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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屋(散文)

作者:半岛文学
故乡的老屋(散文)

刚读了一篇写祖屋的文章,勾起了我的青春回忆。文章中描述的祖屋虽说破旧一些,但总算在那里立着。老屋在,就有根、有乡土气息,非常值得庆祝甚至欢呼。

而我故乡的老屋虽然还在,但已被拆的七零八落,再过几年,老屋连同整个村子就会没有了。每每想到这里,就感觉心苦。我不想让这种感觉把我锁住,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一阵阵暖风扑面而来。这是初夏的风,这温暖的风多像是从故乡那边吹过来的啊,我从风中嗅到了南方的味道,我坚信这风一定是从我南方的故乡吹来的。

风,将我带回了故乡的老屋。

故乡的老屋很老很老。屋子并不高大,但在我儿时的眼中,老屋可是我的天堂。老屋里满满当当放着各种老物件。有几张比我先生岁数还大的老床占据了老屋大半空间;墙角有黑黑的老碗柜;碗柜旁有一个半月形的大水缸,其它的比如桌子、凳子、粮仓都是老得不能再老了。每当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似乎能听到屋子的呻吟,咯吱咯吱地,仿佛在告诉我,它就是被这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老的。

我仿佛又看到了老奶奶正在挪动着小脚喂猪,她的眼睛眯着几乎看不清了,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先生唤着:“奶奶我回家了,这是董莉,是我的媳妇……”她急忙洗了一下手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眼中有着浊浊的泪水。那是激动的泪水啊。其实,奶奶是第一次见到我,她不认识我,只是听她孙子介绍,得知了我是她的孙媳妇之后,凑到我面前很仔细的打量着我看,高兴地说:“我孙子娶的媳妇,像画上的人一样,真好看……”说得我很不好意思,但她依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怕我会逃离。我知道,是风将我带来的,而奶奶却怕我象风一样地离开。

那是到他家的第几天,我已经忘记了,他的七个战友相约到了老屋,先生是个好客之人,忙碌着同奶奶一起招呼着战友在家里喝酒聊天吃饭,当时公公和婆婆在生产队里劳动,因此这些活就落在了奶奶和先生身上,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我会烧火,一会儿饭菜就做好了,于是我们就同他的战友们一起喝酒聊天,喝到最后我们都醉了,太过瘾了……

时光如梭,转眼已经过去四十三年了。幸运的是奶奶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她的重孙女——我的女儿。女儿在国外已经二十年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她的根从老屋延伸到了国外,我相信在女儿的记忆中,会永远保留故乡老屋的影子。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离巢的小鸟?只是再广阔的天空,也装不下我们对故乡老屋的小小思念。因为故乡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港湾。

我沉浸在回忆中,踽踽独行在蚬河边的林荫小路,任薰风恣意撩动我怀旧的情愫……

我同先生相识于1980年的夏天,当初的我不过是个懵懂无知女孩,是一个爱做梦的女孩,爱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其实对感情还没有认识。我和先生是在他的好朋友胡指导员介绍下相识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他的“青睐”。他向我表白时,我只是感觉他很帅气很好看,所以就点了头,那时候的男女之心就是这么纯。我们每个星期见一面,我只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罢了,不一定是为了爱情。但他对我却是情很深,意很重,他自信,潇洒,沉稳,睿智聪明还很知性大方。而最真切的事情莫过于我靠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紧紧抱着他……这种感觉就好像我要抱住整个世界。

1981年4月中旬,我同先生回故乡结婚。记得那时的老屋门前是一片黄色的花海,那是盛开的油菜花啊。以后的数年里,每到四月,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回去看那些花,而门前的这一大片油菜花也总是开得很旺。故乡是典型的南方小村,每个清晨来临时都有薄雾笼罩,村子上空袅袅炊烟的味道一直在我心中萦绕,还有老屋灶台上飘来的诱人饭香,那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瞬间就把睡懒觉的我“俘虏”了。

在老屋的西边,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人们在河边洗菜洗衣;还有家乡的歌,那支超级清远的笛声,笛声响起,吹浓了乡情,吹皱了乡恋,吹出了乡愁;盛夏,老屋门前的老银杏树像一把撑开的大伞,遮天蔽日,奶奶在大树下讲故事;院子里的那棵枣树,是先生的妹妹十岁那年春天种下的,这棵痴情的枣树上的枣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开得那样肆意、率性、认真,好像整个夏天都属于它,它与门前那棵老银杏树相映成趣,使得老屋和居住在老屋里的我们,都落了个舒爽与悠闲;老屋的后面还有爷爷四十年代种下的五棵银杏树、爸爸五十年代种下的枇杷树,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傍晚的夕阳里,漫天的余晖为村庄为老屋平添了一份温情,那袅袅的炊烟是老屋在轻轻呼唤,它好像在召唤我们:“天晚了,快回家吃饭了。”

令人遗憾的是,如今那块油菜花地早就没有了,村庄也几近已经败落。老屋被拆成了废墟,只有几堵老墙兀立在旧址。一切正在消失,那些黢黑的断瓦残垣写尽了它的沧桑。我多么希望老屋还是那样的热闹,多么想再一次听到妹妹喊我姐姐你家来了?多想再听一听屋后胖姐姐哼唱的欢快的扬州小调……我曾无数次幻想着和她们重逢的场景,那一定会更加欢愉、更加兴奋、更加激动!可是她们相继于2019年的春天和秋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中我已走过蚬河大桥,来到了河对岸。平静的河水中有一条小船在波光中荡漾。多么熟悉的画面啊,令我想起了我和先生刚刚结婚时,在故乡的小河里划着船捞浮萍打猪草……那是一份多么久远的怀念啊,更是一份深入骨髓的思恋,是悠悠岁月中最温暖的存在。

对老屋的记忆,绕不开一段伤心的怀念——总是想起早世的妹妹,她活泼的影像永远定格在我心中:背着书包,拐着小篓,篓中装满了野菜,唱着歌向我走来…………

废墟,废墟,废墟。想着这些,我的心是沉重的,腿也像灌了铅似的难以前行。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再回想起老屋,已是人到老年。对于我来说,那家乡老屋,曾经是收藏我青春年华的记忆,也曾经是我魂牵梦绕想要回去的地方。我只能带着无限的眷恋,再一次与曾经的故乡老屋在脑海中告别。

老屋没有了,那片废墟的平地也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渐渐远去。我突然意识到我和故乡的老屋都变了,都不再是曾经的样子,老屋也只属于记忆中的思念,它永远的住在我内心的最深处!

我的乡愁啊,是老屋门前那棵永远也没有年轮的老银杏树,银杏树虽然早已不在了,但是在我的心里它永远也不老去。故乡的老屋虽然没有了,但如今当我氤氲着深深的乡愁离去时,我分明感受到我的故乡老屋已化作那棵粗壮的银杏树,它虽然只在心中,却足以让我温暖,让我心安。

作者:董莉,山东散文协会会员,烟台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