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8日至6月24日，福建师范大学实验幼儿园在福州的烟台山办了一场特别的展览——“儿童之眼”儿童哲学艺术作品展，展出了幼儿园开展儿童哲学实践两年多以来的活动和作品。
儿童+哲学，哲学+艺术，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我们一起走进“儿童之眼”儿童哲学艺术作品展看一看。
01
一面问题墙
在展览入口处，有一面大大的问题墙，上面写下了小孩的各种问题：
“世界上第一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是一样的吗？”
“向日葵会笑吗?”
“动物有爱情吗?”
……
●问题墙（部分）
福建师范大学实验幼儿园（以下简称“福师大实验园”）在每一个教室都设置了一个问题盒子，收集孩子的问题。有的老师也会改造问题盒子，比如到大班就在收集“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师不请我发言？”“为什么恐龙消失了？”“为什么老师不老，还要叫老师？”“为什么总是妈妈做家务，妈妈抱孩子？”……
策展团队筛选了日常积累的大人没有想到的孩子会提的问题，呈现在问题墙上。问题后面都会标注上年龄，让大家知道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到底在关注哪些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是有差别还是很相似？这些问题有没有持续性，同样的问题会不会在4岁也问，5岁也问，6岁还问？
“没有想到孩子们能说出这样的语言！”参观的市民不仅发出感叹。孩子提的这些问题，常常是超乎成人的想象之外的。
02
展览主题：儿童之眼
为了呼应展览的主题“儿童之眼”，老师向孩子征集了关于眼睛的表征作品，分为“我眼中的世界”“我的眼睛告诉你”“谁是谁的眼睛”三个类别。
我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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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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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孩子说：“我的眼睛想告诉大家美好和感动。”
“谁是谁的眼睛”的思考是一些孩子自发提出的，他们不仅在表达自己的眼睛，也在表达大自然的事物之间的联系。
有一个孩子说：“夜晚是猫头鹰的眼睛”。在成人的思维模式中，眼睛应该是比主体更小的事物，而这个孩子把无边的黑夜看作猫头鹰的眼睛，他说：“因为夜晚到来，猫头鹰才能看见，所以夜晚是猫头鹰的眼睛。”
●夜晚是猫头鹰的眼睛
其他小朋友的答案也哗哗哗地出来了。井盖是马路的眼睛，路灯是汽车的眼睛，血液是鲨鱼的眼睛，声波是蝙蝠的眼睛，手是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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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是地球的眼睛，导盲犬是盲人的眼睛，手电筒是黑夜的眼睛，车灯是汽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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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儿童之眼’作为本次展览的主题，旨在为参观者走进幼儿的生活世界提供一种可能，这有可能成为成人向儿童学习的一次良好契机，当我们发现幼儿的思考远比成人来得多元与趣味时，当我们还期待孕育出一个新的、友好的、生态的未来世界时，‘儿童之眼’所凝视的对象都将给予我们无限的启发。”展览的前言写道。
03
主题展览：真·善·美
这次展览的内容全部来源于福师大幼儿园的儿童哲学实践，有的是在日常生活中生成的，有的是老师组织的对话和表征等活动。策展团队选择以“真”“善”“美”的概念，将活动内容大致分为了几个主题。
儿童对“真”的追求就体现在他们对世界的追问，他们的哲学思维具有原始性，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不断提问宇宙万物。在本次以“真”为主题的展示中，主要呈现了幼儿对于“生命”这一主题的理解。
“生命是跳动的心。”
“生命就是一棵树从有到无。”
“只有一根草，就是有很小很小的生命。”
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学前教育系副主任郑敏希副教授，是福师大实验园儿童哲学活动和此次展览的指导老师，她写了一本绘本，叫《妈妈山》，并分享给了大班的孩子们。
绘本里每一个小动物心中的“妈妈山”都和自己有相似的特点，孩子心中的“妈妈山”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山呢？他们感受到的妈妈的爱是什么样的呢？
“通过对孩子们作品深入解读，我发觉孩子们心中的妈妈山是千姿百态的：
有代表妈妈外在形象的妈妈山——仙女、恐龙、彩色的、美丽风景的、和我一模一样的；
有代表妈妈内在品质的妈妈山——宁静、安全感、有力量、共同对抗的、温暖……
