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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婆婆

作者:梅影千雪

文《千雪》

生死相望兩茫茫

哀歎世間竟無常

我的婆婆,我從來沒見過,婆婆是在生我小姑子的時候難産大出血去世的,那時候,我老公三歲。

如果現在公婆在世的話,快八十歲了。

結婚後,有時候公公會說起婆婆,說他們那時候家裡很窮,婆婆拾野菜挎着一個大大的籃子,那個籃子是兩頭翹起來的圓弧形狀的,很大,那時候都是自己家織布紡線,晚上,公公紡線婆婆織布,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日子雖苦可是很快樂,兒子就在他們之間跑來跑去,公公說那時候我老公特别調皮。

婆婆快生的時候還去地裡拾野菜,滿滿的一大籃子,婆婆得走一段就停下來歇歇,公公說婆婆脾氣特别的好,長的很漂亮,針線活也特别好,除了個子矮點,别的真是沒得挑。左鄰右舍有什麼事婆婆都會去幫忙,家裡有什麼吃的也緊着公公《那時候家裡還有老公的爺爺,》丈夫和孩子吃,說婆婆最喜歡穿的就是一件白底黃色小花的褂子,還有一件壓箱底的綢緞旗袍,那是婆婆的爹從天津給買的。

婆婆的爹,《我老公的外公,那時候在天津大戲院做賬房,也就是會計》。

說這話的時候,公公神色安靜,微微的有點笑,眼神幽深的看着遠方,像是穿越時空在看另一個世界。

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美好的女人,在拼命生下一個女兒後,生命定格在二十一歲。那時候公公二十二歲。

婆婆去世後,外公從天津回來和姥娘把生了三天的女兒抱回家養着,公公帶着一個兒子,還有一個老爹,可想,那日子該有多麼苦。

公公說那時候婆婆剛去世,兒子每天要找娘,尤其是晚上,一夜一夜的哭,爺倆就一起哭着睡,一起哭着吃。

艱難的歲月,母親的離去,造成老公的性格極度自卑,在學校他穿的是最破的,家裡吃的是最差的,那時候也有人給公公提親,公公說不娶,以後都别再提了,怕後娘會對兒子不好,也許,是忘不了曾經那個美好的女人,也許,是為了孩子,就這樣,爺仨,三個男人過了十幾年。

我記得第一次來老公家裡,除了新蓋的東西廂房,别的都是破破爛爛,北屋的西裡間的窗戶是用土坯封着的,裡面黑咕隆咚,我掀起門簾看了看,除了一堆髒衣服還有兩口大甕。

老公看見我往西裡間看,神色惶惶,拘謹不安,我笑了一下,看着他,他低着頭,說從他娘去世後這屋就把窗戶封了,他爹不讓住人。我忽然覺得有點森森。

結婚後跟公公說起這事,公公說不願讓人住,又覺得屋裡太空,放滿東西就不覺得空了。

也許,在公公心裡,塞滿了東西的屋子就像塞滿了自己的心。

那時候我跟老公上班,公公在家種着幾畝地,有時候也做做飯,隻是味道實在不好,我都不知道他爺倆吃着這樣的飯怎麼過來的。

公公不愛幹淨,每次說半天才換衣服,自己不洗,沒辦法,實在看不得這髒,但是脾氣好,你說啥他都是笑着答你,從來沒說過難聽的話,手巧,那時候他會給别人修收音機,生産隊裡的抽水機,都是找他,還給我紡線弄那個納鞋底的繩子,就是有個養成幾十年的壞毛病,出門從來不鎖大門。

結婚兩年後,公公得了肝癌,是真的一丁點的預兆都沒有,就是感冒了好不了,發燒幾天,不愛吃飯,村裡看不好就去市裡,結果讓人不敢相信,那時候我就覺得,公公的命真苦,都說黃連苦,我覺得公公的命比黃連都苦幾分。

熬了七個月,生命熬到盡頭,那幾天裡,常常說要去陪媳婦了,也沒怎麼看到他顯得痛苦,就是腹水厲害。

公公去世了,四十八歲,四月二十四,和婆婆相隔了二十六年,同一天走的。

有時候我就想,這兩個人來世上一遭,短暫而又凄苦,隻是為了留下兩個苦命的孩子麼?二十幾歲,多麼燦爛美好的年華,就這樣流逝在時間的長河裡。

記得我在娘家的時候,也就十幾歲,常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裡有條街,我就在街上往西走,走過一道彎路往北走,那裡有一個女人,頭上戴着花頭巾,衣服看不清顔色,自己守着一大片地,地裡莊稼郁郁蔥蔥,有時候會回頭沖我笑,十多年呀,我一直納悶這個人是誰,結婚後還是連續做這個夢,老公說按我說的這個地方,是他家的墳地。那麼,那個女人又是誰?

從跟我老公說過這個夢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夢,真的很神奇。

結婚後有了兒子,老公的性格也好了很多,人也開朗很多。

現在更開朗,呼朋喚友,真是,還不如原來的脾氣呢。

幾年前老公不知從哪裡翻出了爹娘的結婚照,我們拿去印了好幾張,就當做個念想。

想把照片發出來,想想,還是算了吧。

我的公公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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