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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长公主。
丞相找到我,说:「公主想谋反吗?天下归你,你的母后,归我。」
丞相和母后是青梅竹马,有望成亲,只不过后来母后选择了父皇。
但如今,父皇已经不是我的父皇了。
可……
「我的母后,不是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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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小母后便同我说,若有一天我的父皇突然变了,变得不再宠爱我,变得昏庸残暴,变得沉溺美色,那他就不再是我的父皇了。
以前我不懂,父皇怎么会变呢,他怎么会不再是我的父皇呢?
但如今,我明白了。
父皇秋狩时,一箭射中了一个采药女,被她迷了心智,把人带回宫中,封了美人,夜夜笙歌。
只因美人说了句「不想住别人住过的宫殿」,父皇便大手一挥,要为她建造一座全新的宫殿,劳民伤财。
而彼时,正逢大旱,民不聊生。
母后出言劝诫,父皇不仅不听,还禁了母后的足。
我从宜山回来,听了这些,不禁好奇这是怎样一位美人。
我去母后宫中探望,发现她宫里的人都换了一波。
进入内殿,母后正执着把小剪子修剪花枝,怡然自得,好似浑不在意。
若是以前,父皇惹恼了母后,母后定是要给他一番好脸色瞧的。
「我儿回来了。」
母后放下小剪子,笑盈盈地拉住我的手。
我试探着问母后:「父皇为了一民间女子禁母后的足,母后不生气吗?」
母后拉着我坐下:「生什么气,不值当。」
闻言,我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后呷了口茶水,笑容带着讥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鸡罢了,以为飞上枝头就成了凤凰。
「对了,皇上最近宝贝她,我儿就别去触霉头了。
「他恨我呢,估计也连带着不待见你。」母后拍了拍我的手。
她口中的那个他,是我的父皇,我知道。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是替母后不平的。
陪母后小坐了一会儿,我便起身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我不去找那位美人,人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回宫会路过千鲤池,在桥上和连余欢碰了个正着。
说实话,还没有我身边的秋水漂亮。
我打量着连余欢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我。
「这位便是去宜山陪太后娘娘的昭和长公主吧?」
她认出了我,可半分没有行礼的意思。
她身后的宫女突然冒出来,趾高气扬:「昭和长公主可还没回来,你是哪个宫的?还不赶紧给我们美人行礼!」
我歪了下脑袋,眉毛高高扬起,好笑地看着这一主一仆。
我身后的秋水动作更迅速,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个宫女脸上,力气大到险些把人扇进湖里:
「主子还未说话,你一个下人狗叫什么?」
那宫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哭着和连余欢告状:
「美人,你看她们,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连余欢,想看看她能有多蠢。
连余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宫女,然后朝我挤出一个笑:「金儿不识公主身份,还请公主勿怪。」
秋水冷哼道:「连美人倒是识得我们公主,那为何还不行礼?」
连余欢小脸一白,看着有些无措。
她的宫女再次叫唤道:「皇上说了,我们美人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礼,包括皇后娘娘。」
最后那句话,说得无比得意。
我后槽牙紧了紧,盯着那不知死活的宫女。她身体颤了一下,往连余欢身后躲去:
「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逼迫美人行礼,那就是违抗圣命!皇后娘娘违抗圣命,已经被禁足了,难道公主也想被禁足吗?」
秋水还想上去,被我按住了手臂。
我看着连余欢,朝她露出一个笑:「父皇给美人的这份宠爱,还真是独一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女也是个主子呢。」
连余欢身后的宫女下巴高高扬起,颇为得意。
她没看到,连余欢脸色不太好看。
「本公主乏了,秋水,回吧。」
我和秋水越过连余欢,擦肩而过时,一股药香窜进鼻腔。
连余欢是药女,身上带着些药香不足为奇。
可奇怪的是,我竟觉得这药香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闻过。
回头看了一眼连余欢的背影,我笑:「许久不见剪影他们了。」
2
第二日,听说连美人身边的大宫女死在了承庆殿的井里,打捞上来发现五官都被割下来了,一张脸惨不忍睹。
承庆殿是皇上的寝殿,连美人的宫殿没造好前,都住那儿,和皇上一起。
听到消息时,我正在陪母后用早膳,一小块山药从我筷子上滑落,掉在桌上。
母后瞥了我一眼:「仔细些。」
我叹了口气,不太高兴:「这御膳房怎么回事啊?明知道我不喜山药,还偏偏端我面前来。」
新来的嬷嬷解释道:「长公主恕罪,皇后娘娘凤体欠佳,御医开了食补的方子,不知今日长公主会来陪皇后娘娘用膳,是以没有提前去掉。」
我猛地把筷子扔向嬷嬷,眉眼沉了下来:「那依嬷嬷所说,本公主来母后宫中,没有提前通知你们,是本公主的错了?
「本公主该如何,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嬷嬷立马跪下:「奴婢不敢,长公主恕罪。」
「本公主看你敢得很,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嬷嬷惊恐地抬头,脸上终于出现了真正的害怕。
她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侍卫进来,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
外面没一会儿便传来惨叫和板子声,又渐渐消弭。
我听着这声音,格外下饭。
母后浅浅笑了一下:「我儿多吃些,可别气着了。」
处死了嬷嬷后,我借着顶缺的由头,把母后宫里的人又换了回来。
皇上还不算蠢到家,没有直接打杀他们。
否则弹劾的折子怕是能把他淹死。
没一会儿,秋水来同我说连余欢那边的消息,说连美人看到宫女的尸体吓得不行,一路哭得梨花带雨地去御书房找皇上,皇上又生气又心疼,连奏折都不批了。
恰好这时母后家中兄弟觐见,质问皇上为何禁足母后,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没来得及离开的连美人。
御书房岂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能进的?
