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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導演錫蘭和他的電影:他沿着一條路走,種出了“高高的樹”

作者:文彙網
土耳其導演錫蘭和他的電影:他沿着一條路走,種出了“高高的樹”

本屆“金爵獎”主競賽單元評委會主席、土耳其導演努裡·比格·錫蘭代表作之一《五月碧雲天》劇照

在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集中放映了本屆“金爵獎”主競賽單元評委會主席、土耳其導演努裡·比格·錫蘭的系列作品。這位在2011年憑借《小亞細亞往事》拿下金棕榈評審團大獎、2014年用《冬眠》拿下金棕榈獎,在土耳其享有盛譽的著名導演,以其個性鮮明的風格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奠定了其在國際電影界不可替代的位置。

其實,就其作品數量而言,錫蘭無論如何也是排不進多産行列的。1995年,執導個人首部劇情短片《繭》(獲第4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短片金棕榈獎提名);1998年,執導劇情長片處女作《小城歲月》(獲第4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卡裡加裡電影獎);2000年,執導劇情片《五月碧雲天》(獲第50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熊獎提名);2003年,執導劇情片《遠方》(獲第5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榈獎提名、主競賽單元-評審團大獎);2006年,自導自演劇情片《适合分手的季節》(獲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榈獎提名);2008年,執導劇情片《三隻猴子》(獲第61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榈獎提名和最佳導演獎);2011年,執導劇情片《安納托利亞往事》(獲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榈獎提名、第25屆歐洲電影獎最佳導演獎提名);2014年,執導劇情片《冬眠》(獲第67屆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金棕榈獎,第27屆歐洲電影獎最佳導演提名);2018年,執導新作《野梨樹》(入選第71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如上九部劇情片,外加2012年執導的紀錄片《庫斯圖裡卡:巴爾幹壞男孩》,滿打滿算,總共隻有10部,何以能夠蜚聲歐亞,并赢得世界級的聲譽呢?

土耳其導演錫蘭和他的電影:他沿着一條路走,種出了“高高的樹”

《繭》劇照

首先是辨別性強。錫蘭影片觸碰的主題非常多元,大到政治、經濟、社會,宗教、性别,小到個人、家庭、戀愛、倫理……而且,幾乎每一個議題和觸角都被安置在小亞細亞邊遠的安納托利亞山區:遠離喧嚣的靜谧,山地的蕪穢荒涼,人心的隔膜,浩瀚的天際,為揭示人與自然界、人與人、人與自身的内在關系營造了得天獨厚的環境氛圍。加上影片的節奏從容不迫,鏡頭細膩唯美,人物栩栩如生,對白飽含哲理,鄉土濃馥醇和,雪景美不勝收……這一切構成了錫蘭作品的标配,使之成為兼具歐亞文化交彙的一個“這個”。不要說電影創作中常見的“英雄所見略同”,想要刻意模仿都難!

其次是持續性長。從1995年執導個人首部劇情短片《繭》開始,到2014年憑借《冬眠》獲得第67屆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金棕榈獎,曆經20年,錫蘭始終沒有放棄過自己的追求:通過深沉悠長的鏡像展示生命的軌迹,運用充滿詩意的叙事和畫面表達自己的人生思考。深藏若虛,不動聲色。人性的欲念與郁結,人物的沉淪和掙紮,成為他影片的母題。每過兩到三年,錫蘭總有一部力作悄然面世,非驚天動地,不顯山露水。但是,每一部作品都能引發極大關注、觸動衆人眷顧,猶如頗有分量的一塊石頭扔進平靜的湖面,蕩起一串一串漣漪,微波蕩漾,潛流湧動,給人不盡的回味和思量。

土耳其導演錫蘭和他的電影:他沿着一條路走,種出了“高高的樹”

《冬眠》劇照

最後是執着度高。錫蘭是充滿韌性的,這種韌性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不僅他的每一部影片的場景都選在自己的出生地安納托利亞山區,而且始終圍繞“愛恨情仇”的母題鋪陳渲染,日月經年,一如既往,頑強地開掘着他的人性世界。就像《五月碧雲天》裡的老父,在家庭成員全部離開後,他依然留在了小鎮,悠然自得地與大自然相伴;也很像《野梨樹》中的那對父子,他們的出發點和歸宿處都在那口深井,即便挖不出清泉,也要讓它生生不息。當然,錫蘭的執着最終是得到回報的,不僅捧得了最佳“金棕榈”,也得到了“金熊”的青睐。

我看錫蘭,最受觸動的正是他的韌性和執意。13世紀的土耳其著名詩人尤努斯·埃姆雷曾寫道:“我沿着一條路走,我看到一棵高高的樹,非常迷人,非常甜蜜”。我想,沉澱在錫蘭心靈深處的可能正是尤努斯·埃姆雷等先人們開創的這個傳統。其實,“沿着一條路走”,心無旁骛,矢志不移,也可以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藝術規律。對生活,體悟本質,嚼透底蘊;對群眾,愛得真摯、愛得徹底;對藝術,精耕細作,持之以恒,才可以種植出“高高的”“迷人的樹”,才可能創造出優秀的、足以傳世的精品。錫蘭們走出的正是這樣一條颠撲不破的通天道路。不得不承認,在我國近年的電影創作中,對這種藝術鐵律的倡導和堅持少了,追逐時尚和應景應變的多了;看重商業價值的多了,重視精神承載的少了;堅守藝術本分的少了,擺弄技術技藝的多了。我們有些電影人太實惠太追逐功利了,眼睛隻盯着市場和票房,一旦某個題材、樣式獲得成功,便一擁而上,大量炮制繁殖,直至耗盡它們最後一點生命力,還美其名曰與時俱進、推陳出新。殊不知,寸心一旦漂浮,它的根基也就動搖了;藝術一旦逐流,它的生命也就枯萎了。

錫蘭20多年的堅守,對我們能否有些觸動和啟發呢?

作者: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教授、中國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李建強

編輯:吳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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