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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民間故事)

作者:道德巡查員

在北宋的一個村落裡,住着兩個叫張嶺和王虞的樵夫。故事發生之時,張嶺已經垂垂老矣,而王虞年方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他們兩人每天都要去距離村子兩三裡路遠的森林中工作。途中,他們必須經過一條大河,而且隻能靠渡船過河。村民們曾經無數次在這條河上搭建過橋,但是每次搭建後不久,橋都會被洪流沖垮。是以,至今這條河上還是沒有橋。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張嶺與王虞忙完一天的工作,從森林回來的途中,恰好碰到暴風雪。他們冒着風雪來到了渡口,但發現船夫已經将渡河的小船拉上了河岸,人卻不見了蹤影。兩人無可奈何,隻好四處搜尋可以過夜的落腳點。幸好他們在渡口邊上發現了一間供船夫休息的臨時小屋,兩人急忙鑽了進去。雖然小屋非常簡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能找到躲避暴風雪的地方,兩人已經夠幸運的了。

小屋裡面沒有火盆,連個生火的地方也沒有。狹小的房間裡除了入口之外,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張嶺與王虞進來之後,便将門鎖緊,裹着蓑衣,用鬥笠蓋着臉,縮在榻榻米上休息。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沒覺得有多冷,心想着,這暴風雪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停了,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張嶺年紀比較大,身體經不起折騰,斜躺下沒多久便睡着了。王虞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外面的風雪聲及雪水打在門闆上的聲音,吵得他久久無法入眠。小河的水位不斷地上漲,小屋好像大海中的一葉小舟,不斷地搖晃,發出吱吱的聲響。

暴風雪越下越大,一直持續到午夜才漸漸地弱了下來。王虞在蓑衣下被凍得瑟瑟發抖,愈來愈覺得寒冷刺骨,以至于到後來,他連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了。

忽然間,王虞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觸碰到了輕盈的雪花,他猛地睜開了眼睛。不知為什麼,小屋子那唯一的一扇門已被人打開,一個女子站在小屋中央,全身都飄滿了銀白色的雪花。

她從頭到腳一身雪白,長得非常美麗脫俗,氣質非凡。她在熟睡的張嶺身邊蹲下來,朝着他的臉不斷地吹氣,吐出來的氣是一縷白煙,輕輕飄舞着。

随後,那女子向王虞這邊走來,彎下身子。

王虞想發出聲音,但不知為何,他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時,白衣女子已經慢慢地接近王虞,靜靜地盯着王虞的臉,露出怪異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但是,她的臉蛋是如此美豔,讓人忍不住為她着迷。

女子仔細地端詳了王虞許久,然後幽幽地笑了,輕聲對他說:“陌生人,我跟你素不相識,本來打算像對待其他男子一樣對待你,但是看你可憐,又不禁為你感到惋惜,因為你是如此年輕、英俊!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你!不過,今天你在這裡看到過我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包括你的親人!不要以為你回去偷偷告訴别人了我便不會知曉,隻要你将這秘密說出口,我一定會知道。到時候,無論你逃到哪裡,我都會把你殺掉。今天,我就留你一條命,但是請你千萬要記住我的話。”

女子說完話後便轉過身,開門出去。王虞感覺剛才一直僵硬的身體終于可以自由活動了,便爬起來,湊着門縫向外看,可是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哪裡還有白衣女子的身影?

狂風裹挾着風雪灌了進來,王虞趕緊找來幾根粗大的木棍,死死地将門頂住。但是,他越想越覺得這件事詭異,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剛才他們倆睡覺之前,明明已經将門鎖死了,那白衣女子是怎麼進來的呢?難道是狂風給吹開的?又或者,剛才經曆的事都是幻覺,那個白衣女子不過是一場夢,自己把屋外的白雪想象成了白衣女子?

王虞想着想着,越想越理不出個頭緒,然後便推了推張嶺,想要把張嶺叫起來一起商量。可是,他搖了半天,張嶺依然沒有回答。王虞的心裡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伸出手去撫摸張嶺的臉。這時,他發現張嶺已經全身冰冷,身體如同冰塊一樣僵硬。顯然,張嶺已經死了很久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暴風雪終于平息下來,太陽不久便升了起來,照亮了整個大地。

王虞呆呆地坐在張嶺的屍體旁邊,一動也不動,一臉哀傷。他回想起跟張嶺一起工作的種種,心裡百感交集。過了好半天,他才打起精神,抱起張嶺的屍體,回到了村裡。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如同噩夢一般在他腦子裡盤旋。他不敢跟任何人說起,那個像夢一樣的白衣女子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幻覺,他自己都說不清。對張嶺的死因,他一直心有疑慮,隻是不敢确定是不是那白衣女子所為。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天氣都十分寒冷,王虞依然每天做着他的老本行,每天早上獨自到森林去,傍晚帶些木柴回來。他帶回來的那些木柴,便由王虞的母親拿出去賣。

轉眼,一年又過去了。這一年的冬天,這裡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這一天的黃昏,王虞如往常一樣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突然,一個少女從後面追了上來。她長得十分美麗,身材窈窕,唇紅齒白,笑起來非常迷人。王虞忍不住向她打了聲招呼,少女也溫柔地回應了一聲。她的聲音,有如小鳥一般清脆甜膩,聽起來令人十分舒服,王虞忍不住怦然心動。

王虞便和少女相伴而行,一路上閑聊。少女說,自己名叫雪兒,由于最近雙親都去世了,是以要到縣城去投靠一位親戚,想請這位親戚幫她找個丫鬟或是廚娘的工作,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

王虞對這個不曾相識的少女頗有好感,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已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問道:“你......你是否已經有婚約?”