最后,皇上不得已罚了连美人,解了母后的禁足,旨意稍后便到。
待人走后,皇上发了大怒,砚台都给砸了。
我和母后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发了大怒又如何,有证据吗?
只是可惜了那砚台,还是母后送的呢。
母后摇头叹气,一脸的不屑:「当真是连你父皇半分都比不上。」
我也托着腮叹气:「我父皇当真回不来了吗?」
母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看到,她眼里有些哀伤。
母后说过,父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想来是,回不来了。
3
近几年边关战事频发,又逢大旱,前线的将士没有足够的粮草,不能将敌军一举歼灭。
百姓更没有粮食,城外郊林皆是灾民。
而这时,皇上还在为他的连美人建造宫殿。
无数朝臣上谏都被打了回去。
他好像急于证明自己,执拗到不顾将士百姓的生死。
一时间,哀怨横生。
我听说有灾民闯进京城,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皇上的御林军杀了。
他们将尸体扔到城外,用以震慑。
我抬头看了眼灼热的日头,心生担忧。
最终叫上人,持着公主令出了宫。
来到城外的抛尸处,意外看到一个人。
威远将军的小儿子,周璟墨。
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朝我走了过来:
「我说赵玉晞,你家老爹是不是有病啊?」
他就是这般胆大妄为,口无遮拦。
但我愿意纵着。
我点了点头:「的确。」
周璟墨噎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般承认。
他回头朝小厮们喊:「你们动作麻溜的,今天赶紧烧完赶紧走,留这儿堆着指不定哪天突然爆出疫病,连累全城百姓。」
我看了身后的侍卫们一眼,他们立马加入其中。
周璟墨走到我身边,伸手想搭在我肩上,看到自己衣服脏,便又放下了手。
他压低声音:「公主殿下,这皇上到底啥意思?他不是人人称颂的大明君吗,怎么突然就……」
他看着那山堆一样的尸体,沉默了。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周璟墨一个人的疑惑。
是满朝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的疑惑。
可我没法解释。
这事太荒诞。
我只能说:「相信我,相信我母后,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多久的。」
母后比任何人都着急。
这可是她陪着父皇一手打下的江山啊。
绝不能被毁掉!
山堆一样的尸体烧了整整一宿。
我留剪影处理后面的事宜,宫门落锁前回了宫。
可没想到,我刚回到公主殿里,便看到满脸阴沉的皇上。
我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逆女!」
「啪」的一声,茶盏砸在我头上。
秋水想把我护在身后,被我拦住。
我细细想了一圈,确定今日出去,并没有眼线跟随,皇上不可能知道周璟墨和我的谈话,才稍稍松下心里的弦。
「不知儿臣犯了何错,惹父皇动此大怒?」
「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块带着浊液的布条扔到我面前。
我捡起来。
这是……
「是朕以前骄纵你了,竟让你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竟公然出去厮混!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朕!」
我低着头,垂眉不语。
那布条是我常穿衣物上的,至于那浊液……
呵,手段真低级。
怕是这两天母后出手了,他急了。
加之我今天出去,便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我衣物的布料,尚宫局随随便便就能拿到。
我还未说话,皇上怒气冲冲来到我面前:
「赵玉晞,你是不是和你母后一样,觉得有顾家撑腰,朕不能把你们如何?
「朕告诉你,朕才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
他气急了,全然没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仪态。
要不说,草包终究是草包,再怎么包装也成不了金子。
「儿臣冤枉,父皇息怒。」
跪这么个人,当真恶心。
没承想下一秒,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我脸上。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皇上打了这一巴掌,好似气顺了些,袖子一甩:「昭和长公主目无法纪,荒淫无度,褫夺长公主封号,禁足……」
「皇上。」
身后传来母后的声音,带着寒意。
4
母后将我扶了起来,看到我脸颊的红肿时,眼中寒意更甚。
她将我拉到身后,和皇上对峙着:
「不知道昭和犯了什么错,让皇上如此大动肝火?」
皇上对上母后时,竟有一丝怯意。
他后知后觉,更加恼怒。
指着我就骂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身为一国公主,不好好在宫里待着,竟出宫与人厮混!
「听说前几日欢儿的人顶撞了她两句,后脚人就死了,朕看也是她动的手。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朕怎能不气?」
闻言,我险些笑出声。
到底是谁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母后闻言,异常气愤:「一个宫女罢了,死便死了,别说不是昭和杀的,就算是她杀的又如何?
「皇上说昭和出去厮混,可有人证?与其厮混之人又是谁?昭和出宫乃是本宫所允,是为了替皇上安抚民心!」
母后话音一转:「皇上大兴土木,屠杀灾民,已经惹得百姓不满。北夷对大陆虎视眈眈,屡屡挑衅,若这时皇上后宫难安,失了民心,前线将士又……」
点到为止。
皇上再傻也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
再闹腾这江山都要换人了!
母后叹了一口气,敛了身上的寒意,苦口婆心:「昭和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上啊,皇上莫要听信小人挑拨,伤了昭和的心。
「这破布条子,尚宫局多的是。」
皇上阴沉的脸缓和了一些,终究是顾忌着母后的身份,看她言语缓和了,也没有蠢到一定要处置了我。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母后,摸着下巴道:「皇后说得有理,东宫之位一直悬着也不是个事,朕看老四就挺不错,皇后意下如何?」
然而不等母后作答,他直接自顾自地开口:「传朕旨意,封四皇子为太子!」
皇上带着人想走,母后突然叫住他:
「皇上且慢,昭和平白受此污蔑,不能就这么算了。臣妾知道皇上政事繁忙,抽不开身,臣妾可以代劳,揪出污蔑之人。」
皇上身躯一僵,问:「你想如何?」
「按照律例,污蔑公主皇子者,杖一百。」
「你放肆!」皇上咬牙切齿地瞪着母后。
母后不卑不亢:「臣妾只是想为昭和讨个公道,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另,四皇子母妃出身低贱,恐难当大任。」
意思已经很明显,要皇上二选一。
是要心心念念的连美人,还是太子。
皇上面色青白,额头青筋暴起:「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怒甩袖子,匆匆离开。
母后扭头拉着我进入内殿,御医后脚跟上来,呈上上好的药膏。
母后给我上药时,动作轻柔极了:
「此等低劣肮脏的污蔑,想来是那个女人出的主意。」
我知道,但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
「他要立太子。」
还未回宫时我便听说了,皇上性情大变后,很是器重四皇子赵信。
母后竟也同意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我喜欢父皇,却对其他皇子公主喜欢不上来,心中压根没有什么手足情谊。
母后闻言,笑了下:「那就让他立吧。」
上好药后,母后心疼地摸着我的头发:「今日这一巴掌,母后日后定帮你讨回来,千倍万倍!
