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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論語》|“學而時習之”一則詳解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如無特别說明,本文所用《論語》原文及斷句、标點均依據楊伯峻《論語譯注》中華書局2006年第一版)

再讀《論語》|“學而時習之”一則詳解

●《論語》裡的“子曰”都是指孔子說。“子”指孔子,弟子們也稱孔子為“夫子”。關于“子”和“夫子”的來曆,前人有幾種說法。

《白虎通》:“子者,丈夫之通稱。”(本文所引文獻,除特别指明外,大多來自程樹德《論語集釋》,凡涉及《論語集釋》中所引用文獻及程樹德的按語,斷句和标點均依據程樹德《論語集釋》中華書局2014年第二版)

何晏《論語集解》(以下簡稱《集解》)裡引用馬融的話說:“子者,男子之通稱,謂孔子也。”

我們知道,在甲骨文裡,“子”的原意是指“嬰兒”,後引申出“直系血統的下一代男性”“臣民”以及“對男子通稱”等含義,但《論語》裡的“子”,作為一種尊稱,顯然不能這樣簡單了解。

顧炎武在《日知錄》裡說:“周制,公、侯、伯、子、男為五等之爵,而大夫雖貴,不敢稱子。春秋自僖、文以後,執政之卿始稱子。其後匹夫為學者所宗以得稱子,老子、孔子是也。”按照顧炎武的了解,“子”作為尊稱,原本來自爵位,沒有爵位的卿大夫不能稱子,但到了後來,規矩逐漸變了,執政的卿大夫也開始稱子,再後來,平民之中被學者所尊崇的人也得以稱子了,比如孔子、老子等。

清代學者汪中的說法與此不盡相同,他在《述學别錄》裡記述道:“古者孤卿大夫皆稱子,子者,五等之爵也。……《春秋傳》:‘列國之卿當小國之君。’小國之君則子、男也,子、男同等,不可以并稱,故著子去男,從其尊者。……稱子而不成辭,則曰夫子。夫者,人所指名也。……以夫配子,所謂取足以成辭爾。凡為大夫,自适以下皆稱之曰夫子。……故知為大夫者例稱夫子,不以親别也。孔子為魯司寇,其門人稱之曰子、曰夫子,後人沿襲以為師長之通稱,而莫有原其始者。”

他是說,子、夫子是古代卿大夫的照例通用的敬稱,孔子做過魯國的司寇,是以弟子稱他為夫子,這一稱呼後來被沿襲為師長的通稱。楊伯峻和楊逢彬都贊同這種說法。

但“夫子”一詞最早見于《尚書·周書·牧誓》裡的“勖哉夫子”一句,指的是作戰的将士。另外,《周易·恒》也有“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兇”的句子,這裡的“夫子”泛指男子。汪中的說法是否可信,還待考證。

再讀《論語》|“學而時習之”一則詳解

●“學”字,可以是動詞“學習”,也可以是名詞“學問”。“學而時習之”的“學”,朱熹在《論語集注》(以下簡稱《集注》)裡說:“學之為言,效也。”效就是效仿。他還在《答張敬夫》一文中說:“夫學也者,以字義言之,則己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謂也。以事理言之,則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謂之學。”(《朱子文集》)可見,朱熹是把“學”字了解成動詞的。

清初學者毛奇齡在《四書改錯》裡批駁說:“學有虛字,有實字。……此開卷一學字,自實有所指而言。乃注作‘效’字,則訓實作虛,……錯矣!學者,道術之總名。”他說的“虛字”指動詞,“實字”指名詞,他是把“學”看作名詞的,是“道術之總名”。

程樹德贊同毛奇齡的說法,他在《論語集釋》(以下簡稱程樹德《集釋》)的按語裡說:“‘學’字系名辭,《集注》解作動辭,毛氏譏之是也。”但我們現在一般把這個“學”字翻譯成“學習”,若是說成“學問”“道術”之類的名詞,和下文“時習之”并不能很好地貫通。程樹德說“今人以求知識為學,古人則以修身為學”,這話是不錯,但不論是學知識,還是學修身,都是學習,都是一個動态過程,孔子這一句隻是強調學習過程中的快樂,并沒有必要強調學習的内容。楊伯峻的《論語譯注》(以下簡稱楊伯峻《譯注》)也是把“學”字翻譯為動詞的。

清代學者黃式三在《論語後案》裡則說:“學謂讀書,王氏及程子說同。……其引程子說學為讀書,時習為既讀而時思繹,則此章之正解。”這種說法未免狹隘,孔子所說的學習的範圍應當不隻是讀書。至于清代學者劉逢祿所說的“學謂删定《六經》也”(《論語述何》),就更加牽強了。

現在是一個知識爆炸的時代,每個人都應該樹立終身學習的觀念,若能像孔子一樣在學習中找到快樂,學習就不再是一件苦差事了。當然,學習的快樂不隻在學習的過程中,更在知識、能力的運用中,自己辛辛苦苦學來的東西有了用武之地,那就真的會“不亦說乎”了!

