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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走進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2018年7月,使鹿鄂溫克人索賓在用“鹿哨”召喚鹿群。

走進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2021年3月,使鹿鄂溫克人瑪尼與女兒敖娜一家在大興安嶺腹地找尋牧養的馴鹿。

走進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2019年10月,使鹿鄂溫克人覺樂在密林中為馴鹿喂食豆餅。

走進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2018年7月,使鹿鄂溫克人古革軍在密林中找尋走散的馴鹿。

敖魯古雅是鄂溫克語,意為“楊樹茂盛的地方”。

2011年初,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來到内蒙古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進行采訪拍攝。鄂溫克族是中國56個民族之一。由于所處自然環境和生産實踐方式的差異,鄂溫克族又被分為農業鄂溫克人、牧業鄂溫克人、使鹿鄂溫克人。17世紀中葉,使鹿鄂溫克人從貝加爾湖流域遊獵遷徙至額爾古納河流域,并逐漸定居于大興安嶺的密林之中。

使鹿鄂溫克人生産生活中透露出的原始、神秘和獨特的文化氣息令我動容。此後十餘年間,我數十次前往敖魯古雅,用影像記錄下這個中國唯一的馴鹿部落。

大興安嶺的冬季漫長而寒冷,最低氣溫可達零下50攝氏度以下,山林中的積雪厚度常達1米以上。在這樣惡劣的自然環境下,使鹿鄂溫克人依靠狩獵和飼養馴鹿,過着自給自足的山林生活。吃獸肉、穿獸皮,在密林中住着傳統的“撮羅子”,由此,形成獨特的民族文化和生活方式。漫長的曆史歲月中,使鹿鄂溫克人用智慧和雙手創造出的馴鹿文化,在寒溫帶地區的文化中占有特殊地位。

新中國成立後,在黨和國家的關懷下,使鹿鄂溫克人生活狀況得到極大改觀。1965年,使鹿鄂溫克人結束千百年的遊牧和狩獵生産,開始了定居的生産生活方式。

随着現代文明的加速推進,使鹿鄂溫克人的人口數量及其生存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2003年8月,首批使鹿鄂溫克人和他們的馴鹿從大興安嶺腹地搬遷至位于根河市郊的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新址。然而,馴鹿的生存對水質和食物有着極其特殊的要求,在山下無法牧養。使鹿鄂溫克人面臨着在現代生活和世代傳承的馴鹿文化之間的抉擇。

瑪利亞·索就是當時留下的人。現年101歲的她,被族人稱為“最後的酋長”,在森林裡生活了一輩子。對她而言,森林和馴鹿是她全部的生活和寄托。她說,大興安嶺山林中隻要有部落的老者和馴鹿在,就會有古老的馴鹿文明存在。2003年生态移民之後,一小部分使鹿鄂溫克人跟着時年80多歲的瑪利亞·索留在了山上。

就這樣,老一輩使鹿鄂溫克人選擇了使命,帶着古老的狩獵文化重返森林,與馴鹿重逢;而年輕一代則順應潮流,逐漸融入現代化的生活中。現今,仍有少數使鹿鄂溫克人伴随馴鹿居住在大興安嶺腹地的密林中,過着遊牧的生活。他們也成為中國迄今唯一飼養馴鹿并儲存馴鹿文化的民族。

馴鹿是一種生長在嚴寒地區的動物,被稱為“森林之舟”。在中國,它們主要生長在大興安嶺西麓陰冷潮濕的地方,以食原始森林中的一種苔藓為主。為了解決馴鹿的覓食問題,使鹿鄂溫克人必須頻繁遷徙,至今依舊如此。在每年冬季、春季和春秋交替的季節,他們會沿着一個固定的線路進行遷徙,常以馴鹿食用的苔藓豐富、群山環抱、河流分布的地區為選擇條件。如今,這條線路上分布着七八個“獵民點”,是使鹿鄂溫克人遷徙時的住所。

森林裡的馴鹿自由無拘束,有時會跑到很遠覓食,幾天才會回家。也有迷路的、甚至被獵套困住的,需要跋山涉水把它們找回來。大興安嶺原始森林腹地路況極差且無通訊信号,再加上天氣因素,找鹿并不是件容易事,但不論環境多麼惡劣,使鹿鄂溫克人也會去尋找。

馴鹿是使鹿鄂溫克人信仰世界及祭祀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他們生産活動中的主要依靠和收入來源。達瓦是這裡的養殖大戶,夫妻倆飼養了近200頭馴鹿。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在森林中,和馴鹿在一起,過着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作為一個“外來者”,要想融入于一個民族的日常生活,我意識到彼此必須要建立足夠的信任,從語言翻譯到帶路探尋,我獲得了當地很多朋友的支援,這其中就有何協。在為使鹿鄂溫克人拍攝人物肖像時,何協常常為我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今年56歲的何協是瑪利亞·索的兒子。何協十分勤勞能幹,在獵民中是領頭人物。他與母親一樣對森林和馴鹿飽含深情。空閑時,他常拿起随身攜帶的口琴為我們吹奏一曲曲動人的旋律。曾經,獵槍和口琴是何協的兩個寶貝,放下獵槍後,口琴就再也沒有離開他的身邊。我雖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從他的口琴聲中能清晰地感受出他的情緒。“那些為了馴鹿的生存,毅然重返山林的父輩們,讓我很難忘也很感動。”何協曾對我說。

在早期記錄使鹿鄂溫克人的影像中,人們可以看到使鹿鄂溫克人狩獵使用的獵槍、野鹿哨和桦樹皮船等。盡管它們都已塵封在曆史中,但透過影像來了解民族文化,直覺、準确又具體,能為後人提供非常好的曆史記載和學術研究資料。使鹿鄂溫克人在千百年來的生産實踐中形成的狩獵文化、薩滿教文化等極具獨特性,是大陸民族文化的璀璨瑰寶。

于我而言,多年前的一次探訪,讓我有了用影像媒介留下這份珍貴文化遺産的想法和機會。借助大畫幅相機和古典濕版工藝,我拍攝了最具代表性的34位使鹿鄂溫克人的肖像,記錄了使鹿鄂溫克人獨特的文化和生活傳統。我希望這一影像創作能為今後人類學家、曆史學家的研究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産的傳承保護貢獻一份微薄之力。

截至2021年,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共有鄂溫克族316人,使鹿部落211人,飼養馴鹿1200餘頭。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也成為人們了解使鹿鄂溫克人的一扇視窗,部分居住于此的鄂溫克人發展起民族旅遊,以另一種形式傳播和延續民族文化。

2021年,我又一次來到敖魯古雅,這次,仍是大畫幅黑白肖像,不過主角是“新時代的使鹿鄂溫克人”。從原始森林到現代生活,從曆史到當代,我想用大畫幅肖像呈現使鹿鄂溫克人半個世紀的内心變化。

生于1950年的瑪尼是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最早的民族幹部之一,她的兒子舍祿卡于1981年生于民族鄉,從小成績優異,大學畢業後就職于江蘇蘇州一家跨國企業,任職進階管理人員。在工作的同時,舍祿卡也會與母親瑪尼共同開展敖魯古雅鄂溫克語基本詞彙的收集等保護工作。

像舍祿卡一樣的年輕人還有許多。不同于老一輩使鹿鄂溫克人,這些新生代的使鹿鄂溫克人雖不再與馴鹿和森林為伴,但是他們身上仍然延續着使鹿鄂溫克人的文化血脈。

(本文圖檔攝于2013年至2021年,拍攝地點為内蒙古大興安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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