「如今你父皇已经不是你父皇了,你也莫要为此伤心难过,不值得。」
我握住她的手,摇摇头:「我知道的,我不伤心。
「母后有没有想过,给我换个父皇?」
丞相大人觊觎母后已久。
据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丞相大人为了母后更是一生未娶。
母后一愣,随后弹了下我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好好休养着,这两日莫要出去了,你外祖带着朝臣联名弹劾连美人,他正愁找不到地儿发泄呢。」
我乖乖点头。
送母后出去后,我回到殿内,深深叹了口气。
母后想做的事,没那么容易。
毕竟,皇上现在正值壮年。
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啊。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以前父皇同我坐在房梁上时,那时他说:
「晞儿,你知道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我答:「是民。」
父皇却是叹气:「可我们身处高位,无法想象也无法体验底层人民的生活和苦楚。晞儿,你要多出去走走,要多看看。」
所以我每年,都会出宫去宜山陪伴太后。
百姓,真的很苦。
父皇下令轻徭薄税,仍有地方吃不上饭,饿殍遍野。
父皇创办无数学堂,无论男女皆可上学,可弃婴塔里,仍全是女婴。
更别提偏远之地。
父皇说,「女子无用」是扎在每一个人心里的根,他拔不出来,也难以改变。
他希望我,能为天下女子作出表率。
他将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可还不等我做出点什么,父皇突然就……走了。
回过神来时,我脸上已经一片冰凉。
我吸了吸鼻子,将泪痕擦干净,转身上床。
父皇,你希望的,我一定会做到。
5
翌日。
听说皇上下令把连美人打进辛者库了,我抿了口茶,让秋水派人好好照顾照顾连美人。
没办法,我这人啊,心眼小。
皇上还在上朝时力排众议,要立四皇子为太子。
四皇子这些年也不是吃干饭的,有那么几个支持他的大臣,也仅仅几个而已。
四皇子不似六皇子那般酒囊饭袋,但也不如二皇子得民心。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二皇子党。
他们强烈反对立四皇子为太子,其中更有人当场撞柱,血溅朝堂。
皇上气疯了,在文武百官面前破口大骂,说这江山是他的江山,他想如何便如何。
我听得挑眉:「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
起先得知皇上要立太子,我还担心他会慢慢放出风声,替四皇子拉拢朝臣,培养势力,那样的确很麻烦。
可没想到啊,他竟是这般简单粗暴。
跟个没脑子的莽夫一样。
父皇替他把一手烂牌打得极好,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他自己倒好,把如今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还真是,令人宽慰。
最后,立太子这事也不了了之。
但因这一遭,太子之争算是被扯到明面上来了。
四皇子和二皇子都开始拉拢大臣。
「秋水,若待会儿有人来找我,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那看来臣来的正是时候啊。」
殿外响起一道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我起身迎过去,看到丞相沈御等在殿外,儒雅随和。
「臣见过长公主。」
「丞相免礼。」
沈御一贯中立,这个时候来找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稍不注意,便会流言四起。
沈御闻言,收了面上的笑,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变得凝重。
我叹了口气,这是有话要说了:
「丞相里面请。」
殿中,我屏退左右,只有我和沈御二人。
沈御端着茶盏,轻轻转着杯盖,杯中蹿出袅袅茶气。
终于,他开口了:「皇后娘娘近日,身体可好啊?」
我喝茶的动作一僵,不由看了一眼沈御:
「母后身体无恙,丞相大人无须担心。」
他那般神色,就为了问母后安?
爱情这种东西,当真玄妙。
我正感慨着,沈御放下了茶杯:「公主殿下可知皇上为何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这是在试探我?
他继续说:「臣昨夜听闻,皇上和公主起了争执,皇上险些废了公主。臣很好奇,皇上不是最喜欢公主的吗?」
我手中的茶杯「哒」地放在桌上,心中不悦:「丞相大人的好奇心,还真是重啊。」
昨晚的事母后都按下来了,相关的宫女太监一律处死,而沈御昨晚就已经知道了,手还挺长。
沈御面色不变:「臣只是担心皇后娘娘和公主。」
我没接茬,沈御提起这个,可不只是简单地为了表一句担心。
「如今二皇子和四皇子争储,公主觉得谁能担得起如今这内忧外患的江山?」
食指轻敲着茶杯,我看着沈御:「谁都不能。」
「那,公主能吗?」沈御似有些迫不及待。
他紧紧盯着我,眼神告诉我,他知道一切。
我挑眉,有些意外:「丞相这是,要帮我?」
从父皇说要我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的时候,我就生了这个心思。父皇也是把我当储君培养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给我铺更多的路就走了。
如今,我只能小心翼翼,暗中行事。
毕竟女子掌权,世人觉得是大逆不道。
沈御闻言,只是笑:「爱屋及乌。」
啧啧啧,好一句爱屋及乌啊。
「所以,丞相大人想要什么?」
要「屋」的话,我可不敢答应。
沈御正了脸色:「到时,天下归你,你的母后,归我,如何?」
6
果然。
我抿了口茶,缓缓站起:「不如何,丞相请回。」
我自己也可以,只不过慢一点。
但我的母后,不可能成为筹码。
沈御不动:「别急着拒绝,去问一问你母后的看法。」
「丞相请。」
见我不为所动,沈御叹了口气,终于离开。
他走后,我盯着他喝过的茶盏:「秋水,把这套茶杯拿出去扔了。」
因着这事,我好几天没去看母后。
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争斗也愈演愈烈。
皇子争斗,百姓遭殃。
昨日四皇子派人,以豢养私兵的罪名抄了李将军一家,夺了李家的兵权。
朝臣皆知此事有疑,可皇上已经拍板盖棺。
李将军为大凉立下汗马功劳,我不能坐视不管。
一番乔装后,我带着剪影出了宫。
这些年在外面行走,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培养了一支精兵,以一敌百,足以从天牢下救出李将军一家。
后路我也安排妥当,威远将军刚正不阿,镇守西北,李家去了那里,定会安然。
只是到时周璟墨独自一人在京…….
