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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强:老巷、老院和老屋

黎强:老巷、老院和老屋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幸福快乐真是简单得犹如一杯白开水,看似寡淡,饮如甘霖。沿街的那些陈旧的、简陋的、烟熏火燎似的老巷子、老院子和老房子,就像藏着宝贝的魔盒,随便走进哪段巷陌、跑进哪宅深院、打开哪扇房门,都仿佛童话世界刹那间闪现,让物质匮乏的童年时光有了精神富足的莫大欢愉。虽然说不出它们的绝妙之处,却能够把儿时的时光美到极致。

沿街的巷子,逼仄,拐弯抹角,多为“一人巷”。巷子两段稍宽处的旮旯、角落、坝子,通常还住着三、五家人户,彼此相互照应,很能体现左邻右舍的亲密关系。那些巷子里,是我们这帮小伙伴的游乐场,从巷子这头追逐到那头,又从巷子那头一窝蜂窜向老院子,一路的笑声,把童年时光搅动得色彩缤纷。

有时,小伙伴们也难得安静,拥坐在巷子的一截残壁下,小脑袋挤在一起,看大家从家里带来的小人书。小人书的主人当仁不让地坐在中间,煞有介事地显示出谁不听招呼、谁就甭想看小人书的老大做派。天色渐晚,小人书还在小伙伴们手中传阅着,似乎还没有完成每人轮流看一遍的约定,借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着小人书,生怕主人变卦,把小人书收回去。当然,我看小人书是付出了劳动的,就是给发小做完二十道四则运算的算术题。

老院子的住户要比老巷子的住户集中些,紧凑些,人情味、烟火味更浓。在河坝街,在任何一个巷子出来,都可以找到通往老院子的路,或前门,或后门,它们之间是互通的。长大后我才懂得,正是因为这种巷连巷、院通院的互通有无的平民式建筑风格,才形成了街坊邻居们不见外、一家亲似的日常生活常态。

吴家院子、黄家院子是小西门几个比较大的宅院,每个院子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彼此间门挨门,窗对窗,张家的厨房也许对着李家的卧房,钱家人的过道或许就是陈家人的通道。老院子的人家也有磕磕碰碰,也有鸡毛蒜皮,但事情过去不到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又聚在一起抽烟喝酒吹龙门阵,抑或在楚河汉界上杀得难分难解的,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当年,吴家院子有一个吴姓的复员军人,据说是在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被弹片击中脑壳造成神经出了点问题。此人身材魁梧,腰板笔挺,很有精气神,故事也多,笑话也多,左邻右舍都喊他“吴大汉”,让自家孩子见了躲开,说是怕发神经会打人的。但孩子们总忍不住“吴大汉”故事的诱惑,偏偏要聚在一起,听“吴大汉”讲抓特务、打仗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些故事是不是“吴大汉”自己编的,但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大人喊吃晚饭了也舍不得离去。

再有,“吴大汉”会一点南拳北腿、刀枪剑戟的武功,兴之所至,常常把河坝街的娃儿们组织起来,来到长江边的沙滩上,教练一些基本的武术知识,譬如扎马步呀、下腰呀等等。“吴大汉”教得很认真,孩子们学得很用心,连那些之前对“吴大汉”有偏见的邻居们,也对“吴大汉”刮目相看了。

黄家院子的赵姑婆一年四季都在自家家里制作“麦芽粑”,拿到市场上贩卖出售,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我们这帮娃儿最喜欢去黄家院子玩耍,心心念念的就是赵姑婆家里的粑香味道儿,那是真馋人呀。赵姑婆心善,见孩子们玩的心思都丢了,忍不住就从蒸屉里拿三、两个粑粑,孩子们快乐地分食后,又一溜烟跑开了。

河坝街娃儿的童年,更离不开老房子的庇护。从围城马路沿青石板铺陈的石梯坎下来,就能够看见一棵树龄上百年的黄葛树,枝繁叶茂,硕大的树冠下,相继挨着高低不一的老房老屋。老房老屋基本上都是青瓦房,有的还带有小阁楼,比街面上的老旧平房高大,显示出主人家境相对殷实。其实,这些相对富有的人家,向来是不傲慢、不矜持的。看似高人一等,其实都是布衣百姓,非常的与人为善、与邻友善。一到夏季乘凉时间,挨着黄葛树的老屋主人早已经泡好几杯沱茶,摆好凉板床,专等左邻右舍围坐一起,在黄葛树下吹天南海北的龙门阵。见孩子们陆陆续续来了,大方的主人家还会立马回转身,去老房子里取些瓜子、爆米花或砂炒胡豆盛在盘子里,让孩子们吃得笑眯眯的。

再已回不去的老巷、老院和老屋,滋养了我的青春。现在虽然不见了,但它们一直珍藏在我的心海里。因为,老巷里有童年的小人书,老院里有童年的麦芽粑,老屋旁有童年的香香嘴。

正是这些积淀于老巷、老院、老屋里的挥之不去的记忆,让我一生怀念不已……

责编:王芳 远岫 若谷

作者简介

黎强:老巷、老院和老屋

黎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重庆市音乐文学学会理事,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办公室高级经理。已在全国各类报刊网络发表散文、诗歌、随笔、歌词作品1500余首(篇)。在全国各类征集活动中获奖无数。著有歌词集《爱在心底流淌》《爱的音符生动点缀》。代表作《老家在中国》曾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播出,美国北美电视台播出之后在华人中引起广泛好评。近年来,相继创作出《美丽中国》《中国故事》《我的名字叫七一》《爷爷的履历表》等作品广泛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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