再讀《論語》|“學而時習之”一則詳解

●“學而時習之”的“時”,何晏在《集解》裡引用王肅的話說:“時習,學者以時誦習之。”以時就是按時。

古人學習也是講究時間的,皇侃《論語集解義疏》(以下簡稱《皇疏》):“凡學有三時:一是就人身中為時,二就年中為時,三就日中為時也。”

“人身中為時”就是指在不同的年齡段,要學習不同的内容,皇侃舉《禮記·内則》為例:“六年教之數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八年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日,十年學書計,十三年學樂、誦《詩》、舞《勺》,十五年成童舞《象》。”雖然教學内容和現代社會不同,但在不同的年齡段學習不同的知識,培養不同的能力,也是頗為符合現代科學觀念的。

“年中為時”就是說在一年裡,學習也要講究時間的。皇侃舉《禮記·王制》為例說:“春夏學《詩》、《樂》,秋冬學《書》、《禮》。”古人是否真的這樣嚴格按照季節來安排學業姑且不論(未曾詳讀《禮記》,故不敢輕易判斷),但皇侃所說的“夫學随時氣則受業易入”“春夏是陽,陽體輕清;《詩》、《樂》是聲,聲亦輕清;輕清時學輕清之業則易入也。秋冬是陰,陰體重濁;《書》、《禮》是事,事亦重濁;重濁時學重濁之業亦易入也”(《皇疏》),就有點牽強了。

“日中為時”,皇侃認為就是“而所學并日日修習不暫廢也”(《皇疏》),也即“學而時習之”之“時”。朱熹的觀點與皇侃相近,他在《集注》裡說“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又說:“謝氏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日日”“時時”“無時”就是常常,時常。

對于學業,是“時常”習還是“按時”習呢?楊伯峻贊同王肅的說法,他在《譯注》裡說:“‘時’字在周秦時候若作副詞用,等于《孟子·梁惠王上》‘斧斤以時入山林’的‘以時’,‘在一定的時候’或者‘在适當的時候’的意思。”(楊伯峻《論語譯注》中華書局2006年第一版,以下引用此書内容,如非特别指明,均來自此版本)他說朱熹的解釋,是“是用後代的詞義解釋古書”。

查證“時”字的語義,虛化為“時常”“常常”的用法在先秦其實也出現過,比如1978年于河北省平山縣出土的戰國時期的“中山王壺”,其銘文就有“明跋之于壺而時觀焉”的句子,這裡的“時”就是“時常”的意思。但畢竟例證不多,說服力不夠。《史記·呂太後本紀》裡“時與出遊獵”中的“時”也是“時常”的意思,但司馬遷的時代距離孔子已經有幾百年了。

是以,雖然從字面意思看,兩種觀點似乎都能說通,但從當時語言習慣的角度來看,翻譯為“按時”應該更合理一些。

再讀《論語》|“學而時習之”一則詳解

●“學而時習之”的“習”,王肅解為“誦習”(見上文),《集注》:“習,鳥數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數飛”,就是反複練習。是以,我們一般把“習”解釋為“溫習”“複習”。

楊伯峻卻認為,“習”在古代還常有“實習”“演習”的意思,在這裡解釋成“實習”更恰當。也就是說,學了知識,要按時去實習它。因為在孔子的時代,他講的功課,比如禮(包括各種儀式禮節)、樂(音樂)、射(射箭)、禦(駕車)這些,和當時的社會生活、政治生活的關系很密切,都是需要時常演習、實習的。他在《譯注》裡舉《禮記·射義》的“習禮樂”“習射”,《史記·孔子世家》的“孔子去曹适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為例,說:“是以這‘習’字以講為實習為好。”

“實習”是指把學到的理論知識拿到實際工作中去應用,以鍛煉工作能力。孔子教學是講求實用的,比如他說過“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季氏》)這樣的話。但他的學生學到禮、樂、射、禦等知識技能,是不是就常常有“實習”的機會呢?怕是很難,大約他們大部分時間隻是在“練習”或是“演習”,是以把這裡的“習”翻譯成“實習”也不一定就是最恰當的。

武漢大學楊逢彬教授在《論語新注新譯》(以下簡稱為《新注新譯》)裡也說:“而且沒有證據表明,在《論語》成書的時代,‘習’已經引申出了‘實習’的意義。”