剪影去救人,我在外接应,却不承想和同样乔装的周璟墨撞了个正着。
他一把将我拉进黑巷中,怒声质问:「你来这儿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我按住他的唇,示意他小声些。
我看了眼他的装扮:「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劫天牢吧?」
威远将军给他留了一支亲卫,眼下并不见他使用。
周璟墨瘪了瘪嘴:「我有我的打算。」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只是问我:「你呢?我知道你身边有个很厉害的暗卫,那也仅仅一个而已。」
恰好这时,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
「有人劫狱!」
剪影下手了。
我一把拉住周璟墨:「先跟我走。」
我和他躲在暗处,看着剪影带着人厮杀、撤退、逃走,全程没有任何人伤亡,李家人被保护得很好。
只是......
李家小姐出了名的温柔娴静,眼下却衣衫凌乱,双目呆滞。
一贯端庄大方的李夫人,脸上带着瘀青,紧紧护着女儿,眼含恨意。
李将军怀里抱着年仅七岁的小儿子,孩童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和周璟墨对视一眼,我俩下去断后。
解决掉追兵,我们往城外逃。
城外往西三十里,剪影和李将军等人候在那里。
一见到我,李将军「嘭」一声跪下来,紧接着,他身后的人齐刷刷跪下:
「谢公主救命之恩!」
我连忙将李将军扶起:「该是我同你们说声「对不住」才是,李将军快快请起。」
李将军抬眸,老泪纵横。
无须多说,这段时间皇上的改变大家都明白。
李将军重重呼出一口气:「今后不论公主有何吩咐,我李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点了点头,先看了李家小儿子,人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具体原因得等大夫看了才知。
而李蕴,躲在树后,浑身发抖。
我走过去,蹲下,抬手替她把鬓边落下的发别上去:「李蕴,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旁人才不能撼动。」
我将那把染了血的匕首放进她手中:「想清楚,这把刀是想了结自己,还是手刃仇人!」
李夫人见状,想冲过来,被李将军拦住。
她怕李蕴自杀。
可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
李蕴盯着那把刀,缓缓握紧了刀柄,眼神逐渐坚毅。
李将军见状,哈哈大笑:「不愧是我李贺的女儿,蕴儿你且看着,总有一天,爹会带你风风光光地回来,让你亲自把那贼人的脑袋砍下来!」
李蕴眼睛变得猩红:「啊……」
她握着匕首狠狠插在身后的树干上,一次次。
李夫人冲过来心疼地抱住她:「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剪影适时提醒,不宜久留。
临走时,李将军朝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亦回他一礼:「李将军,保重。」
目送李将军一家离开,我转身,看到周璟墨神色复杂地盯着我。
「怎么?」
突然,他将我拥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
我有些呼吸不上来,但没有阻止他。
「赵玉晞,你真是,比我还厉害。」
我笑:「这是夸我吗?」
我懂事时父皇便请了武学高手教我武功,告诉我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旁人才无法撼动。
周璟墨松开我,于却仍放在我肩上,眼底不舍和纠结交织盘旋。
「你也要走吗?」
我猜到了一些。
周璟墨点了头:「南蛮屡屡来犯,百姓苦不堪言,我想去南边。
「西北有我爹镇守,我很放心,你也放心。」
我笑了笑:「我自是放心的。」
若不放心他爹,我又何必把李将军往西北送。
「只是,你想好,你去了南边,无人知道你是威远将军的儿子,无人……」
周璟墨伸手,像刚才那样,摁住我的唇,止住了我的声音:
「我都知道。
「只是赵玉晞,临走前我还有句话想问你。」
我拿下他的手,在他忐忑的目光中,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等你凯旋,做我的驸马。」
7
周璟墨走后一个月,皇上查出劫狱之人是他,全力追捕。
我算了算时间,此时周璟墨已经快到南边了吧。
南边不同于西北,南边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南蛮打进来难,同样,我们想打也难。
而且粮草……
我看着送上来的账本,一阵头疼。
「何事让我儿这般头疼?」
「母后!」
自上次沈御来过一次后,我就再没去找母后,后来事务繁杂,便彻底没了时间。
母后拿起我桌上的账本瞧了眼:「这是近十年交上来的粮税账簿,我儿在为粮草担忧?还是为谢家儿郎担忧?」
「母后,你就別取笑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母后拍了拍我的手:「连美人复宠了。」
我知道。
听说是皇上在御花园陪新晋宠妃赏花的时候,连美人随着送衣物的宫人路过,远远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就想起她了。
此后经常去辛者库看望,最后直接恢复了连美人的位分。
「瞧瞧。」
母后递给我一个小折子。
我狐疑地打开,一下瞪大了眼:
「母后,这是沈御给你的?」
母后点头,神色淡淡。
我又想起沈御那番话,急忙抓住母后的手:「母后不可委屈自己!」
母后「啧」了一声,横了我一眼:「你还是更像你父皇,这不叫委屈,这是暂时的妥协,换长久的安稳。」
我抿唇不语。
好吧,暂时妥协,大不了以后我砍了沈御便是。
「母后不能出宫,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点头:「好。」
临了又不放心:「母后当心连余欢。」
这密折是连余欢献给皇上的,可一介农女,怎会知道这些?
