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发生了两起大事件。一起是台海危机，美国小鹰号航母开进了台湾海峡，随后发现大陆核潜艇突然在卫星上消失，美军紧急后撤100公里……
另一起是中国最后一个太监逝世了。今天我要讲的这起奇案就和这个太监有关。
1996年5月一天，北京警方接到报警电话，后海附近一户人家发生了杀人盗窃案，刑警队的王珂和彭媛媛奉命前往调查。
被害人是一位70岁老人，独居在大院的西屋，法医鉴定是被人勒死在室内。报案人是老人的儿子，不常在这边居住，因此案发后两天才发现。
王珂屋内屋外勘察了一圈，室内凌乱，柜门开启有翻查痕迹。门窗完好，没有强行破入的痕迹，凶手看来应与被害者相识。
王珂问被害人的儿子：“有什么物品失窃？”被害人支吾着不肯回答，目光直往彭媛媛身上瞄，搞得彭媛媛一脸雾水，不明就理。
王珂心里暗骂了一声“榆木脑袋”，努了努嘴，见彭媛媛还没反应，只能开口说了：“你到外面找片区民警了解一下情况。”看着彭媛媛很不爽地离开后，受害人的儿子这才开口：“二爷爷的宝贝不见了。”
王珂听懵了：“二爷爷是谁，什么宝贝？”
“我二爷是孙耀庭。”受害人的儿子说。一听到这个名字，王珂全明白了。孙耀庭可是京城名人，此人是货真价实的中国最后一个太监。
孙耀庭一生戏剧性十足，可谓一个悲剧人物。为了改变家族命运，他咬着牙一刀下去，兄弟骨肉分离，自己也昏迷了三天，好不容易醒来，结果听到的是宣统皇帝宣布退位，当即又抽了过去……
涉及名人的没有小案，因为舆论影响大，王珂不敢怠慢，详细问询了当事人。做完这些，王珂告辞离去。刚一出院门，王珂就被等候在此多时的彭媛媛一把抓住，一脸好奇地追问：“这家子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不好讲，一定要避开我？”
王珂一脸坏笑地说：“这案子确实有点怪，因为关系到那话儿的事。”
“什么话儿？”
“那话儿。”
“那话儿是什么话儿？”
“那话儿就是那话儿。”
最后花了半天，王珂耐着性子给彭媛媛梳理了一遍案情，彭媛媛这才搞明白了王珂口中的那话儿的含义——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孙耀庭的命根子。
“这事古怪。这些人不偷他家的文物古玩，怎么偷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彭媛媛好奇地说，“对了，我询问了一圈，这些人为何都叫他二爷，他不是一个太监吗？为何不叫二公公。”
王珂一脸黑线：“你电视看多了。”真正的宫廷中，宦官不喜欢人们直称他们做太监，更没有人敢叫他们公公，那简直是骂他们八辈祖宗。当然是除了主子。
宦官彼此之间一般都以“爷”互称，姓张称张爷，姓李称李爷，遇到辈分比自己高的宦者则称“师父”，对外人则通常自我谦称为“刑余之人”。孙耀庭作为名太监，排行老二，故被尊称为二爷。这个称号从宫里到宫外，一直保留至今。
由于被害人年老体衰，遇害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现场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痕迹也就意味着没有线索和头绪。
犯罪分子作案是一定有某种目的，不然谁会吃撑了铤而走险干这种风险性高回报少的事。为了摸清对方的目的，王珂和彭媛媛干脆专程去了一趟首都图书馆查阅太监的资料和孙耀庭的自传《中国最后一个太监》。
按王珂的话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中国太监最早的甲骨文记载是从商朝开始，武丁和鬼方、羌方作战，阉割其俘虏作为宫廷中的侍从。这类人被称为阉人或宦官，太监是清朝才开始的称谓。
古代平民百姓要想出人头地，最好的方法就是进皇宫，正常途径是习文舞枪，参加科举。对于文武全不通，没有这方面条件的人，那就只有一条路了——想成功，先自宫。
富贵险中求，何况古代吃不上饭的人多的是。要活命还是要兄弟？很明显，因此为了荣华富贵自宫的人不在少数。北京邻边的青县、静海、河间、沧州、任丘、南皮、枣强等县，许多人争相净身入宫。可以说，古代当太监的情景犹如今天的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孙耀庭出生天津市静海区一个极度贫农的家庭，一家六口，他排老二。辛亥革命爆发前期，孙家穷困潦倒沦为乞丐，迫于生计，他被当作牺牲品和最后的希望，净身送入宫中。
孙家敢这么干的原因是孙耀庭读过四年私塾，这让他超过了当时全国99%私自修炼葵花宝典的人。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这边孙耀庭刚引刀成一快，溥仪就在养心殿签署“退位诏书”。