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孩子们心中的妈妈山也不是非常完美的，也可能是丑的，但是他们愿意通过自己的双手去美化它，装扮它；孩子们心中的妈妈山也不是永恒不变的，也有消亡的一天，即使消亡他们也十分愿意通过情感去表达爱和思念。
特别是当一个孩子说到“妈妈老去会变成一座妈妈山”时，我不禁热泪盈眶……”大一班的陈榕老师记录下了她的感受。
大班的孩子们也聊了“长大”这个话题。
有关于“长大”的理解：“要去天堂，那里到处都是星星。”“被埋到土里了。”
有长大了以后天马行空的愿望：“开火箭去外太空世界。”“开上遥控汽车。”
也羡慕着大人的自由：“长大了可以买各种好吃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会变得不想长大呢？
在“善”的主题作品中，甄选了幼儿对于“情感”话题的纯真表达。
中班是孩子们发展社会交往的关键期，“好朋友”是一个热门话题。“好朋友是相亲相爱在一起。”“好朋友是配合完成一件事。”“只有公平对待，才能一直做好朋友。”那些连成人都难以道明的复杂关系，却在童言童语的点拨下明晰起来。
在“美”的主题作品中，透过儿童之眼，我们将看到孩子对美的个性化诠释，有机会探寻儿童视角下的独家美学。
“我觉得羽毛球馆里坏掉的羽毛球有种力量美，这是叔叔阿姨用力挥拍留下的。”
老师和孩子关于“美”的对话充满了哲思。
04
小班展区——不止于此
在小班展区，呈现了老师利用生活材料开展的儿童哲学活动。纸卷芯、报纸、鸡蛋、饮料瓶、树叶这些都是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但在幼儿眼中却有“一样”和“不一样”的探索和认识。
■小一班：不止是卷
成人视角下的“卷”是无奈的内卷，儿童视角下的“卷”是山楂棒、花卷、妈妈的长发、龙卷风、垂下来的裙子……成人内卷的情绪在孩子们无厘头的答案里被消解了。
关于什么是“不卷”，孩子们也有答案：
■小二班：报纸狂欢
小班老师准备把报纸投放在区角里，但她发现孩子们在使用报纸的时候很奇特，比如会把纸团在一起，团成几个团以后对着这些团讲故事。报纸团成了儿童眼中的奥特曼基地、花果山，是他们天马行空小世界的具体化。
●奥特曼的蛋
●花果山
■小三班：完蛋了，玩蛋吧
小班老师让孩子们带鸡蛋到幼儿园来观察鸡蛋，结果有的带来的时候就碎了。反正碎都碎了，那就玩吧，老师索性把碎蛋放在了区角里。
没想到孩子们会一边玩碎蛋一边讲故事，打碎的鸡蛋编织出了有趣的故事。在他们眼中，鸡蛋可以是怪兽，可以是超人。
蛋壳除了是保护鸡蛋的卫士，还可以是完成砸画的工具。孩子们利用蛋壳进行创作，绘制出一幅幅充满创造力和未来感的蛋壳砸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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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班：我不是瓶子
生活中常见的物品——瓶子，它装纳水、油、沙石等，就是这样一个功能简单、样式普通的用品，却能在儿童手里玩出花样，儿童天马行空的想象使瓶子化身“翅膀”背在身后、变为“滚球”同伴互玩、视作“锅盖”练习平衡......
■小五班：生命交响“叶”
在一次户外活动中，孩子们发现了许多不同形态的梧桐落叶，并发出惊叹：“下树叶雨！”“这些叶子好美！”
老师没有让他们用落叶做作品，只是把捡来的叶子放在班上。当叶子自然地呈现在孩子的面前，他们看到了叶子不同的生命阶段，叶子在变化和衰老。在日常生活中，老师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孩子围绕着叶子的谈话记录下来。
在儿童的眼中，树叶的生命并没有就此消失：“它们还没死，死了就没有了。”落叶仍然是生命“活着”的一种表现形式，生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孩童对树叶生命的思考，代表着他们对美的感知，对生命的认知。
●一片片从新鲜到腐烂不同状态的落叶装在玻璃瓶中
●由叶子引发的关于生死的思考 ｜ 左右滑动查看
“叶子是一个特别适合做儿童哲学的刺激物，孩子肉眼可见叶子发生变化的时候，他们对于叶子有没有‘生命’这个话题就会有更多的思考，因为生命就是一个变化的状态。如果我们把叶子用来剪贴，它的意义就被凝结在作品上了，但是观察着叶子的衰败，孩子的思维活动是持续性的。
幼儿教育本身就不需要特别复杂的东西，要孩子去捡呀、去贴呀、去做呀，特别没有必要，就是去还原孩子们本来的这个状态。儿童哲学不是把幼儿教育变难了，而是把幼儿教育变简单了。”郑敏希老师说道。
05
中班展区：一米视角的烟台山
一米视角，即儿童视角。在成人眼中习以为常及容易忽略的事物，可能在孩子的一米视角中有别样的意味。
福师大实验园位于福州的烟台山，孩子们就生活在烟台山边上，经常在这里逛街、吃饭、拍照。选择烟台山作为探索地点，是为了能尽可能还原孩子们生活的样态，连接上附近生活的500米。
把相机交给孩子，会得到什么样的照片呢？
●烟台山儿童摄影作品墙
也许是一个我们未曾注意的世界。
●儿童摄影作品｜ 左右滑动查看
一个孩子拍了一个打哈欠的人，他在建构这个世界和美的之间的联系时，并不是遵从单纯的温柔之美的、力量之美的理解，他揭示了是烟火气、世俗之美的独特视角，还有对他人善意的关怀。
透过一米视角探索烟台上的过程中，生成了很多的作品。
“我喜欢烟台山的什么”，去区分成人和孩子们喜欢的到底一不一样，还要投票。
“烟台山的建筑在我们的眼里看起来像什么”，用一些砖土结构去搭建他们眼中的烟台山的样子。
孩子们还重新设计了烟台山的IP形象“山山”，设计和改造烟台山的路灯。
●烟台山的路灯设计 ｜ 左右滑动查看
06
旗山园区大班展区——
自然之美，童真之问
■泥水关系之美
●泥塑作品 ｜ 左右滑动查看