母后轻轻一笑:「你母后还没老呢。」
目送母后回去,我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密折。
这密折上,清楚地记录了大凉境内每一个粮商的库存及运送路线。
发国难财的还真不少啊!
负责此事的是二皇子,我必须得先他一步抢到这些粮食,阻止他中饱私囊。
母后在宫中为我打掩护,我带上最后的暗卫溜出了宫。
一批暗卫护送李将军等人去西北,一批暗中保护周璟墨安全到达南边,眼下我身边仅有三十人。
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渐渐地我感觉到了不对。
「有人。」
剪影等人埋伏在暗中,我勒马停下,缓缓扭头。
视线中,一队杀手从四面八方聚集,朝我奔来。
人数不少。
武功也高。
不然我不可能出了城才发现。
这又是谁的手笔?
空气中弥漫着紧迫,我握紧手中的剑。
一名杀手以雷霆之势朝我冲过来,剪影在暗中蠢蠢欲动,我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然而下一秒。
「扑通」一声,那杀手朝我……跪下了。
「我等奉少爷之命,追随公主,保护公主!」
「周家亲卫?」
「是!」
我盯着跪得整齐的五十人,心中气愤。
周璟墨这个笨蛋!
我用得着你保护吗?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
策马转身,继续赶路。
只有我快点夺得粮草,他们才能多一线生机。
周璟墨,你可得好好等着。
8
赶了三天路后,到达徐州。
二皇子等人还在路上。
不由分说,我直接带人抢了粮草就跑,前往一一地点。
临走不忘留一句「朝廷征用」。
反正背锅的人在路上了。
两个月后,我所夺粮草已经够两军半年消耗。
接下来便是,运送。
我把剪影和周穆叫来,得知我的意图后,周穆没有异议,倒足剪影不答应:
「主子不可,我们押送粮草,谁保护你回京?
「眼下二皇子肯定起疑了,说不定就在回京路上埋伏!」
我拍了拍剪影的肩膀:「我不是没了你不能活,信我,好吗?」
剪影是父皇亲自给我挑选的暗卫,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习武,几乎一刻不曾离过。
剪影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手,用沉默来我。
我呼出一口气:「我是你的主子。」
我并不喜欢用这层身份压他。
可押送粮草,是重中之重。
剪影抬眸看我,眼底压抑着浓浓担忧:「那公主保证,活着。」
他这句话,属实是逾矩了。属实是不通规矩。
但我应了:
「好,我会活着等你回来。」
安排好一切后,我只留了两个暗卫。
按照密折,还有最后一处也是最为富庶的江南我们没去。可我也知道,二皇子等人肯定会埋伏在那里。
已经深秋,江水冰凉,可水路比陆路快,也可能躲避二皇子的追查。
我们一行三人扮作商人,打算乘船上路。
可没想到,码头上,二皇子早已等候多时!
我们刚踏上去,就被官兵国了个水泄不通。
「啧啧啧,本皇子是真的没想到啊,长姐有这种本事。」二皇子站在层层官兵身后。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两人。
一人是我的暗卫白爪,一人是周家亲军。
在我的注视下,周家亲军缓缓后退,面上没有任何愧疚。
几乎是同时,我和白爪出手,结果了那个周家亲军!
没有任何追问的意义,叛徒就是叛徒!
我和白爪背对背,盯着不断逼近的官兵。
这时,二皇子开口了:「长姐猜猜,周璟墨这一支亲军里,有多少叛徒?」
「你精心谋划的路线……」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
「你猜猜,又埋伏了多少官兵?」
我心里猛地一缩:「赵凌霄!那是送往前线的补给,你敢动试试!」
「赵玉晞!就算要送那也是我来送,还轮不到你!
「你说你好好的公主不当,非扯进这些争斗干什么?你要是乖乖听话,当好你的长公主,将来本皇子登基后还能允你和亲,留你一条命,你若执意不听。」
二皇子手抬起。
只要他一声令下,官兵就会立马冲上来。
听着他这番话,我只觉得可笑:「赵凌霄,就凭你也想坐上皇位?做梦吧!」
旁人不知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赵凌霄表面上看着温文儒雅,实际内心阴暗,极不容人!
他得民心并不是因为他做得有多好,而是那些看破他所作所为的百姓,都被他杀了!
坏人杀完了,可不就只剩好人了吗。
赵凌霄怒了,一张脸变得扭曲,手狠狠压下。
刹那间,官兵叫嚣着冲过来。
外围,还有人架着弓箭。
我手里的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兵。
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的剑,终究是指向了我的子民。
「主子小心!」
自爪帮我挡了一箭。
赵凌霄怒吼:「放箭!杀了他们!」
白爪挡在我身前,护着我后退,身后涌上来层层官兵,我握紧手中剑,开出一条血路。
白爪身上已经被箭矢插满,可我没时间伤心的时间。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挡路的脑袋砍下。
「主子,我护不住你了。」白爪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我的视线短暂和他交汇后,纵身一跃,跳进冰冷的江中。
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射进江里,伴随着落水声。
我后肩一痛,血瞬间晕开水面。
咬牙拔下箭,我埋头往江水深处游。
赵凌霄,这一笔,我记下了!
