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寶樹
【閑人寫心】
“夏日炎炎思娘親，難忘母親芭蕉扇”。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在家庭條件極其困難的歲月，在那悶熱如蒸籠、蚊蟲肆虐的夏日夜晚，是母親的芭蕉扇為我們驅趕蚊蟲送來涼爽，把我們送進美好的夢鄉。幾十年來，每當到了炎熱夏季，都會想到母親那把破舊的芭蕉扇 。昨天整理電腦文檔，無意中發現11年前寫的的文章《母親的芭蕉扇》，現予分享。緬懷父母和哥姐等在天之靈，不忘那艱難困苦的歲月，懷念那夜不閉戶、和睦相親的年代，銘記母親的芭蕉扇。
—— 題記
氣溫持續三十七八度，幾十年罕見。持續高溫，我們整天呆在空調房間，沒有受到太多折磨。但看到在烈日下、在蒸籠般賣場汗流浃背工作的親人朋友，深感他們艱辛，道一聲辛苦了。晚上散步柳樹灣，看到居住路邊低矮出租房農民工，在門前支起鍋竈做飯、吃飯、洗澡、納涼，也想到現在家中沒有空調的親戚朋友們在夜晚是如何忍受高溫煎熬的。同時讓我想起四十多年前，在那酷熱難耐的高溫季節裡，白天，父母、兄長在地表溫度超過40度，在街邊門旁屋檐下擺着鞋攤，用兩根繩子、兩根竹杆支起一塊破舊床單做遮陽棚，冒着酷暑汗如雨林的幹一天縫修鞋活，隻能賺到勉強維持全家人吃一兩頓稀飯錢的那艱難歲月生活場景；想起經常為了讓全家人吃上一頓稀飯，她拿着盆子向親戚鄰居借二升麥子三碗面，做好飯看着我們在吃，她卻坐在一旁抽着用土煙葉卷的香煙默不作聲的母親；想起在那高溫季節蒸籠般的夜晚，母親拿着那把破舊的、幾乎夜不離手、整夜不停地為我們兄弟姐妹扇風驅蚊的芭蕉扇。
我小時候家境極其貧寒，父母兄弟姐妹等八九口人居住在兩間半茅草房。我們家住在岔河老街南街，老街隻有五六米寬。炎熱的天，每天太陽剛剛偏西，父親就催促我們清掃門口地面，擡水澆水降溫。将鋪闆床、用繩子和木框做的“涼床”、把自家前後門闆卸下來用凳子架起做床。其他人家也多差不多，各式各樣的床鋪擺放在自家門口，一字排開。每家門口除了床鋪，還有一個矮飯桌，将早早燒好的小麥糊、或玉米糊等粥盆放在桌上涼着。飯桌旁邊飯幾個小闆凳。當時我們家和大部分人家一樣，早晚隻能吃稀飯，經常一天隻能吃兩頓，偶爾吃一兩次小麥糊餅或者玉米糊餅就不開心不得了，吃白面餅、白米飯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了。盡管生活艱苦，但是我們家兄弟姐妹從來沒有為争吃争喝、為你吃多我吃少吵過，總是甯可自己少吃，也要主動讓兄弟姐妹多吃點。逢年過節，家裡偶爾做一點好吃的，父母親總希望讓我們兒女多吃點，我們也希望父母吃一點，結果總是你讓我，我讓你，最後哪怕每個人品嘗一點點，總不會漏掉一個人。每次家裡有人過生日，父母哪怕是借錢，也會做一大碗白面面條給過生日人吃，結果，過生日人把面條分給你一點，分給我一點，最後一定是分成很多份，每個人都吃哪怕隻吃一口口白面條，也不會漏掉一個人。盡管當時生活非常艱苦，全家人感覺非常開心，其樂融融。
我們家是這樣，左鄰右舍也是一樣。各家一般都是趁着天沒黑吃晚飯，省些晚上點燈油。吃飯時，常常是張大爺端着一大碗幾乎能照見人影的麥糊粥，來到李二嬸家桌前，彎下腰伸出筷子，仔細挑一兩塊醬黃瓜，自言自語：“好吃，比我家的好吃……”。李老三，端着剛吃完的空碗，走到王老二家桌前，王老二拿起粥盆裡勺子，給李老三盛了半碗玉米糊粥。李老三邊喝邊說，“還是玉米粥香……”左右鄰居就像大家庭一樣。
