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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阴间视频看得越多,我越怕阳间

作者:穿插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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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什么能在去年年底给死气沉沉的一年增添点乐子,那么动物园规则怪谈应该榜上有名。

鲸鱼区里游泳的大象、神秘的兔子血、薛定谔的海洋馆······故事用一系列充满矛盾、细思极恐的设定,给寒冷冬日里的读者们又从头到脚灌了一桶冰水,但也燃起了读者们猜谜和二创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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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规则怪谈很快在各个社交平台上走红,解析帖的数量以分钟为单位剧增,一系列质量参差不齐的模仿之作纷纷涌现。校园、餐厅、商场,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场所纷纷变成了难以言说的恐怖之地,以至于现实里看到规章都会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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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__Cirilla / 规则怪谈吧

在红衣男孩、猫眼老太太这些传统怪谈发展近乎停滞的节骨眼,更令人身临其境、更具解读空间的这种“新怪谈”,给恐怖故事灌下了一粒久违的万艾可,也有效地避开了了“不能出现鬼”、“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官方铁律。

从源头来看,规则类怪谈属于舶来品——发源于以4chan、reddit为首的欧美网络论坛。继规则类怪谈走红之后,另一种视频形式的恐怖故事也借其东风,悄然传到了国内。

它就是模拟恐怖((Analog Horror))。

春意临门,万象更新。硫池县电视台为喜迎新春,正在播放《红火除夕》节目。低码率、多噪点的画面,仍盖不住满溢的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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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大祭尸

古老的贺岁习俗仍为国人所沿袭。人们贴窗花,包饺子,徜徉在幸福团圆的节日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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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大祭尸

喜庆的日子里,节目提醒大家在除夕夜不能该表露任何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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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零点的钟声敲响,节目恭祝大家向过去告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此前全家福中最左边的人,已不见踪影,想必是传播了负能量的后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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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大祭尸

熟悉却诡异,表面合理却处处细思极恐。看过上面这个由大祭尸制作的《除夕》视频的人,想必都会心生这种观感,这也正是模拟恐怖视频的风格标识。

所谓“模拟”,指模拟信号,即以前电视台、广播台普遍采用的信号传播形式。在“模拟恐怖”的语境中,它又意味着你平日所熟知,乃至深信不疑的信息渠道。而模拟恐怖之精髓,正在于对这些事物加以扰乱和异化——

如果《新闻联播》中途忽然插播出现外星人全面入侵地球的消息,随后又进行辟谣,可主播话音刚落,演播室里便传出了爆炸声。此时,你究竟该相信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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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充足的真实性和信服度是模拟恐怖得以成立的重要前提。因为你只有先对眼前所见足够熟悉、足够确信,才会在之后的扭曲过程中感受到安全感逐渐被剥夺,恐惧逐渐占领意识。

模拟恐怖和规则类怪谈一样,都属于向舒适圈发起的破坏行动。

大祭尸的另一个视频《寿》,更真实地还原了早些年电视节目的形式,于是整个视频也变得更加惊悚。

视频开头依然是熟悉的硫池电视台,不过是广告时间:

鲵寿堂牌大鲵精华,有效排毒,延年益寿。为健康投资,为孝心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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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过后,插播了几条寻人启事。其中一条的失踪者面孔和信息需格外注意:上月去县影剧院参加聚会,与家人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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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结束,广告继续。邻近尾声,广告宣布了品牌知识讲座开展的好消息,并放出现场照片。

照片当中的老人,正是上面那位失踪者,且失踪地点和讲座地点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县影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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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在国内模拟恐怖圈内引起广泛反响是“槐县”系列。

和单独成片的大祭尸作品不同,槐县系列视频共享同一个世界观,讲述“槐县宇宙”里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

不同势力之间的对抗,是槐县世界观中的一条重要主线,它经常表现为电视里的信号劫持。

《槐县心理安全中心知识科普》这期视频里,电视播报县内出现新型传播疾病,可能由音视图文等资料传播(SCP中的模因污染)。

当播报到县心理安全中心院长提醒的禁止事项时,电视信号遭到了劫持,画面跳到了禁止事项第六条所禁止观看的病情诊断。“关闭电视”的不和谐信号出现在屏幕上,可能是电视台一方力量的殊死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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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心理安全中心知识科普》

到了《槐县早报》这期视频,新闻报导槐县当地食品品牌“刘老头肉包”存在食品安全问题,但信号很快也遭到劫持,画面被篡改为刘老头肉包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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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早报》

之后的一期更为惊悚,采用音频档案的形式,播放了槐县地质局小队考察槐岭山脉留下的机密资料。

视频从一开始就浮现出被干扰的迹象:背景音有人声暗示去吃刘老头肉包,屏幕中央浮现一只眼睛,提醒“如果感觉字在动请去心理安全中心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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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地质局515小队最后留下来的资料 多子族和祂》

考察小队在山中发现了名为“多子族”的原始部落。该部落将村里的女人都用链子拴起来,并正准备举行盛大的祭祀。经历了多子族的祭祀活动,考察小队迎来了如下结局:

3人死亡,2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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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地质局515小队最后留下来的资料 多子族和祂》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份充满谜团的报告。

档案播放完毕,槐县旅游观光的广告紧随其后:欢迎来多子村观光,女性可免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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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地质局515小队最后留下来的资料 多子族和祂》

