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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客”十日(一)

作者:廖昊
“背包客”十日(一)

冯并

10多年前刚退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后来的光阴才好,出去旅游是个好主意。但旅游有近有远,有国内国外,有自主和跟团。我和妻商量来商量去,先近后远,不近不远,国内为主,国外为辅,自主最好,跟团要少。但自主也有自主的不同办法,趁着腿劲还好,索性做一次“背包客”。有约法三章,其一是把控出去的时间,以十日为限。其二是出游半径要圆,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其三中途不能打退堂鼓,不找关系不求人,看看我们还留有多大的自助能力。想来想去,选中贵州黔南、黔东南和铜仁的一圈。一人置办一个登山背包,衣箱一概免去。那玩意儿兜多夹层多,双肩挎起,系上腰带,邻居还以为我们要到珠穆朗玛峰去。出发后一路上作了简要记录,还在结束时写了一首打油诗以备忘。归来放在了抽箱里,近来翻出,打油诗和记事小文的纸还没有发黄,也就誊写在电脑上,方便送给自己和送给朋友。打油诗录如下,并将其分别编为“背包客”十日记行的小题目,在检故中似有一种既旧且新的违和感。打油诗按日记为十个标题,尚可连在一起读。

拼车直奔荔波去

按时登机,一路无话。飞机降落龙洞堡机场,转支线飞机时却傻眼。计划得好好的,联票飞贵阳,两个小时后有直飞荔波的小飞机,是计划中的第一站,但机场广播说,那里降了大雨,航班取消。出师未捷身先羁,这如何是好。闷头一棍,方寸自乱,要么在机场住一夜明天再飞,要么打破约法三章之第三章。

正懊恼间,几个年轻人从身边过,似在说荔波、说打的,我拉住其中一位小伙儿问,有去荔波的吗?回复有一七座车,单程700元,身上的现金不大够。我连忙说道,我够我够,可以一起拼车吗?他看看我们,一头华发,一头白发,不像歹人,也就很干脆地同意。他乡虽未遇故知,却遇不期的“知音”,我们大喜过望,匆匆随他们而去。

小伙说,他们是福建电视台的节目组,要到荔波采访。司机则笑着说,去荔波的车不止这一辆,还是方便的,放在我们家老爷子的时代,你们就得找马帮去了,至少要走6天。荔波山好水好,但原先路不好走,现在不必担心,一路平平。

车行小半天,我们在“小七孔”外下车,找到预订好的酒店,结束了有惊无险的第一段行程。我以前曾到荔波采访过,知道荔波有最惊险的漂流,还有比云南丽江“东巴文”还有故事的“水书”。第二天一早起床,便看“小七孔”,“小七孔”得名那一通七孔桥,倒也玲珑可爱,素有“小九寨”之称。荔波自然不只有“小七孔”和“大七孔”,在我的印象里,有一处溪水横流的林地更像是我曾经在九寨沟看到的画面,那时我想过,如果这里的海拔与九寨沟样高,肯定也会幻出比天还要幽蓝的颜色,在细雨中盘桓几时,也算尽得“小七孔”的游兴。赶到 “大七孔”时,已经是午后。但午后也有午后的好处,上得谷中,游人正在陆续返回,我们的行程才刚刚开始,天地空间顿作宏大起来。

“大七孔”山大水大奇石多,沿依山小径一直向峡谷盘去,远看大溪石桥,近过小瀑流水,石蹬浓荫,奇峰在顶,偶有栈道和石桥,野趣浓浓,一边是屏风似的一壁山,最窄的地方需要勾着路边的歪脖子树才能跨越。一路小心翼翼地向上攀越,一路盯着前面的绝壁,山壁挂树,石窍嗡然,鸟声掠过,颇有些芒鞋举杖深山里的空寥感。不禁想起南北朝诗人王籍的那首五言绝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王籍说的是秋意和自己的归宿,我们则是“此地动念起,远游才开头”。

