作怎樣安排，每個步驟如何進行等等。
奉徐特立之命，陳炳文于12月初回到五美鄉（現江背鎮），開始創辦長沙縣第十八高國小的籌備工作，位址選擇在五福村的今古寺，借用今古寺廟的建築作校舍。陳炳文被任命為校長，以公民課教員的身份作掩護，從事革命活動。利用春節走親訪友的機會，先後發展了陳炳成、陳䘵生、陳季臨、章亮凡等人入黨。
第二年，建立了第十八區農民協會。陳炳文被選為委員長，陳炳成為副委員長。十八高小創辦時，使用了當地章、吳兩姓的宗廟作校舍，是以兩姓中的頑固分子極為不滿，當地惡霸地主張月秋糾集一批土豪劣紳經常與學校為難，妄圖搞垮學校。農民協會成立以後，陳炳文提出“反壓迫、反剝削、減租減息”等口号，上司農民與土豪劣紳進行鬥争。于是章、吳兩姓的土豪劣紳竟勾結起來，圖謀搗毀學校，與農協對抗。
北伐軍入湘後，農民運動日漸高漲。陳炳文、陳炳成等徹底揭露了土豪劣紳破壞教育事業，欺壓剝削農民，對抗農民協會的罪行，号召全區農民兄弟團結起來，向土豪劣紳作堅決鬥争。他的聲音洪亮且極有鼓動性号召力，加之平日土豪劣紳對農民剝削壓迫太甚，農民積怨很深，一經觸發，其勢如暴風驟雨，迅猛異常。會場上“打倒土豪劣紳”“反對剝削”“農民協會萬歲”等口号驚天動地，人們立刻捉拿了為首的土豪劣紳吳長皮、盛壽成、陳伏生等，并給他們戴上高帽子在河田一帶遊行。會後，又勒令土豪章嶽秋、陳仲明開倉放糧。廣大農民揚眉吐氣，喜笑顔開，農協運動取得巨大勝利。
1927年2月2日，區農協在赤霞仰山廟召開農民協會同樂大會，歡慶春節和農民革命運動的偉大勝利，到會群衆上萬人，陳炳文在大會上代表區農協講話，慷慨激昴，獲得會場經久不息的掌聲。會後，還演出了文藝節目。台上台下掌聲雷動，歡聲笑語連成一片，全區農民沉浸在空前的歡樂之中。
陳炳文烈士之墓
3、師生一席談
正當農民協會運動風起雲湧之際，徐特立于這年春天回到老家五美鄉調查農民運動一星期。
當徐特立回鄉的第二天，陳炳文聞訊後于下午趕到五美山觀音塘徐先生的家裡，向先生彙報近年教學和新農運工作的情況。
師生倆坐在西邊雜屋火房裡。外面下着毛毛細雨，很冷，徐特立将火生得很旺，用鐵火鉗一塊一塊加柴，靜靜地聽着陳炳文的情況叙述。
“奉先生之命，從1925年冬至今，我努力按照您群組織上的安排，頂着各方面的壓力和困難，辦成了十八高小，發展了十幾名共産黨員，成立了農民協會，開展了聲勢浩大反剝削、反壓迫、打土豪的農民運動，以文藝形式宣傳革命思想，全區人民團結一緻，有力地打擊了反動勢力的嚣張氣焰！農民協會運動如火如荼，令人歡欣鼓舞……”
陳炳文特别将農民協會大力開展宣傳活動，文藝表演，動員婦女和青少年解放思想，投身革命的情況講得十分仔細，繪聲繪色。徐先生一言不發，不時用筆在本子上作了許多記錄，樣子顯得非常興奮。
師生一聊将近三個小時，天漸漸黑了下來。這時，師母熊立成已做好晚飯，輕輕推門進來叫他們用晚餐。席間，徐先生當着家人和其他幾位教員的面，對陳炳文大加贊賞。并說：“他這幾年的工作，已大大超出了我當初的想象，農協運動開展得如此火熱，如此偉大，這對我也是一次革命咧！”
陳炳文接着說：“徐先生的栽培，我将永世不忘。我隻有努力革命，造福一方，才對得起先生的恩典。盡管往後道路十分艱險，我當毫不畏懼，勇往直前，決不辜負先生的厚望……”
由于農會工作的繁忙，陳炳文吃過晚飯，便告别徐先生、師母，傳回赤霞仰山廟參加農協委員會工作會議。在會上，陳炳文向與會同志傳達了徐特立先生對農民協會高度評價和上級組織的精神，大家都受到很大的鼓舞。
師生一席談，讓徐特立産生了很大振動，他對他的學生陳炳文在短短幾年所取得巨大成績感歎不已。
他在回鄉調查後寫的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這時我已經教了三十年書，成了一個進階知識分子，在書本上沒有見過婦女和兒童這樣的偉大。我也曾經在日本考察過，在歐洲留過學，在法、比、德等國，時間最短的住三個月，長的住過四年，沒有見過不識字的農民及其婦女兒童這樣偉大，我下鄉住一個星期，使我從十八歲到五十歲以來的思想整個革了命！我過去崇拜的康梁和中山，比之有組織的農民對于中國革命的作用，渺乎小矣！”
4、傷逝
1953年冬，徐特立赴湘考察之際，偕夫人回故鄉五美山一趟。在觀音塘故居，坐在原先上課的教室裡，發黑的課桌椅，斑駁的黑闆依然靜靜地各居原位。
他忽然想起了他出類拔萃的學生，其中一名就是陳炳文。徐特立輕輕地念出了“陳炳文”三個字。他早有耳聞他被國民黨殺害了，他不由得歎息一聲，心裡十分難過。這時，一起陪同的一名當地老幹部看出徐特立的心思，于是将陳炳文犧牲的前後情況向徐先生簡單叙述——
1927年5月21日，長沙“馬日事變”後，農民革命運動遭到殘酷鎮壓，第十八區農會副委員長陳炳成、委員陳䘵生慘遭殺害。陳炳文避難江西，後轉浙江。次年3月，他返鄉聯絡地下黨組織，不幸在歸家的當晚，被團防局久已布置的暗探窺見，深夜即遭圍捕，押解長沙鏟共法院。在反動派嚴刑拷打之下，他堅貞不屈，隻字未吐。4月28日，陳炳文被殺害于長沙識字嶺。在綁赴刑場時，他抗綁擲标，被獄卒擊斷右臂，仍忍住劇痛沿途高呼口号：“共産黨萬歲！”“打倒反動派！”“殺盡土豪劣紳！”臨刑時，他昂首挺胸，立身就義，時年28歲。
徐特立聽到這裡，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頓了一下，說：“真是一條硬漢，一名好學生。其實他沒有死，他隻是去了遠方……”說着說着，徐特立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作者簡介
陳恭森，從事基層文化工作40餘年。愛閱讀，愛思考。崇尚優秀傳統文化，敬畏聖賢。曾做過作家之夢，已編輯出版《紅色記憶》《江背故事一一那山、那人、那傳奇》。因忙于工作，多年停筆。現在開始清閑，舊夢重溫。想寫點文字表達自己的内心世界，讓朋友分享，自己開心。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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