綜合來看,我覺得還是翻譯成“練習”更好一些。

“學而時習”,不僅是為了鞏固加強,更是為了“學以緻用”。但我們現在的教學,往往存在知識和實用不能契合的弊病,學校學的東西到了工作崗位上大多變得毫無價值,而實際需用的知識還得從頭學起。什麼時候真正能把“學”和“用”完美地結合起來,我們的教育才會變得更好。

●“不亦說乎”的“不亦”在先秦時很常見,除了《論語》裡,比如《禮記·檀弓下》也有:“ 武子曰:‘不亦善乎?’”楊逢彬在《新注新譯》裡說:“‘不亦’在《論語》時代典籍中出現頻率很高,顯然已經或接近成為一個詞。成了詞就不能拆開來分析,不能說其中的‘亦’等于現在的‘也’;是以不能簡單地将‘不亦’譯為‘不也’。它用于反問句中,略等于現在的‘不是……嗎’‘不也……嗎’。”很有道理。

“說”是“悅”的古字,音讀、意義和“悅”字相同,高興、愉快的意思,這在古代很普遍,不用多說。

●“有朋自遠方來”,《集解》引用包鹹的話說:“同門曰朋。”“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本是《禮記》裡的話,“同門”是同一個老師門下學習的人,“同志”是志趣相投的人。

有的古本這一則就寫作“友朋自遠方來”,比如清代學者阮元的《論語校勘記》:“鄭氏康成注此雲:‘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是舊本皆作‘友’字。”也有寫作“朋友”的,比如《白虎通·辟雍》引用這一句就寫作“朋友自遠方來”。

楊逢彬《新注新譯》:“查《論語》及同時代典籍如《左傳》《國語》《孟子》,‘朋’除用于人名(如‘隰朋’)外,都是‘朋友’或‘友朋’連言,而以前者多見;是以古本《論語》很可能是作‘朋友’或‘友朋’的。”

清代學者宋翔鳳的《樸學齋劄記》引用《史記·孔子世家》裡的話:“定公五年,魯自大夫以下皆僭離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衆,至遠方來,莫不受業焉。”然後說:“弟子至自遠方,即‘有朋自遠方來’也。‘朋’即指弟子。”

北大教授李零說:“古人把同學、同僚、同僚等同輩人叫‘朋’‘友’或‘朋友’。”(《喪家狗——我讀》,以下簡稱為《喪家狗》)我認為,這裡的“朋”倒不必拘泥于晚輩的弟子或同輩的同門、同僚,還是楊伯峻翻譯的“志同道合之人”更為合理,也就是《集注》所說的“朋,同類也”。

一個志于學之人若能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确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正如《皇疏》引用江熙的話說:“君子以朋友講習,出其言善,則千裡之外應之。遠人且至,況其近者乎?道同齊味,歡然适願,是以樂也。”劉逢祿的《論語述何》也說:“《易》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裡之外應之,況其迩者乎?’《記》曰:‘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友天下之善士,故樂。’”

但是,人生中真正的知己不是容易得到的,《集注》:“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以善及人”就真能“信從者衆”嗎?程子的想法未必就符合孔子的感受。

南懷瑾在《論語别裁》裡說,一個“遠”字其實寫出了孔子為學的“寂寞”,知己的難求。這裡的“遠”不僅是空間的遠,也可以是時間的遠。南懷瑾講《論語》,大多不着邊際,但對這個“遠”字的了解卻可以算是深入三昧了。

是的,人生得一知己,夫複何求?哪怕是在萬裡之外,哪怕是在千年之後,隻要有真正的“朋”能了解自己,那也是何等的樂事,難怪孔子會說“不亦樂乎”了!

得“朋”雖不易,而孔子還是得到了真正的“朋”的,阮元在《揅經室集》裡說:“聖人之道不見用于世,所恃以傳于天下後世者,朋也。”确實,孔子的思想能流傳下來,離不開那些了解他、崇奉他的“朋”,無論是生前,還是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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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知而不愠”,對這一句,《皇疏》有兩種解釋:一種說:“古之學者為己。已得先王之道,含章内映,他人不見知而我不怒也。”另一種說:“君子易事,不求備于一人。故為教誨之道,若人有鈍根不能知解者,君子恕之而不愠怒也。”

也就是說,這裡的“人不知”,皇侃認為可以了解為“不知我”,也可以了解為“不知學”,對于别人不了解自己或是不明白學問,君子都不會生氣。

毛奇齡是特别強調後一點的,他在《四書賸言》裡說:“何平叔雲:‘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其雲‘有所不知’者,言學有所不解也。‘君子不怒’者,猶言‘君子易事不求備’也。”清代學者劉寶楠對此持反對意見,他說:“教學之法,語之而不明,雖舍之亦可,無容以不愠即稱君子。”

