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匠借宿（修改版）》第三章 支爐起風波

上回說到，場園屋裡，張匣子醒後一直沒有睡着，房東少婦人的影子不停的在眼前晃來晃去。他翻來翻去，胡思亂想，身上燥熱的不行。

他爹去世的早，家裡沒了頂梁柱，家裡窮，他很自卑。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非分之想，也沒有一個女人像少婦人這樣待過他，他感覺自己喜歡上那個少婦人了。張匣子在心裡罵自己：你是怎麼了，人家是有家的人，怎麼這麼沒出息！他自己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這一擰，才把他的思緒掐斷，他猛然間坐了起來。

天已經蒙蒙發亮了，也聽到了村子裡的雞鳴狗吠聲。他連忙起來，因為今天他要選個支紅爐的地方，把鐵匠爐子支起來。

張匣子移步來到村頭的老柏樹底下，四下環顧了一下：老柏樹底下支爐最好，有蔭涼，也敞亮，離場園屋子又近，又是石城堡進出的必經之地，村裡的人來打鐵具，十分的友善。

位置選好了，他開始張羅支爐。這時，村裡的男人們開始出村下地了，他們路過老柏樹底下時，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這個陌生人。一會兒，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急急的走過來了，他留着長胡須，戴着瓜皮帽，身穿一件緊瘦的蓋腳長綢衫，配有一件無領多紐式對襟馬褂，手持一根文明棍，兩眼炯炯有神，有十分的威嚴之狀。看見張匣子就說：“你就是昨兒個晚上來的那個打鐵的？”

張匣子見來人氣度不凡，慌忙施禮，小心的說道：“是的，老人家，我來你們這寶地，打打鐵，混口飯吃。”

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石城堡的莊長栾文齋。昨天晚上，就有人向他報告說，村裡來了個打鐵的，他就擔心打鐵人把紅爐支在村頭的老柏樹底下。是以，一大早就奔村頭來了。

這栾莊長見張匣子禮數不少，面相上也是個厚道人，那威嚴頓而轉成為了和藹，口氣溫和的問道：“你這孩子從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答：“老人家，我是從五十裡外的石峽村來的，俺叫張匣子。”栾莊長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裡到是真缺個打鐵的，可這老柏樹底下是不能安爐的，這是四百年前我們莊第一代老祖宗栽下的樹。”

不過，這栾莊長也覺得在村頭安個鐵匠爐是最好的地方，他四下看了看，發現了一個得意的位置，就對張匣子說：“我看，你就靠在牛家場園屋子的西院牆上搭個鐵匠棚子吧。”

張匣子看了看，覺得更好，離場園屋子更近了，取個家夥什更友善。不過他初來乍到的，可怎麼搭這個棚子啊！老莊長看出了他的心思，說：“孩子，你别愁搭棚子，我一會招呼人幫你搭起來。”

這栾莊長說完，就進了村子。不一會就來了好多人，有扛木棍的，有拿樹枝子的，有帶破席子的。大家七手八腳就把鐵匠棚子搭好了。這下，老柏樹底下看熱鬧的人不斷多了起來，有老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子，大家指指劃劃，叽叽喳喳，都在那裡看新鮮。

張匣子在石峽村打鐵，從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臊的他不敢擡頭，隻顧清理棚子裡的雜物和土石。一會，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哎喲歪，這是哪裡來的個壯漢啊，長的這麼瓷實，你看看這胳膊腿的，勁大着呢，啧啧啧，喜煞那人啊。”看熱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女人不是别人，是村子有名的“狐狸精”潘大妮子。這潘大妮子長的楊柳細腰，薄唇鳳眼，平日裡愛挑逗男人說笑話。

張匣子聽了潘大妮酸溜溜、勾勾魂的挑逗話，更不敢擡頭了。張匣子正渾身無地自容之時，他聽到了房東少婦人的話：“潘大妮子，你胡咧咧啥啊，他是我們家場園屋子裡的宿客，以後不準你欺負他。”少婦人說話間就來到了張匣子眼前，對張匣子說：“大兄弟，水和飯我給你放屋裡了，吃了飯再支爐吧。”張匣子心裡一陣暖意走遍全身，他擡起頭，正好和少婦人四目相對。

咫尺之間，四目之光如閃電交彙，兩人的熾熱之情便互相滲透進了對方的眼底，而這隻不過是一個閃光的時間。目光閃過，雙雙又都同時低下了頭。這時，張匣子鼻吸到了從未聞過的芳香，他自問：這難道就是女人味嗎？柳菊花也同時撲捉到了多年未聞到的男人身上的泥汗之氣。張匣子半響才應道：“嗯哪。”轉身順着牆根進場園屋子裡吃早飯去了。

