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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作者:逍遙觀娛

西格弗裡德·薩松在詩作《做夢的人》裡寫到:

士兵是死亡的灰色國度的公民,領不到時間給予的明日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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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再見》裡虛假的烈士紀念碑、不合尺寸的棺木、好人不能複盤壞人意氣揚揚保持着反諷的意味,陣亡士兵失去生命和尊重,墓碑前仿佛噴湧着憤懑與死亡的火焰。

本片叙事迅捷流暢,影像極具法式電影精緻浪漫的風格。它不像某些反戰題材電影那樣把大量鏡頭對準戰場白骨露野的慘烈景象,以苦情的宣洩直截了當地呼籲全人類尊重生命熱愛和平;

而是聚焦于幾個關系複雜的人物,将主要目光投向戰後上層社會的拜金奢靡和底層社會的潦倒無助,緩慢地浸透出無力感和撕裂感,展現戰争表象與本質共通的瘡痍滿目同戰後法國社會浮世繪的一角。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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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戰争來臨,運作着的本初規則瞬間分崩離析,剩下的隻有生存和輸赢;當四起的狼煙在遍體鱗傷的集體世界中緩緩消散,原先的規則卻難以重建,其中總有雲詭波谲的變數。

《天上再見》裡的愛德華和阿爾伯特是兩個飽受戰争創傷的退役士兵,面對戰争的始作俑者普拉戈爾上尉在戰後大發死人财而青雲直上時,他們戰時的創傷被現實撕扯,在内心世界裡不斷擴大,疼痛如被切割的根根銀線彙攏起來裹住那隐忍的靈魂。

影片第一個鏡頭是跟拍一條軍犬跑進戰壕的場景,視點落在戰火未息的戰場上,法軍陣地散發着不安的氣息,如同戰争的真實寫照一般流露出混亂與迷茫。

而第一眼看到軍官普拉戈爾的時候,他的性格和心理被阿爾伯特的旁白“他喜歡戰争,那是他崇尚的事”,還有指令士兵檢視德軍動态時朝自己人開槍故意挑起兩軍沖突的情節诠釋得完整無遺。

被炸掉整個下巴死裡逃生的愛德華,他憂郁的藍眼睛裡滾動的淚水,喪失以真面目示人勇氣的辛酸,出院後依賴嗎啡麻醉自我的生活……這些令人心生黯然的傷痛都與普拉戈爾的飛黃騰達形成巨大的反差。

當愛德華開始為自己設計面具,各種奇特風格的雜糅讓每一張面具都成為他内心世界的一個詳細投射:獰惡的面具揭示他在罅隙中與晦暗周旋、艱難生存的坎坷,妖媚滑稽的面具是對上層社會金錢至上品性的暗諷。

當愛德華戴上華美絢麗的面具,這是他向整個社會風象的暗諷與嘲弄,除卻保持自身清醒不被世俗同化之外,他的傷痕也因為那精美的面具得以在紙醉金迷的派對上有了短促的遮擋,暫時撫平他心中的焦慮。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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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愛德華的個體經曆乃至潛意識出發,我們能窺見許多反戰電影裡被擴大或切割的傷痛,包括戰争對于未來的“深久影響”——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美國狙擊手》中那個無法忘記戰争帶來恐懼與傷痛之感的狙擊手,戰時神話的聲名遠播無法掩蓋鏖戰過後個體心理的瀕臨崩潰與戰後家庭的創傷;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伊萬的童年》中那個家破人亡自說自話的瘋癫老漢,以及通過主人公伊萬的夢境與現實的交叉勾勒出戰争于人類文明來說的沉重打擊,同時又顯現戰争的慘無人理;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共同警備區》由朝韓雙方士兵互相接觸後産生的友好情誼發展到彼此建立的信任在針鋒相對的大環境下瓦解,對政治意識形态影響下的政治立場和人性裂變作出無聲的控訴;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屠殺安魂曲》開頭那個稚嫩的孩子在德軍的殘酷圍剿和德占區腥風血雨的殘酷下變成結尾處猶如老人一般溝壑縱橫的臉龐……

這些電影來自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國度,立足的戰争背景也各有差異,但它們都不約而同地呈現出“反戰”的思想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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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天上再見》與芬蘭電影《無名戰士》對戰場上那種充斥着煎熬的渺茫希望有描摹異曲同工之處:

《天上再見》中阿爾伯特在戰壕裡給未婚妻塞西爾寫信,還有愛德華彩筆下的畫,隐約透露出對戰争早日結束的熱切希望;

《天上再見》:那些反戰電影裡或明或暗的傷痛

《無名戰士》裡一個芬蘭新兵向老兵發出國家會不會因他們而變成超級大國的疑問時,老兵回答他的是“我隻想活下去,活着回家,抱一抱我的漂亮妻子和兩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

兩部電影通過細節描繪士兵在硝煙滾滾的環境裡對安定生活的漫長等待,表現出一種遊離于困惑和悲憫之間的共情,把疼痛細化成“念親”層面蔓延而出對和平的渴望,這種涉及情感層面的意識形态投向與《永别了,武器》以愛情悲劇來說明戰争剝奪個人的愛情自由,摧毀一個家庭的幸福未來延伸出對戰争的反思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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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的形象,是流血、痛苦和死亡。”

《天上再見》的血腥暴力卻隻存在于開頭部分,随着愛德華出售虛假紀念碑的動機緣由逐漸深入故事同樣具有吸引力。戰争的形象不止浮現表面的一切,還有背後潛藏着的戰後社會階級之間的對立沖突。

無論是《阿甘正傳》裡失去雙腿後依賴救濟金度日的丹中尉,《芳華》裡身為“戰鬥英雄”的劉峰遭遇粗暴對待的無助,還是《天上再見》裡愛德華和阿爾伯特在普拉戈爾一躍成為社會名流後的黯然失色,他們告别了戰火的威脅後,又迎來社會架構内上層世界的冷眼與歧視,這是顯而易見的肉體和精神上的再次傷痛。

反戰電影裡多少都存在着或明或暗的傷痛,那猶如天邊被雨暈染開的赤紅一色,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刻緩緩擴散在内心世界,于是暮色四合,短時或長期失去白晝的映襯。

回觀那些嚴肅的反戰寓言,它們在現實意義上所希冀的也許就是:當關聯到民族和國家的紛争都已平息的時刻,和平的曙光終将穿過層層陰霾透析光芒直抵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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