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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作者 |「秦淮桑」

首圖 |「Rose-欢颜」

郑逸梅书中曾记一事,说是名士汪燕庭家住苏州茶磨岭,彼处山茶繁茂。

一回友人问其居所,汪以诗酬答,曰:“门外山茶一树红。”你认准了,那门前一树山茶灼灼的就是我家。

家在花间住,实在风雅,难怪此诗能引得人们争相传诵。

@橘涂初四 ▼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山茶,常绿灌木或小乔木,叶片革质,光滑油亮,叶面深绿,背浅绿。《滇中茶花记》云:“以其类茶,又可作饮,故得茶名。”

古时,好茶叶价格昂贵,人们将山茶充作茶饮,想来也是有的。如今听罢只觉得新鲜,又想,世事总是难以两全,山茶花既已得着好相貌,其叶断不会再如茶叶一般清香沁脾。

@惟有少年心-7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山茶种类繁多,名字亦极美。

雪塔,满月,睡鹤,醉杨妃,小桃红,焦萼白,晚山茶,照殿红,十八学士,花鹤顶,倚兰娇,粉妆楼,抓破美人脸……

或素白如夜雪初积,或烈艳似火齐云锦,或娇柔若粉面含春,或雪白洒红斑,或雪白带红丝痕,花色不一,各有情致。

此外,又有单瓣复瓣之别,单瓣茶花轻盈,复瓣者华丽,花瓣叠叠层层,模样生得极巧。

@钿筝▼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古来文人墨客多有诗词称赏,如范成大云:“折得瑶华付与谁?人间铅粉弄妆迟。”金朋说云:“独见墙头倾赤艳,鲜红几朵破琼瑶。”董嗣杲云:“鹤顶剪开霞瓣暖,骊珠遗下日芒寒。”

山茶耐寒而经冬不凋,花期甚长,可从腊月持续到春二三月方歇,栽种于庭院之内,或遮映漏窗,或修饰游廊,或粉墙布影,或屋瓦拂翠,或搭配玉兰,或点映湖石,意态隽然,幅幅成画。

@時雨淸风▼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木木小朵朵 ▼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沧浪亭假山上有一株上百年的美人茶,花开最早,冬月未尽已繁花满树。其花作粉霞色,单瓣,花间一簇黄蕊,十分娇俏,仿佛上了淡妆,胭脂很轻地匀开,使人觉得美人茶生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美人茶长得高,垂枝拂过檐牙,粉霞花色映衬着墨绿的叶片与螺青屋瓦,即有一种古雅含蓄的韵致。

游人穿过曲廊,不经意间抬头看见这一树花,也不会惊诧,似乎早就知道它该在这里,遇到,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

沧浪亭西边一处院落内亦有山茶几株,其中一种花大如碗,瓣雪白,带不规则红条纹,未知其名,远望好比一团抹了草莓果酱的雪糕,格外逗人喜爱。

看过红山茶,再看这“草莓雪糕”,便觉得春光真是过分温柔,偷偷把这么美的颜色给了它。它的花苞是鼓囊囊的一颗,青绿萼片裂开,花瓣抱成一团露出来,雪白苞子上面也是挑染了丝丝红晕的,于是素雅中便带了二三分娇俏。这娇俏,让人一步三回头,勾魂得很。

@雨晴烟晚85▼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竹栖刺桐 ▼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留园南面庭院靠墙边筑明式花台,墙上有郑思照所题砖额“古木交柯”,为留园十八景之一,此处原有古柏女贞,苍劲虬曲,交柯连理,枝叶婆娑,凌寒不凋,点出“苍古”与“交柯”之意,甚是应景。

后古柏女贞衰朽,枯树被斫去,花台内补栽柏树一株、云南山茶一株。柏树枝干屈曲,翠拂檐牙,云南山茶明丽照瞩,花瓣皱曲,攒簇如绣娘巧手缝制的绣球,花时纷繁,枝桠间累累可一二百朵。两树皆高出屋檐,渐成交柯之势。柏根下又点一拳石,石边一丛南天竺,枝叶纷披,漫然青翠。

由此,春赏山茶,冬看南天竹,而柏树四时常青,三种植物高低错落,成一幅写意小品,清隽雅致。

@Rose-欢颜▼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园林梦话|山茶,生来是个美人胚子

至于宝珠山茶则重瓣攒簇,艳若丹砂。拙政园内原有这种山茶三四株,交柯合理,钜丽鲜妍,清吴梅村有诗赞曰:“艳如天孙织云锦,赪如姹女烧丹砂。吐如珊瑚缀火齐,眏如螮蝀凌朝霞。”花时灼灼,能令美人失色。

江南富庶之地,宝珠山茶也仅此一处,别处无有,可见其珍贵。平头百姓莫说栽种,便是连见都没见过。

其时,拙政园归海昌相国陈之遴所有。陈得此园后“重加修葺,备极奢丽”,然而,由于在任所十年未归,他虽贵为拙政园主人,却不曾踏进园中一步。后又因罪远谪辽东,此一去,山长路远,征途漫漫,陈相国直至客死戍所也不能归来。

@_阿轻轻▼

诗人吴梅村曾与陈之遴结为儿女亲家,眼见他风光显赫前程似锦,眼见他获罪谴谪颠沛流离,内心该是何等悲怆,何等苍苍凉凉。

“看花不语泪沾衣,惆怅花间燕子飞。折取一枝还供佛,征人消息几时归。”选取开得正好的一株,折下,庄重地供在佛前,已不求自己余生富贵仕途平顺,只愿老相国平安早回。每读吴梅村《咏拙政园山茶》诗,至此句,内心总是凄怆悲凉。

宝珠山茶栽种于深寂的庭院中,自开自落,冬而又春,年年复年年,又美丽又寂寞,可是,陈之遴从不曾得以寓目,他终究是做了那个“沙场未归人”了。

而今那吴梅村折取供佛的宝珠山茶早已夭折,不存于世了,我们只能于山茶诗中撷取它的片缕芳魂,如此而已。

@白墙下的花园▼

世间美好,总会凋零。

花开到老,或是残留枝头抱香死,或是花片悠悠舞风前,而像山茶一般,开到极盛之时,猝不及防地整朵坠落的花儿实不多见。

是的,山茶的落花不能用“飘”,不能用“扬”,“飘”和“扬”都太轻了,只能说是“坠”,“坠”字有重量感,凛然而决绝,不带丝毫留恋,所以山茶的落花总是令人心惊。

试看春日晴好,芳草如茵,山茶砰然跌坠,将草叶压得微微伏下,此时若俯身拾起那新落的一朵,犹鲜美仍似初妆,岂能不叫人心生怜惜?

@双子阳光的豆豆▼

参考资料:

吴伟业《咏拙政园山茶花》

郑逸梅《山茶》

周瘦鹃《山茶花开春未归》

周勋《世变沧桑的拙政园》

曹林娣《读“古木交柯”之美》

说明:本文会同时在作者“秦淮桑”个人公众号“秦淮桑小集”上发布。摄影作者前带有@符号的,均为微博账号名称。未经取得摄影师授权,不得下载使用本文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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