9
我在江中游了三天,上岸时近乎力竭而亡。
救我的是沈御的护卫,萧望飞。
他说皇上正大肆追捕我。
二皇子回宫时,说我抢夺粮草,企图搅乱大凉根基。
如今,母后在宫中也如履薄冰。
顾家,也保不了她多久了。
「公主殿下,你接下来怎么办?」萧望飞看着我。
「先养伤吧。」
我闭上眼,浑身疲累。
当初父皇让我习武的时候,我也嫌累。
现在看来,父皇真有先见之明。
萧望飞突然动手,掰开我的眼睛。
「公主殿下,你就真一点都不担心?」他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我。
我听说过萧望飞的名字,他是沈御收留的乞儿,根骨绝佳,沈御便留了他在身边保护。
武功高是高,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不如周璟墨。
看着萧望飞一脸追问到底的表情,我叹了一气:
「担心也没用,如今边境战乱,敌国虎视眈眈,若这时朝堂再发生动荡,整个大凉都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若不是担心这个,我早在父皇消失的时候篡位了。
萧望飞脑袋一歪:「皇上无能,为什么不能换?」
「不是不能,是现在不行。我叹了口气。
「先皇在时,朝中多蛀虫,南蛮和北夷也战事频发,父皇登基后便一直在处理先皇留下的内政问题,同时镇压蠢蠢欲动的南蛮和北夷,姓这才有了近十年的安稳日子。
「对百姓来说,父皇是大凉的定海神针;对南蛮和北夷来说,父皇是令人畏惧的对手,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可近几年天灾,大凉没有粮草,他们便开始蠢蠢欲动地试探。若这时皇位易主,不是明着告诉他们,大凉内部乱了吗?
「那到时,南蛮和北夷会迫不及待地来瓜分大凉这块肥肉。西北有威远将军镇守,尚可支撑一段时间,可南边……」
等等!
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连余欢身上那股子奇怪的药香味是什么了!
「萧望飞,你应该能联系上丞相大人吧?」
萧望飞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个,但还是愣愣点头。
「我念,你写,快!」
那股子药香!
那不是药香,是……南蛮的美人香!
我前几年出宫的时候,无意间救过一个南蛮女子,当时她浑身溃烂,奄奄一息。
神奇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任何臭味,反而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药香。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南蛮的美人香,专门用来迷乱男子心智的!
这也就说通了,为何皇上对连余欢极尽宠爱,为何连余欢会有那么机密的东西!
连余欢是南蛮人,那么代表着,此刻南蛮已经知道了大凉皇上……疯癫不似从前的消息。
周璟墨,你可得撑住啊!
萧望飞火速把信传了出去,可一连好几天沈御都没有回信,剪影那边的消息也打探不到。
我心中担忧忐忑极了,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又过了两天,我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易容和萧望飞进了城。
进城后我才知道,宫里已经乱了。
母后以蛊惑人心的罪名杖杀了连余欢,皇上一怒之下要砍母后脑袋,被沈御拦下。
母后被软禁,沈御去找她时,被宫女撞见,传出二人有私。
当朝丞相和一国之母,这一次,不论是顾象是沈家,都很难保住他们!
宫里刚开始乱起来,南边传回急报,南蛮出兵了!
回到小屋后,我眉头紧锁:「有哪里不对劲,不对不对。」
沈御能坐到这个位置,岂止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去找母后怎么可能被宫女撞见?
母后也不是这般冲动之人,即使担心连余欢泄露宫中之事,也不会如此落人把柄,她多的是不留痕迹的法子。
所以,他们是故意的。
那是为什么?
萧望飞在这时候进来,手里拿了一张告示:「公主殿下你快看!」
【昭和长公主,拒不受捕,死于乱箭之下。】
我懂了!
他们这是在给我创造机会!
宫里乱了,丞相和皇后相继倒台,二皇子和四皇子便更加无所忌惮,你争我夺。
这时,便没人再注意得到我。
「萧望飞,收拾东西!」
「去干吗?回京?」
我看他:「不,去江南,劫粮草。」
剪影和周穆那边没有消息,那便是他们成功躲过了二皇子的追捕。
如若不然,二皇子早就去邀功了。
且先让他们斗一斗,等把南蛮和北夷解决了,再来解决他们两个。
10
萧望飞脑子虽不太行,但武功着实是好,用起来倒也顺手。
劫完江南后,我们一起将粮草押送往南边。
半年,我相信足够了。
眼下已经入冬,水路行不通,我们只能走陆路。
出发的第三天,遇到了往回赶的剪影等人。
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剪影怔住,眼眶竟有些发红。
我朝他笑了下:「活着呢。」
之后,剪影一直没说话,但我感觉得到,他很自责。
从其他暗卫那里,我大概了解到一点他们当时的情况。
走后没多久就被官兵围住了,除却叛徒,几十人,其间剪影以一人之力拖住官兵,才得以让他们带着粮草逃脱。
他们知道我肯定也中埋伏了,一部分想回来,一部分认为押运粮草更重要,僵持不下。
最后,逃出来的剪影沉默地赶着马,一句话没说。
我知道,他才是最担心最想回来的那一个。
这时,萧望飞凑过来:「我主子会不会死?」
他在担心沈御。
「不会。」
觊觎我母后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又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十天后,我们到达最南边的宣玉城,迎接我们的是守城将军的副将,林江。
他看到我时,有些惊讶:「昭和公主……」
我也没打算隐藏身份,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后问:「将军呢?!