我們家人口多，每天磨面漿、做面糊粥 、洗碗、燒洗澡水等苦活累活幾乎都是父母、哥哥、嫂子、姐姐做，輪不到我們小兄妹做。天快黑了，父親就催促我們排隊洗澡。那個時候洗澡很簡單，男丁們，天黑把後面一關，站在後院子裡一塊固定的大石頭上，用水沖沖就完事了。女士們，在卧室兼廚房鍋竈旁，一盆水一個木桶就是一個浴室。父親是非常愛幹淨的人，每天是他第一個洗澡，洗完澡順手把汗衣服在水裡洗洗，拿到河邊淘淘就完了。母親是全家最後一個洗澡的人，因為她要把所有家務事做完，等我們都開始納涼了，她才能洗澡。每天母親最後一個從象蒸籠一樣鍋屋裡走出來，到門口納涼時候，都會拿出她專用的芭蕉扇。我們家當時包括蒲扇都達不到每人一把，雖然有的已經寫上名字，還是常常你拿我的，我拿你的。但是母親那一把芭蕉扇一般是不拿的，因為她一旦有時間坐下來，是必定要找那把扇子，因為她要拿那個扇子為我們扇風驅蚊。
母親芭蕉扇已經用好幾年了，扇子邊沿壞了多次，用布條縫補了好幾次了。那個時候沒有電燈、沒有收音機、沒有電視機，每天納涼時，大家都坐在或者躺在自家涼床上，也有睡到鄰居、小夥伴床上，聽上歲數的老人唱老戲、講笑話，說故事打發時間。晚上蚊蟲特别多，有蚊帳的寥寥無幾，都是睡在露天地。一般是涼床上放一個蘆柴席，也有用細席的，我家父母大床上細席已經補了好幾處了，小涼床上蘆席經常劃破皮膚，有的在床上再放一個破衣服或者舊床單。母親是我們家每天最後一個睡覺的人，門口納涼的人講故事、說笑話、哄小孩聲音漸漸停了，打呼噜聲此起彼伏的時候，母親習慣的走到涼床前，幫這邊孩子蓋好床單，幫那邊孩子扇幾下蚊蟲，最後才能躺到大床上一邊搖着扇子為我們扇風，一邊她也算是開始休息了。我們每天夜裡睡覺，沒有一個晚上不醒多少次。要麼是被鄰居家小孩哭鬧吵醒，要麼是被蚊蟲咬醒，要麼是被熱醒，總之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睡在空調房間一覺到天亮的。無論夜裡什麼時候醒來，我們都會感到母親的扇子在不停地扇着，為我們扇風驅蚊，微風吹拂讓我們很快又回夢鄉。如果醒來感覺沒有風，睜開眼睛看看旁邊，在漆黑的深夜，我們一定能看到在旁邊涼床邊或者鋪闆旁其他兄弟姐妹床前，有一個火星在閃亮，那是母親一邊在抽煙解困，一邊用那把破舊的芭蕉扇為兄弟姐妹扇風驅蚊。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父母駕鶴升天，大哥大姐也過早随父母而去，他們沒有福氣過上現在的好日子。我們現在全家老小雖然過着衣食無憂豐衣足食的現代人生活，但我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艱難歲月，不要忘記父母兄弟姐妹對自己恩情。我們要盡自己所能，為大家庭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告慰父母和已故親人在天之靈。我懷念那個夜不閉戶、祥和安甯的那個時代，懷念鄰裡一家難分彼此和諧的生活環境，懷念手足情深同甘共苦弟兄姐妹感情，懷念為我們吃盡苦頭早已離我們遠去的父母和哥姐，更懷念我們的母親和她老人家那把不停地為兒女扇風驅蚊的芭蕉扇。
幸福方圓（朱寶樹）
2024年6月
北京 寬心居
作者簡介
朱寶樹，銀行工作四十載，熱愛文字50 年，花甲筆耕不辍。在報刋發表文章近百篇，被《中國金融文庫》《中國金融家論商業銀行改革》等經濟金融專著收編近10篇。在“淮網文學”等平台分享散文遊記詩歌等300 餘篇。寫我心、記我行，記錄美好，分享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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