雪兒聽完,臉微微一紅,羞澀地答道:“沒有。”

沒等王虞開口,雪兒又緊接着問:“你已經成婚了嗎?或者,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中意的女子,正等待完婚呢?”

王虞歎了口氣,搖着頭說:“不,如今我連自己的溫飽都成問題,況且家中還有一個年邁的母親要贍養,又怎麼有能力養活其他人呢?而且我還年輕,娶妻生子這種事為時過早,是以從未認真考慮過。”

說了這些話之後,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接話,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雖然兩人沒有語言交流,但是當他們的眼神交彙之時,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其中的情意,一切盡在不言中。等到他們快抵達村莊時,他們兩人的心已經緊密相連,難舍難分了。

王虞請雪兒到他的家中暫時歇口氣,喝杯茶。雪兒也沒有推辭,羞澀地答應了,和王虞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中後,王虞的母親熱情地接待了這位不速之客,還特意為雪兒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王虞的母親聽聞雪兒的境遇後,說:“既然你已經無家可歸,如果要去縣城,還不如暫時在這裡住下來,等情況好轉了再過去也不遲。”

雪兒禁不住王虞的母親的再三挽留,加之她已經對王虞芳心暗許,于是便順水推舟住了下來。過了不久,雪兒便嫁給了王虞為妻,婚後小夫妻十分恩愛,雪兒也非常能幹,将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條,深得老人家的歡心。

雪兒的賢惠能幹也被鄉鄰們看在眼裡,大家都誇雪兒是個好媳婦。五年後,王虞的母親因病去世了,臨死前,她對兒子說:“你選來的媳婦很不錯,确實是有眼光。我走之後,你一定不要虧待她,否則我會死不瞑目!”

小夫妻倆成婚後的這些年裡,雪兒一共給王虞生了十個小孩。這些小孩個個長得活潑可愛,膚色雪白,容貌出衆。

隻不過,令人訝異的是,雪兒生過小孩後,身材和容貌還是沒什麼改變,依然跟剛來的時候一樣明豔動人,絲毫沒有衰老的痕迹。附近的村民們都覺得很奇怪,跟雪兒年紀相仿的女人,很多都已經老态畢露了,而雪兒生了十個小孩,她那張臉還是和剛到村子來的時候一樣年輕,這實在太奇怪了。

一天晚上,孩子都已經睡了,雪兒正對着微弱的燈光做着針線活兒,王虞看着燈下雪兒的面容,腦子裡又回想起了若幹年前在渡口邊上的那個雪夜,以及那個謎一樣的白衣女子。他忍不住開口道:“咦!你這張臉,還有低着頭做針線活兒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個冬天裡發生的怪事。那一天的雪下得非常大,我在森林的渡口邊上,曾看過一個膚色白皙、長得跟你一樣美麗的女子,她長得......實在跟你太像了。”

雪兒低頭不語,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繼續做着針線活兒。

王虞絲毫沒有覺察到雪兒臉色的變化,依舊自顧自地說起那渡口小茅屋中恐怖的經曆,白衣女子俯身對着張嶺吹氣,然後彎腰對自己笑,又饒他一命。等到第二天天亮時,他才發現張嶺已經離奇死去,那很可能就是白衣女子下的毒手,他說得那麼投入,完全把白衣女子的警告抛在了腦後。

雪兒頭也不擡,默默地做着針線活兒。而王虞則繼續說:“一開始我以為那天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場夢,那個白衣女子長得如此漂亮,她的笑容如此攝人心魂,但是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那白衣女子一定不是人,因為她渾身白雪一樣透白。實際上,我那時候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看到過這樣一個女子,至今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此時,雪兒猛然站起來,将針線活兒丢到一邊去,然後走到王虞身旁,彎下腰,靠在他的耳朵邊,哀怨地說道:“你當時看到的白衣女子,那就是我呀!那就是現在的我呀!雪兒!你記得一點也沒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不是你的幻覺,我确實出現過,而且我曾經嚴正警告過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但是現在,你已違背了當初的誓言。看在孩子的分上,我不想傷及你的性命,但是我必須得離開你。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這些孩子,如果孩子們遭受半點委屈,我一定饒不了你!”

說着說着,雪兒厲聲尖叫起來,哀怨的聲音如泣如訴,逐漸在風中越變越小。然後,她的身影漸漸地像霧一樣模糊,而後飄上屋梁,打開天窗飛了出去。

從這以後,雪兒就像徹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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