镇守南边的将军是胡渊胡将军,草根出身,曾因为不懂朝中弯弯绕绕被使了不少绊子,父皇看他赤诚,便一手提拔培养,如今也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南蛮今早挑衅,胡将军带着周小将去应战了。」
「周璟墨?」
林江狠狠点了下头:「对,周小将军五月前来到这里,有勇有谋,一路从大头兵升至副将,得胡将军赏识。」
「公主认得他?」
我勾唇笑了笑:「自然认得。」
驸马没有让本公主失望。
话落,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这小子,料事如神!周小子,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周璟墨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我的耳中:「将军厚爱,我有一心上人,只是不知……她还好不好。」
他声音藏不住地低落。
想来是看到我已死的告示了。
胡将军推门而入:「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被那点情情爱爱困住,跟着本将,本将带你拿下南蛮!」
「将军不懂,我自小便心悦于她,我知她不是那等娇弱女子,可京中暗流涌动,万一……」
「没有万一。」
我走上前,静静地看着周璟墨。
他一下怔住。
胡将军见状,刚想问怎么回事,林江比他懂眼色,立马拽着人出去了。
一下,屋内只剩下我和周璟墨。
半年未见,他变糙了。
我抬手捏了捏周璟墨的脸,磨手了都。
下一秒,他将我狠狠拥进怀里:
「赵玉晞,你混蛋!」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
突然,我脖颈处一凉。
我心底一软,伸手环住他的腰:「怎么还哭了?」
「你吓死我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后怕:
「我差点以为你真的……赵玉晞,我当时真的,后悔死了。」
「是该后悔,你留给我的亲卫,有叛徒。」
「什么!」
他猛地松开我:
「我那支亲卫里有叛徒?」
我点头。
周璟墨脸上,后怕和懊恼交织着。
我扯着他的盔甲,将他身子拉低,在他唇上啄了啄:
「倒也不用那么后悔,只是想提醒你,书信一封,提醒你爹。」
周璟墨一拍脑门:「对对对,那是我爹给我的亲卫,我想不出何时混进去的叛徒,那肯定,爹给我的时候就混进来了,说不定连他都不知道!
「真是美色误人!」
他连忙来到案桌前,刷刷写下一封信,交给门外的林江。
我正要出去看看,却被他拉住:
「赵玉晞你等等。」
我回头。
下一秒,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带着真挚热烈的滚烫。
一吻毕,我俩都气喘吁吁。
周璟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在这里,就不用怕了,一切有我。」
这一刻,我竟有些眼热:「好。」
11
我在宣玉城一待就是半年。
其间听闻李将军得了重用,李蕴学了医术,成了军医,威远将军旗下的一个副将对她很是欢喜。
京城里,二皇子和四皇子还在斗,却没分输赢。
母后和沈御有似倒了,却又没彻底倒下。
西北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时,周璟墨和我合力,一枪挑下南蛮将领的头颅。
我们乘胜追击,深入南蛮,逼得他们不得降。
凯旋时,胡将军的女儿捧着热汤跑过来,周璟墨避嫌地赶紧往我身后躲。
谁料人家压根不看他一眼,径直来到剪影面前,笑容甜美:「剪影哥哥累了吧,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剪影坐在马上,看看胡将军的女儿,又看看我,不知所措。
我一夹马腹,带着周璟墨远远跑开。
周璟墨有些吃味地问:「都多久了,还记挂着你呢。」
我闻言笑了下:「没有,你不懂。」
他一下炸了:「我哪儿不懂了?我看得出来,你那暗卫,不安好心!
「我当着他的面亲了你那么多次,他居然还没死心!」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毛:「不是喜欢。
「我五岁的时候,剪影来到我身边,那个时候他唯一的宗旨就是一保护我。以前我是公主,所以他在暗处,如今我和你一同上战场,他自然也跟着。
「暗卫出现在阳光下,难免不适应。」
周璟墨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我懂了,等回京我就撮合他俩。」
「随你。」
凯旋回京的路上,我和周璟墨相当高调。
很快,大家都知道昭和长公主没死,并且和周小将军一并拿下南蛮。
我想,有些人该慌了。
到城门口时,威远将军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城外驻扎,等我们。
周璟墨老远地就挥手:「爹!」
威远将军横了他一眼:「都是经过大事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
随后看向我:「公主见谅。」
「无妨,本公主惯的。」
「......」
李将军等人也迎了上来,李蕴如今焕然一新。
「好久不见。」
她缓缓跪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威远将军说,他军中的叛徒,是皇上的人。
对此,我并不是很意外。
毕竟我还未回宫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变了。
这时,威远将军突然跪下:「我等愿追随公主殿下,助公主进城,清君侧!」
众将士齐齐跪下:「我等愿追随公主殿下!」
回来时我听说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狗咬狗,四皇子仗着皇上的支持,把控朝政,二皇子仗着民心,拥军自立,逼皇上写遗诏。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威远将军凝着我:「当今圣上不仁,皇子不义,臣恳请公主,肃清朝堂,还百姓一个和平安乐的天下!
「臣曾看着皇上一步步肃清朝堂,镇压敌国,力挽狂澜!公主是皇上亲自教导,臣相信公主!臣相信皇上!」
威远将军眼里闪过一抹泪花:「公主,请入城!」
我胸腔里弥漫着一股名为激荡的情绪,渐渐传遍四肢百骸。
父皇你看,我做到了!
不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女儿,他们相信我。
更因为,我是我!
「众将士听令!」
「末将在!」
「随我入京,清君侧!」
「是!」
大军入京,百姓欢呼雀跃。
唯有皇宫,层层禁军把守。
「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让开,还能留条命。」
禁军对视一眼,正犹豫着,统领一声令下:「太子殿下已经拿下二皇子,拦住这群乱臣贼子!」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几乎是压倒性胜利。
我进去时,畅通无阻。
金銮殿外,赵信一身铠甲,身后是御林军。
金銮殿内,赵凌霄坐在龙椅上,底下大臣脖子上都横着一把刀。
可真是精彩至极!