我们的目标是不远处笔立的“天生桥”和桥下的河水。

从“天生桥”望去,脚下是一弯水流,山有山的威风,水有水的气势,流水从天生桥下哗哗流过,巨大的河在壁立的石门里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回头看,来路已经看不到。这山路,这水边,居然成了我和老伴的二人世界,但阳光已经落在山背后,还得抓紧时间回到入口处。事后为我们的初游告捷颇是得意,一是早起的老鸟多有地儿飞,二是老年人错峰游是好主意,孩子们喜欢人多热闹,老者可以在相对的淡季里寻到自己的从容感觉。他们未到放假时,我们正是出游时。

一头扎入苗寨田

去过“大七孔”,也就到汽车站买票上路了。汽车票很便宜,从荔波到凯里也不过20多元,中间经过独山、都匀。这独山有名气,十四年抗战之最后一战发生在这里,最早的日军受降仪式也在此处。抗日胜利纪念园在公路旁,想着下车去看,车不会久等,只有怏怏地回视,算是敬一个回首礼。

都匀是个大去处,都匀毛尖也是茶中上品,但此心不在毛尖上,而在凯里附近的千户苗寨里。在凯里下车,正是午餐时间,吃过到处都有的米粉,也就沿街去看。这里曾是一座三线建设城市,南腔北调甚好问路。路人说,你们就坐“一路”吧,1元逛到底。凯里不算大,但街道整齐。在贵州,这样大的“坝子”还不多见,怪不得会被挑选成幽静里带有三分喧闹的三线工业城市呢。

千户苗寨就在城市南边的大山里,这里是雷公山的核心区,但交通便利,慕名而来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我们挑了一间高高山上的木楼住了进去,为能看到夜来满寨灯火。

略事休息,顺着木楼梯下到街里,对面一排银楼,亦店亦厂,苗家工匠们一边招呼来客,一边敲制着手下的银饰。苗家姑娘要出嫁,除了阿妈从她扎着小辫时就要为她绣衣,最重要的就是为她们定做一副银饰。从头戴到“耳铛”“五兵佩”“臂环”“脚环”,而“大银角”几乎是姑娘身高的一半,没颈掩额、繁而有绪。银饰纹样有图腾的抽象,有龙凤的舞动,显示了龙凤传人们的同一传统文化特征。苗家尚银而不尚金,如同蒙古族头戴尚玛瑙而不尚翡翠,虽然都有财富的显示,但更多是心灵的具象。

千户苗寨的街也有青石头铺成的路,有栏杆的长廊通向街心广场。这是一个既传统又现代的广场,幽深敞亮。排排绿树伸向一条小溪和小溪旁的稻田,稻田的东边山坡上,金黄的油菜花还在开放,将我们吸引到了那里。

正是稻子快成熟,微黄带着青绿色的稻叶在风中波动。一位苗家大叔在稻田里捞鱼,身边是一个溅起一点水的篓,伸头去看,几尾掌长的鲫鱼拼命地跳。苗家大叔是农夫也是渔夫。田里还有两个久违的“稻草人”,居然是一男一女在“对情歌”。

腹中略感饥,回到广场进一家路边小店,带着纱巾的苗家女笑迎问,有酸菜鱼,要白要红?妻子说,都要,是活鱼吗?说话间,稻田边的捕鱼大叔进来了,边放鱼篓边说,这里是现捞现煮现吃,米饭也是自家的稻。敢情他们是一家子。再看店里,没有盛鱼的玻璃缸,只有干净的灶与锅。这大叔原来还是主厨,系上围巾就刮鳞,无几时,一红一白两盆酸菜鱼摆上桌面。

未吃过这么新鲜的鱼,妻子说,你们教教我,我回去也做。女当家也就比画着说起来,但最后一句最让人泄气,教会你做鱼,教不会渍酸菜,一人有一人手法,一方土有一方水。纵然如此,妻子还是十分高兴,因为多少学一招,即便学成“三脚猫”,也是一只猫呀。

第二天的早餐是同主人一道吃的,很丰盛,也没有客气和寒暄,宾至如归的感觉在这里找到了。

(作者系十届全国政协委员,《经济日报》原总编辑)

【来源:人民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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