旗山园区是福师大实验园的新园区，有一片归属不明的地没有被开发。那片地里有很多的泥，小朋友们观察到下雨时它就泥泞了，夏天就很干，就对这个地很感兴趣。
于是老师拿来一些泥给他们玩，孩子们在玩泥的时候会去寻找一种平衡，很湿的状态可以拿它来创作，很干的状态也可以拿它来创作。最后，孩子们用泥巴和水创作了泥水画和泥塑。
■自然和谐之美
孩子们在逛新校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完美的地方——地面、墙面的裂缝。老师的审美很重要，她当时就想，大自然有美的地方，人造的也会有美的地方，我们是不是这些裂缝中寻求自然美和人造美之间的平衡？孩子们就去观察，把自然的美和建筑中缺憾的美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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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儿童来说，马路上的一条裂缝、房间的地漏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创作对象，儿童把大人眼中的缺陷变成完美，这种创作过程体现着儿童哲学的味道。
郑敏希老师分享了她很欣赏的一个创作：“有一个小男孩，看到瓷砖跟瓷砖之间有一株长出来的小草，他就问老师，‘我能不能把它围起来？’这是一种逆向的思考，在我们所有人都去补缺补漏的时候，他看到了生长出来的东西有多美，把它圈出来，就是一幅艺术作品，没有必要去涂涂画画了。草是从人搭建的建筑里面生长出来的，为什么不能体现一种人与自然之间的平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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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本真之美
在福师大实验园，下雨天孩子们也会穿着雨衣跑出去玩，尽情地感受着雨。
玩了以后，老师就跟他们聊天：“你觉得雨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有各种很可爱的表达：
老师把孩子们的话语印在了雨滴形状的卡片上，把这些卡片吊在了一朵棉花云下面。一张张卡片串起来，就像一滴一滴的小雨滴，自然灵动。
这个展区呈现的就是孩子们跟大自然在打交道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思考大自然的，他眼中的自然是什么样的。他们调动全身的感觉与自然界的变化对话，和影子的有趣互动，形态各异的光影被赋予独特的意蕴。
不同的粗糙的树皮仿佛也有了生命力。
●树皮藏了一条腾云驾雾的巨龙，充满了力量！
07
展览背后
从2021年起，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学前教育系的副主任郑敏希副教授开始驻园开展儿童哲学项目，福师大实验园以试点班先行，然后将儿童哲学全面融入幼儿园，每个班都创设了“哲学角”“问题墙”“哲学故事墙”等。
在开展儿童哲学活动时，福师大实验园的老师每天都会被孩子们认识世界、表达世界的奇妙话语触动，醉心于记录孩子们的话语和作品，经常都会打开录音软件，下班以后挑灯整理。
他们想把这份触动传递给更多的大人，有更多的人看到儿童是如何理解和表达这个世界的，而这个世界是多么丰富而深刻，于是推动了这个儿童哲学艺术展的诞生。
这次展览特地选在了烟台山景区，时间也安排在节假日，这是人流量很大的地点和时段，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去看到孩子天然具备的美好品质，然后去呵护它。
这次展览的内容由福建师范大学实验幼儿园的师生共创，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的学生负责整理孩子的文本，呈现孩子们创造性的表达，艺术学院的学生负责设计、策展，付出了很多劳动。
高校与幼儿园的密切合作，推动着儿童哲学短短两年内就形成了高质量的课程，给孩子带来了变化：“他们能够发现问题、协同探究、独立思考；他们的所思所想、所问所答在打动小伙伴的同时，也惊艳了身边的成人。”
关于办展的背景，郑敏希老师还为我们分享了一个故事：“儿童哲学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马修斯，他在一本书当中谈到一个一件事。他女儿画了一幅画叫《深红三人图》，马修斯和家人都觉得孩子画得非常好，就在与朋友聊天时询问，是否有艺术馆愿意展出孩子们的作品。但一位艺术馆馆长朋友却说，我们不会展出儿童的作品。
马修斯感觉，儿童的作品就像那些早期部落的少数民族的作品一样，由于很难被界定或者放在某一类别里，所以往往就被忽视掉了。他特别渴望能有一个展出孩子作品的地方。
所以我们就希望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把马修斯的这个心愿实现，把儿童的作品应有的艺术价值呈现出来。”
为儿童办展，让儿童为自己发声，让成人重返儿童的世界，幼儿园可以打破边界，把正在做的教育分享给更多的人。
致谢：感谢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学前教育系副主任郑敏希副教授参与采访、提供资料，感谢福建师范大学实验幼儿园的老师们提供资料，感谢所有的小朋友与大学生为我们分享美好。
本篇文章受篇幅所限，未能将本次展览的内容完整分享。欢迎关注福师大实验园的公众号，搜索关键词“儿童之眼”“儿童哲学”，将会得到更加详实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