我們現在一般把“人不知”了解為“不知我”,楊伯峻也持同樣的觀點,他說這一句和“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衛靈公》)正可互相參證。

楊逢彬認為這裡的“不知”是“知之”的否定形式,意思是不知道,不了解,不了解,不懂得。他把這一句翻譯為“别人沒弄明白,我也不生氣”,他說:“為什麼不從楊伯峻先生所譯的‘他人不了解我’?因為,若想表達這樣的意義,‘知’後一般要帶賓語。例如:‘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論語·學而》)‘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裡仁》)‘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先進》)‘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憲問》)‘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衛靈公》)”

從當時古漢語的文法角度看,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翻譯成現代漢語,一句“别人沒弄明白”虛懸在哪裡,似乎并不妥當。到底沒弄明白什麼,從語意來看,還是解釋為“别人不了解我”更恰當一些。

“愠”,《集解》:“愠,怒也。”《集注》:“愠,含怒意。”《經典釋文》:“鄭雲:‘怨也’。”楊伯峻翻譯為“怨恨”,楊逢彬說:“我們考察了許多先秦典籍,‘愠’都是‘惱怒’的意思,故不從鄭說。”(《新注新譯》)惱怒和怨恨從字面上都能說通,楊逢彬的考證更精密,是以采取他的意見。

盡心為學之人,目的是做好學問,提高自己,并不在乎别人能不能了解自己,今日的“學術明星”反而多借學問(是否真有學問,我學識淺薄,不敢妄言)來擡高自己,大約也就是孔子所說的“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憲問》)了。

要做到别人不了解自己也不生氣,非有較高修養不可。明末清初學者張履祥在《備忘錄》裡說:“舜之于家,文王于朝,孔、孟于春秋、戰國之世,一時父子兄弟君臣朋友其孰能知之?當時而能不愠,豈非甚難?非甚盛德,何以履之而泰然乎?”确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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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秦古籍裡,“君子”、“小人”這組詞語,除了我們熟知的針對道德品質而言之外,還有從政治角度來說身份的。

“君”指發号施令的在位者;“君子”多指“君王之子”,着重強調地位的崇高。“小人”則指社會階層低下的不在位者。比如《詩經·小雅·大東》:“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孔穎達《詩經正義》解釋說:“此言君子、小人,在位與民庶相對。君子則引其道,小人則供其役。”君子是發号施令的在位者,而小人是供君子驅使的民庶。《詩經·小雅·采薇》裡的“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君子”指将帥,“小人”則指士兵。再比如《左傳·襄公九年》:“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這裡的“君子”、“小人”,也是着眼于他們的地位。《論語》裡也有類似的用法,比如《陽貨》篇裡“君子學道則夫妻,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幾句裡的“君子”“小人”也是針對身份地位而言的。

當然,針對道德含義的“君子”在當時也不少見,楊逢彬《新注新譯》:“但同時,‘君子’‘小人’在那一時期也确實可以‘以德言’;地位為‘君子’者可以因為德行低下而被斥之為‘小人’。例如:‘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徵,故怨咎及之。”’(《左傳·昭公八年》)‘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士則茲不悅!”高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孟子·公孫醜下》)”

孔子是要宣揚倫理道德的,是以在《論語》裡,作為道德品質之稱的“君子”“小人”的出現率遠遠超過了作為身份地位者的“君子”“小人”。在儒家思想的影響下,後世人往往就隻知道“以德言”的“君子”“小人”,不知道“以位言”的“君子”“小人”了。

“不亦君子乎”一句裡的“君子”,《白虎通·号篇》:“或稱君子者,道德之稱也。”楊伯峻《譯注》也說:“《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這裡是指‘有德者’。”

●李澤厚先生在《論語今讀》(以下簡稱為《今讀》)裡說:“以儒學為骨幹的中國文化的精神是‘樂感文化’。”确實,《論語》第一則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樂”字。

在本則,孔子的快樂是層層深入的:從學習和實踐中得到的快樂是個人的快樂;有朋遠來之樂就已經是與志同道合者的共享之樂了(今日共享單車之類很是流行,若快樂也能共享,豈不快哉),志學而得友,吾道不孤,當然比一個人的快樂更加快樂了;不生氣不怨恨也是一種快樂,是來自内心的愉悅,面對外界的漠視甚至誤解時,能安之若怡,豈不是一種更高的精神境界?這時的快樂,雖然可能不會形之于外,但一定更持久更強烈。

學習很苦,知己難求,被他人、社會認可更不容易,惟其如此,我們就更需要一些快樂了。

●譯文:

孔子說:“學習并且按時去練習它,不是很高興嗎?有志同道合的人從遠方到來,不是很快樂嗎?别人不了解我,我卻不惱怒,不就是君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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