孙耀庭老爹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还好，中国封建制度延续了几千年，非一朝一夕可改变，溥仪退位后依旧在紫禁城逍遥快活，征太监，招婢女。
这给了孙耀庭入宫的机会，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很快就混成了“接龙尿，端龙屎，看龙炮”的贴身太监。
孙耀庭因为负责服侍末代皇帝溥仪、端康皇太妃、“皇后”郭布罗·婉容，因此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实际上他应该称之为中国最后一个服侍皇帝的太监。
太监伺候皇太妃、皇后、郡主、格格这些，那情景如同观看岛国动作片看得人爽，当事者并不爽。那时的皇家女眷是真不避讳太监的，洗澡从宽衣解带，搓背揉胸，龙根凤尾……全部由太监一条龙服务。
一方面这些女眷真的是从小被人服侍，根本不会自己打理，另一方面，太监真的没被她们当人看，因此是毫不避讳，包括行房。作为另一方的太监可就惨了，纯粹是只能过干瘾，能看能摸就是不能用。
太监是不能“把根留住”的人，没有生育和进行性交的能力，但毕竟是男人，依旧有那方面的需求，尤其是情感和心理上。
因此得势的太监娶妻纳妾在历史上稀松平常，汉桓帝时的宦官单超等“五侯”，娶良人美女以为姬妾；唐朝的宦官高力士、李辅国皆娶妇，高力士甚至娶了刺史吕玄晤之女为妻。
不得势的太监怎么办？他们会与宫女、女官结为对食或菜户。对食为短暂交往，有点像今天的只谈恋爱不结婚，感觉不合适就抽身离开，菜户关系则有如夫妻。
宦官和太监缺乏性能力，但也不是就不涉及这一块。他们的性刺激多以手或口刺激，也有借助工具的。人类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会使用工具。
但工具如同枪是把双刃剑，可以惩恶扬善也可以助纣为虐。性工具也是如此。明朝历史上就曾有这样的记载：近日都下有一阉竖比顽，以假阳具入小唱谷道不能出，遂胀死……
两人看到这一段时，王珂的表情那是津津有味，彭媛媛则是一脸嫌弃。王珂赶紧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说：“这是科学，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你别想歪了。”
听得彭媛媛直翻白眼。
当两人看完孙耀庭的自传后，王珂和彭媛媛是一声叹息。孙耀庭的一生应了这句“而我在颠沛中，已饱经一脸沧桑，思念需要时间，慢慢调养”。
他经历了辛亥革命的改朝换代，在直奉战争时被冯玉祥赶出紫禁城，有过伪满洲国的回光返照，更多的是流离颠沛。孙耀庭的一生是对一个时代的见证，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新中国建立后废除封禁宫廷制度，孙耀庭和40多个太监被迁移到北京城后海的兴隆寺居住。这些从宫中出来的太监手上或多或少握有一些宫中之物，自然成了文物贩子追捧的对象。
孙耀庭近水楼台先得月，手中有一对光绪大婚时御制的龙凤碗，无论制作工艺还是象征意义都举世无双，曾有一位商人慕名而来，亲自拜会，为了收购这对碗开价100万人民币求购。孙耀庭拒绝了，当时轰动了北京城。
这也是为何彭媛媛有那么一问，为何失窃的是那话儿，而不是正常人心里感觉值钱的文物古玩。
“你当我们文物部门是吃干饭的，龙凤碗早被劝捐了。虽然他们不给钱，但他们高举大义的旗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同牛皮膏药一般，有几个老百姓能承受住这样的压力，还不缴械投降，捐献文物。”王珂没好气地说，“孙耀庭从宫里带出来的文物早就被文物部门掏空了。他侄子只继承了一些不那么值钱的。”
“再不值钱随便一个也比我们工资高吧。”彭媛媛羡慕地说，“毕竟从皇家出来的。”王珂点头认同。
“这些人真的是偷那话儿吗？”彭媛媛把书合上，停顿片刻，幽幽地说，“谁会对那话儿敢兴趣？”
“你可别小看了那话儿，太监那玩意儿可是宝贝。尼古拉斯凯奇听说过吧，这家伙就专门收藏稀奇古怪的东西，痴迷程度到把自己搞破产了。”王珂说着给彭媛媛做了一次科普，普及了太监的深宫密事。
王珂从明朝嘉靖皇帝开始娓娓道来。嘉靖皇帝之前，皇宫中的其实宦官并不多，不少职位由女官担任，目的是方便皇帝随时行房，放生蝌蚪，为皇家开枝散叶。
嘉靖皇帝身体好啊，隔三岔五就地取材运动一次。以前被皇帝临幸过的宫女，不仅赏赐财物，职位也会立刻升级，大小也算个娘娘了！这也是宫女们唯一的盼头。然而嘉靖皇帝一心炼丹，古代没有工业生产，这些原料可不好找，妥妥的劳民伤财。
嘉靖皇帝炼丹炼得国库空虚，为了继续自己伟大的事业，其他事一律从简。于是嘉靖皇帝玩宫女成了“玩了就玩了，不负责的！”这让宫女们连一丁点的盼头都没有了！