我拍手称赞:「我的好弟弟们还没有分山胜负啊?」
萧望飞戳了戳我的胳膊:「我去找我主子了?」
我点头,从进城后他就心不在焉了。
赵信扭头瞪我:「赵玉晞,你一介女流,也配肖想龙椅!识相地交出兵权,我留你和你母后一命!」
赵凌霄从龙椅上站起来,怒目而视:「自古便没有女子登基称帝的说法,赵玉晞,你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在这件事上,他俩倒是很统一战线。
可是。可是。
大军入宫,将整个金銮殿乃至赵信等人团团围住。
我眼神可怜地看着他们:「赵凌霄,赵信,你们的眼界怎么就那么点呢?」
话音一转,我声音一沉:「本公主有声望、有人心、有兵力,你们拿什么同本宫争啊?」
我看向赵信:「凭你身后那点御林军?」
又看向赵凌霄:「还是凭你拿刀架在众大臣脖子上?
「当真愚蠢。」
话音刚落,我身后的将士倾巢而出。
顷刻间便控制住了所有人。
赵信挣扎:「赵玉晞,自古以来都没有女人称帝,你这算什么?」
我笑:「本宫自然是第一个称帝的女人,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男人不容许女人读书、掌权,无外乎是怕一人比你们强,抢你们饭碗,怕再也掌控不,
「瞧瞧,仅一年,本宫什么都有,你们呢?」
赵凌霄狠狠吐了口口水:「我呸!谁知道你这兵是怎么来的?周璟墨心悦你全京城谁人不知,腿一张……啊!」
一截血肉模糊的舌头掉在地上。
赵凌霄满嘴的血,呜呜叫着。
我淡定地收了刀:
「我从不觉得女人清白有多重要,这只不过是你们男人附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罢了,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就得从一而终?
「狗屁道理!」
我踏着台阶,来到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这江山,是本宫的父皇母后打下来的,那自然,也该由我来坐!」
众目睽睽之下,我坐在了龙椅上。
赵信和赵凌霄挣扎着要冲上来,被士兵死死押住。
这时,皇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抖着手指着我:「孽女,你给我下来!」
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如今的皇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我撑着下巴看他:「我忍你很久了,老东西。」
「你……你!」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给朕滚下来,朕没有你这个女儿!谁都可以坐这个位置,唯独你,不行!」
他一步一喘气地朝我走上来。
可还没碰到我丝毫,就被士兵拦住。
皇上破口大骂。
母后的声音从殿外响起:「除了昭和,谁都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母后和沈御并肩走进来。
母后状态看着还不错,沈御倒是……挺开心的。
「母后。」我起身。
「我儿且坐着。」
她来到皇上面前,扬起手,「啪」就是一巴掌。
无比响亮。
皇上愣了一下,然后大喊:「你敢打朕!」
母后直接抬脚,狠狠一脚踢过去。
皇上惨叫着砸在地上。
母后明显舒坦了很多:
「本宫不仅打你,待会儿,还会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母后上前,来到我身侧:
「想来诸位也很疑惑,为何这位……皇上,然变得暴怒无常,毫无人性?」
有人问:「皇后娘娘可否解惑?」
12
母后轻轻一笑:「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皇上是皇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有人答:「皇上是先皇和一洗脚婢所出,出身卑微,并不受宠,加上学识浅薄,在宫中根本无人在意。」
「是啊,早些年皇上学识浅薄,为人胆小怯懦,怎么就突然变了?」
母后笑着应:「是啊,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她声音冷了下米:「因为,皇上的肉身被旁的灵魂占据了,那人说他是穿越而来。
「而如今,那人走了,皇上真正的灵魂又回来了。」
终于,皇上破防了:
「胡说八道,朕一直是朕!朕是皇上!是一国之君!」
却没人理他。
大家都在消化母后的话。
这时,母后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而本宫所说的惊天动地,并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母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温柔慈爱:「本宫得知所爱之人是穿越而来,总有一天会消失的时候,恰逢本宫生下昭和,身子受损难以再有孕。
「所以,本宫给他下了药,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同旁的女人有孩子。」
她看向赵信等人:「当时他要平衡朝堂与后宫,不得不纳妃,而你们,生父可能……是侍卫?还是死士?本宫已经忘了。
「这件事,只本宫一人知道。」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大殿陷入短暂的沉静后,爆出一阵又一阵的怒吼。
赵信:「什么?本皇子怎么可能不是皇室血脉?」
赵凌霄:「呜呜呜!」
而皇上目眦尽裂:「顾轻柔,最毒妇人心,你居然……噗!」
皇上气急攻心,吐出一大口血,双眼瞪圆地下。
死不瞑目。
母后却还在笑:「所以,除了我儿,谁都没有资格坐上皇位!」
沈御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复杂。
殿内,众人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其中,李蕴紧紧盯着赵信。
而周璟墨,一直在看我。
处理完登基等各种事宜时,已经是五天后。
我终于得空闲下来。
周璟墨从身后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
「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母后吗?
母后的做法的确疯狂了点,可我并不觉得有错。
父皇以前和母后说过,他那个世界一夫一麦爱白头。
可为了平衡朝堂,他纳了妃子。
他没错。
母后也没错。
周璟墨把我的身体掰过去,捧着我的脸,带着患得患失的表情:
「赵玉晞,你爱我吗?」
我回抱他:「爱。」
「那你会像你父皇那样,为了平衡朝局娶别的皇夫吗?
「还有,你会一辈子爱我吗?会不会只是现在爱我,你以后还爱我吗?
「你说男子三妻四妾,凭什么女子要从一而终,那你……唔。」
我吻住他的唇,止住他的喋喋不休。
一吻毕,我才缓缓开口:「父皇没做到的事,我会做到。」
母后很痛苦。
所以,我不会让你也痛苦的。
我在周璟墨嘴角啄了啄:「相信我。」
他脸上晕开一抹红,重重点头,「嗯!」
我登基后,母后去了佛堂,沈御在她身侧。
他们相伴,却没有逾矩。
我问过沈御,这样值得吗?
他笑而不语。
我想,是值得的。
「我也值得。」
周璟墨又亲了亲我的嘴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