這短短的一幕，被老柏樹底下的男男女女看了個真切。“狐狸精”潘大妮子看着柳菊花和張匣子的親昵勁，醋意翻了天，對着柳菊花罵到：“柳菊花，你才是個浪貨來。你見了這壯漢，腿都拔不動了。”随後兩手抻了抻衣角，扭着個大屁股走了。

潘大妮子罵柳菊花“浪貨”是有她自己的根據。柳菊花守寡三年多來，村裡的光棍子沒少騷擾了她。就說蔔大耳朵，三天兩頭去村頭轉悠，見柳菊花下地回來，就獻殷勤，每每都是被柳菊花兩眼瞪跑了。有時，被潘大妮子等嚼舌根子的女人撞見，便添油加醋的戲說一番。

衆人見好戲收場了，也就都散去了。柳菊花接着收拾鐵匠棚子，把地掃幹淨，又從小河裡提上幾桶水來，把鐵匠棚子裡裡外外灑上一層水，又從場園裡取來了麥糠，揚撒在濕濕的場地上。這樣，就把浮土都壓住了。

柳菊花收拾完，張匣子也就吃完早飯了。張匣子見狀，心喜得不行，他看了看四周無人，才敢和柳菊花說話：“嫂子，你這麼幫我，實在過意不去，謝了。”柳菊花這是聽到張匣子對自己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心想這壯漢外表憨頭憨腦的，沒想到還很會說話，就立馬應道：“你一個人出來混飯吃，人生地不熟的，不容易。”柳菊花看了看張匣子黑裡透着紅的臉，又說道：“我今天莊稼地裡也沒什麼活幹，就幫你把爐子支起來吧。”

柳菊花說着，就伸手去搬那些鐵家夥。張匣子趕緊制止，說：“這些鐵東西很沉的，别紮了你的手，我自己來。”柳菊花說：“我哪有這麼嬌貴，孩子他爹去世後，地裡的活都是我幹，身上有着勁呢！再說我在娘家時，我爹和我哥還教過我功夫呢。”柳菊花說着，就把幾十斤重的鐵砧子一下子從地上搬了起來，腳步很有力的就搬到鐵匠棚子裡去了。

聽了柳菊花的話，張匣子才知道房東少婦人沒有了男人，他臉上一陣戚戚，好不難過。柳菊花看見壯漢臉色沉重，不吱聲了，知道他的心還是挺小的，就又說：“日子還得過，為了兩個孩子，我也要堅持活下去。”張匣子這才接話說：“是啊，俺娘也說，天無絕人之路，大苦之後必有後福。”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才打破了僵局。

柳菊花見張匣子臉上有了喜色，就趁機問道：“大兄弟，你今年幾歲了？成家了吧？”張匣子答：“二十七歲了，屬牛的，還是個光棍子。”柳菊花見張匣子挺幽默，就笑了，說道：“真有緣，你屬牛，我婆家姓牛。俺比你大三歲，俺娘家姓柳，俺叫柳菊花，以後你就叫俺菊花嫂子吧。”

張匣子也忙自我介紹說：“俺叫張匣子，别的沒有，就是有力氣，以後你喊俺匣子就行，地裡家裡有累活啥的，俺去幫你幹。”兩個人正在對言對語的說着，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跑過來了。男孩子說：“娘，我和妹妹去念書了。”柳菊花說：“好好聽朱先生的話。”女孩子尖聲答道：“知道了。”一溜煙的跑了。柳菊花對張匣子說：“這就是我的一對兒女。”張匣子望着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不覺心生喜歡。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沒覺得有多長時間，鐵匠爐就支好了。柳菊花拉起風匣試了試風，風很足。張匣子拿起小鐵錘想敲敲砧子，聽聽是否原音。他知道，舅師傅給他說過，重新支爐一定要先試試砧子的聲音是否原音，如原音，說明砧子與砧木連接配接牢固，砧木與大地也連為了一體，這樣方能開爐打鐵。若不原音，說明安裝不牢固，不能開爐，需要重新安裝。張匣子想着舅師傅的話，舉起錘頭正要敲試，忽然一隻大腳伸過來，一下子把他的鐵匠砧子給蹬倒了。

張匣子一下子懵了頭，扭頭一看，有個面目猙獰的男人看着他，說：“誰讓你在這裡支鐵匠爐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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