不久，有大臣进贡了一只“五色神龟”，说是龟仙人，活了五百年，背负五彩神云，养在宫中，能为皇帝祈福，延年益寿！问题是没过多久，龟仙人嗝屁了，这些饲养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宫女们干脆铤而走险，造反行刺，企图勒死嘉靖皇帝。结果行动失败，只是勒晕了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后不已，将宫廷中不少本来由女官担任的职务转为由宦官担任，自此明清两代宦官多如蝗虫。
出现了宦官当道，土木堡事变中的宦官王振，后来的九千岁魏忠贤，无不是大权在握，一言九鼎。随着宦官地位的提高，这些人无不梦想有一天以完整之躯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因此，这些宦官专门弄了一个房间名曰宝贝房。宦官们将切割下来的睾丸及阴茎放于红绒布袋内，写上姓名，收藏于紫禁城的阴干室内，用红色细绳悬挂于梁上。
悬挂位置是有讲究的，根据官位动态调整。官位尊贵者悬挂在最顶上的梁，离潮湿地面最远最干，初进宫者离地面最近。这些宦官千方百计保存自己宝贝的目的是为了将来死后合葬，留下完整之躯轮回转世。
对此，彭媛媛提出疑惑说：“为何孙耀庭的宝贝没有和他一起合葬啊。”
“我问过受害人的儿子，受害人儿子说孙耀庭的后事全是他爹打理，其中细节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爹把孙耀庭的那玩意儿保留下来了。”王珂说，“对此我怀疑有隐情，这应该不是孙耀庭的本意。”
彭媛媛说：“我也觉得，这种老人家，对完整之身投胎转世是有很强的执着，绝对不会改变初心。”
“问题是现在死无对证。”王珂说，“和受害人儿子谈话，我感觉他对那玩意儿是非常抗拒的。我不能判定他到底知不知情。”
彭媛媛说：“这合理啊，正常人谁喜欢那东西啊。”
王珂恶趣味上来：“正常人不喜欢割下来的，但连着的是抢着要。”说完一溜烟跑开，留下回过神的彭媛媛一个人当场暴走。
由于犯罪现场被人刻意打扫过，没有指纹和脚印，警方找不到案件突破点的任何线索。基于这起失窃物的特殊性，王珂将案件上报局里，要求从京城古玩界这条线入手。
没有其他好办法，局里同意了该方案，选择广撒网和守株待兔，盯紧京城的稀奇物和古玩交易，尤其是非常隐蔽的地下市场。似乎感觉到了这股压迫感，整个京城古玩交易陡降，大家似乎都在有意识地避风头。
不久，负责走访的民警小王带回来一条消息，半年前有一个罗姓香港富商托人找到孙耀庭，试图高价购买孙耀庭的那话儿，但被孙耀庭拒绝了。
半年后的1996年，孙耀庭逝世，享年94岁。不到一个月，杀人盗窃案发生。有理由怀疑罗姓香港富商和这起案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这条线是从香港转过来，难以追根溯源。
第一，中间经过了许多二道贩子，信息被多次过滤和转接，信息的真实性和可信度无人敢保证；第二，时间间隔在大半年以前，无确切证据指向与本案有关。
因此王珂只能将这个信息归档记录，无法采取进一步行动。警队的守株待兔很快过去了一个周，毫无进展。第八天的午夜时分，北京密云区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有一个流浪儿被人割去了生殖器。
身为刑警，王珂见多了不少恶心案件，包括碎尸案这种，但每每遇到受害者是儿童，依旧让他感觉心脏被人一把握住一般，难受和心慌。彭媛媛按捺不住，愤然而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啊。”
王珂拿起挎包准备去受害人所在的医院了解情况。刚一起身，突然感觉如芒在背，一回身，迎上彭媛媛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王珂立刻顿悟，心领神会，一拍桌子：“必须把这王八蛋捉拿归案。”
彭媛媛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王珂和彭媛媛赶到医院，受害人是年仅10岁的一名流浪儿，祖籍河北燕郊，父母早亡，小小年纪已经独自一人在外闯荡了两年。
据流浪儿回想，他昨晚在立交桥下熟睡，半夜时分突然感觉下体一凉，接着一阵巨痛。受害男童对行凶者的大致特征描述：男性，四十岁左右，短发长脸高颧骨，身体消瘦。
最后，受害男童提到一点，行凶男子是跑步逃走的。王珂据此断定，嫌疑人居住在不超过3公里的区域内。
王珂说：“步行者无法长距离作案。民警接到报案后立刻在附近区域展开了搜捕行动，没有抓到人。半夜三更的，目标如此明确却不见了，只能说嫌疑人藏身之地就在附近。”
接下来的时间，警方派出大量便衣和调查人员，充斥在案发现场方圆3公里内，寻找特征男子，因为这是警方接到报案到出警这段时间内普通人跑动距离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