和动物园规则怪谈一样,槐县宇宙的设定也引发了观众的猜谜活动。人们顺着创作者留下的线索,试图摸清槐县恐怖现象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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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教、治安局、多子族这些神秘的名词被不断提起,其中最常出现的刘老头肉包甚至发展成槐县粉丝们心照不宣的圈内meme(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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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观众们的留言当中,可以很直观地看出槐县作品本身和读者圈层与其他亚文化之间的亲缘关系——克苏鲁、SCP、脑叶公司······但要论槐县系列以及大祭尸作品真正的源头,只能是Youtube上的Local58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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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迈入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后,恐怖故事的发展已有些穷途末路,难以越过瓶颈。在才思枯竭之际,终于有人意识到了采用模拟信号的老电视台和录像带蕴藏的恐怖效应和叙事价值。

于是,恐怖故事作者Kris Straub创作的Local58诞生了。

Local58是一个上世纪美国电视台风格的电视频道,频道放送期间,信号总会被种种神秘力量劫持,播出一系列可怕、诡异、超现实的内容。

Local 58是恐怖故事作者Kris Straub从2015年起创作的系列恐怖视频。视频模仿上世纪美国电视台的风格,讲述一个个电视台被种种神秘力量频频劫持发生了恐怖故事。

如刚播报完节目预告就遭到信号劫持,画面变成气象应急预警。两支不明势力疯狂地争夺主导权,一支叫人去看月亮,一支提醒人千万不要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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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译制:Epsilon

Local58世界观内的时间跨度很长,从上世纪30年代一直到今天。第九集中,Local58正式宣布要将模拟信号升级成数字信号,却遭遇了不明力量的强烈抵抗:老台标阴魂不散、背景文字疯狂威胁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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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译制:Epsilon

作为模拟恐怖的祖师爷,Local58奠定了此类作品的根基:以模拟信号媒体为载体、存在信号劫持、多股相互对抗的幕后不明势力。在其后的作品中,处处可见对于祖师爷家传秘诀的沿用。槐县系列、大祭尸系列,以及其他的如高城电视系列、TBC公司世界观系列等,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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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纪录片《天东市新闻》:黑暗正在扩散

单论技术力,多数刚刚起步的国内迷你恐怖视频相比Local58仍有一段差距,但靠着本地化的改良,它们更能够唤起国人的恐惧。

模拟信号时代对现今的年轻人而言是个久远的过去式,充其量只是童年记忆中的短暂一瞥。但正是这种时间差,营造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疏离感。我们如今重看老电视画面时,总会品咂到这种复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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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装垫台广告

距离感给恐怖留下了滋生的空间。过去已然远去,我们也遗失了许多记忆。可谁能保证,被遗忘的过去以及未曾经历的年代中,没有夹杂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呢?人毕竟是身份得靠过去记忆构建的生物,比起攻击当下所见,干扰一个人的记忆往往更具杀伤力,因为会引起人对自我身份认识的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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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电视】关台前信号入侵 播放诡异文字和录像...》

前文提到过,模拟恐怖视频的恐怖程度和真实感成正比。在还原过去电视台、录像带风格上,国产模拟恐怖视频已经做的相当到位。

一些常见的元素包括:

以蓝色、绿色等冷色调颜色为主导的纯色背景,原始的特效效果,宋体、黑体等传统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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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电视】关台前信号入侵 播放诡异文字和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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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装垫台新闻节目《今日世界》

以及官方口吻的消息公布,不带情感色彩的播报员声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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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纪录片《白山精神病院》

此外,比起国外的模拟恐怖视频,中式模拟恐怖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在中国的特殊环境下,电视台之于中国人的权威性高于其之于西方人,属于不容辩驳、永远正确的存在。对于年岁较长的人,这点尤甚。所以,自然难免发生中老年人把虚构故事当真了的状况。

写到这儿,我也一下子懂了为什么爸妈总给我转些人生哲理、养生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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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形式,中式模拟恐怖将东方世界文化带入了内容当中。中国人未必不骗中国人,但中国人一定最懂中国人害怕什么。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各地的拐卖儿童案屡见不鲜,大祭尸的《归来》以此为落脚点,讲述了一个相当贴近国情的恐怖故事。

硫池县儿童频频失踪,官方总结出受害者的共同特征:

1.家中儿童经常独处,缺乏沟通。

2.家庭中有老人于不久前离世

3.住宅中摆放老人照片,肖像,并可以让儿童接触到

4.住宅地处偏僻,人口密度少,环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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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的儿童,通常抗拒和大人沟通,可能会提到逝去的老人,并认为他回来看望自己,这种认知会逐渐延伸到行为上:夜啼、梦话、独自外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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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了”

结合片名《归来》,可以自然联想到,或许正是逝去的老人回应孩子的思念回来带走了他们。但归来的,真的是逝去的亲属吗?还是伪装成亲属的别的什么东西?

《归来》为不少观众带来了感同身受的体验,现实中的确有许多孩子因缺失父母的关爱,对逝去长辈的思念已经影响了行为活动,如经常和遗照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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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把这份感同身受代入到视频的逻辑里,恐怖感更上了一层楼:当你也完全沉浸在对逝者的思念当中时,你也可能要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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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我愿称《归来》为目前最强国产模拟恐怖之作,不光是因为巧妙的故事安排,更因它增添了西方模拟恐怖都还未开掘的维度——人文关怀。

按时间线来看,国产模拟恐怖作品集中出现的时间其实连半年都不到。短时间便百花齐放的局面,让我有理由相信,它会是拯救中国恐怖片、恐怖游戏的一道曙光。

毕竟,当虚构的风筝已经飞到扯淡的外太空,人们只会把它当做可笑的乐子;只有来自地面的力量把它拉回和现实相交的平流层,才能让人由衷地心生恐惧。就像你不会害怕火星人明天入侵地球,但一定会警惕走夜路时背后紧跟着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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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多说无益,最后还是衷心推荐感兴趣的人都去看看这些作品,但切忌一言不合就开喷KY乃至污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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