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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用私密小組,豆瓣站上十字路口

停用私密小組,豆瓣站上十字路口

雷達财經出品 文|張凱旌 編|深海

豆瓣的曆史上可能從未像現在這樣頻繁地整改過。

3月29日,豆瓣公告稱,因業務調整,4月18日私密小組将全部停用,6月30日私密小組功能正式停止服務。在此之前,小組組長可送出申請将私密小組轉為公開小組。

據了解,私密小組是隻有接受組員邀請才能加入的小組,且建立後永遠不能變為公開。雷達财經測試發現,目前在豆瓣申請建立小組後,已沒有了私密小組的選項。

停用私密小組,豆瓣站上十字路口

同樣是在3月,北京網信辦派出工作督導組進駐豆瓣督促整改、豆瓣解散問題小組15個;再往前追溯,2021年豆瓣因屢次出現法律、法規禁止釋出或傳輸的資訊,被國家網信辦累計罰款超1000萬元,其中僅在12月,豆瓣就因超範圍收集個人資訊、超前點評等問題多次遭到點名。

雷達财經了解到,豆瓣受到監管層高度關注與其内部的娛樂小組有關。如今,這個曾經偏安一隅的小衆社群一度演變為了狂熱粉絲們互撕謾罵、挑動對立的戰場,而崇尚“無為而治”的創始人阿北和豆瓣官方,未采取有力管控措施。

如今,在外力的作用下舍棄私密小組,豆瓣的未來将走向何方?

私密小組是個什麼樣的概念?

根據豆瓣最新釋出的公告,公司已在3月28日下線私密小組建立入口,公開小組也不再支援轉私密。

3月29日-4月18日,豆瓣将開通私密小組轉公開通道,組長可向指定郵箱發送郵件進行申請;4月18日,私密小組将全部停用(組員僅可浏覽曆史讨論);6月30日,私密小組功能正式停止服務(小組曆史讨論全部轉為僅自己可見,組員僅可檢視小組資料),且不再接受私密轉公開郵件申請。

雷達财經注意到,消息傳出後相關話題立即沖上微網誌熱搜。有網友高呼“普天同慶”,也有網友感歎該措施有些“一刀切”。

為何豆瓣對私密小組的處理措施會激起如此大的反響?

事實上,起初豆瓣小組隻是公司創始人阿北在2005年“無心插柳”的産物,其本是一個社群生态的邊緣産品。彼時天涯、貓撲、貼吧等網絡論壇甚是火熱,阿北自然也想為志趣相投的豆瓣使用者設立一個聚集地。

當年3月,阿北建立了一個名為“Python程式設計”的小組,這也是豆瓣曆史上第一個小組。次日,這位熱愛讀書的理科生又建立了“餘華讀者”小組,他對這個小組的唯一要求是——“談論話題請保持理性和克制,遵守基本的網絡禮儀和人倫道德!”

彼時,喜歡娛樂八卦的網友,還集中在門檻更低、開放度更高的天涯論壇。而定位于文藝青年的烏托邦,在豆瓣上最先形成規模,活躍起來的還是書影音小組;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天涯、貓撲等論壇陸續衰落,愛八卦的網友們也逐漸将陣地轉移至豆瓣。

值得一提的是,豆瓣小組從誕生之日起,就允許和鼓勵組長設立門檻,這個門檻可以是知識儲備、行為準則,也可以是價值觀,目的是保護、維系小組與外部世界的安全距離。

由此,也就衍生出了公開小組和私密小組的差異。在2016年注冊成為豆瓣使用者,并一直使用至今的秦岚(化名)對雷達财經表示,豆瓣小組有多種狀态。

“公開就是都可以看到;暫時停用就是禁止發帖和回複;雪藏我記得是可以搜到,但進不去;私密就是公開管道連搜都搜不到了,隻有小組成員才能看到。”

以豆瓣知名私密小組“我們代表月亮消滅居心不良的樂手”為例,目前該小組人數近50萬,其中的爆料層出不窮,一度成為娛樂頭條的重要發源地。

“這個小組很早之前就開始不太放人進去了,隻能那些小組的組内成員邀請,然後管理稽核,是以管理權限很大。放進人後,必須遵守小組發言規則,否則随時被踢。”秦岚稱。

停用私密小組,豆瓣站上十字路口

據此觀之,小組的公開或私密并非一成不變。另有豆瓣使用者介紹稱,小組開放時期加入也被稱為“買房”,所謂在哪個組“有房”就是加入了該組的意思,因為後期小組可能會鎖組,收緊稽核。

變質的私密小組

起初建立私密組是為了保護,組内的氛圍也很和平。“最早大家就是聊八卦,不會帶情緒地聊八卦”,一位2012年就加入豆瓣鵝組前身的使用者曾在接受采訪時稱。但随着豆瓣中使用者群體的日趨龐大,私密小組的氣質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2014年,内娛進入“流量時代”,随着李易峰、EXO、TFBOYS、楊洋等明星的爆紅,流量粉絲這一群體也應運而生。為了維護偶像的口碑,他們會有組織地進行大規模“集中輸出”,進而占領輿論高地。

同年,因為配合豆瓣辦活動,八組(鵝組前身“八卦來了”)開放了小組大門,結果遭到“四大頂流”的粉絲屠版,管理者迫不得已,将幾位流量明星的名字設為了違禁詞。2015年,李易峰還以侵犯名譽權為由,将豆瓣網和八組等告上了法庭。

這隻是個開始。2018年,選秀綜藝《偶像練習生》帶起了一波為期數年的選秀潮,而豆瓣小組也就此湧入了更多“新移民”。自此之後,每一檔選秀綜藝的觀衆都熱衷在豆瓣建組,這為豆瓣帶來了生猛的流量,也徹底更改了平台使用者的畫像。

2012年,根據艾瑞調查資料,豆瓣男性占比52.4%,略多于女性;一二線城市占比70%,24歲以下的人群占比39.64%,年齡在24歲到30歲的、31歲到35歲的人群占比分别為38.3%、16.9%。

而如今,易觀千帆資料顯示,豆瓣已變為以女性使用者為主的平台,男性使用者占比已降至36.71%;不僅如此,豆瓣的使用者還有下沉趨勢,一線城市、新一線城市、二線城市使用者合計占比66.36%;此外,24歲以下人群占比為29.30%,24到30歲、31到35歲人群占比分别為24.81%、25.64%。

改變使用者結構之外,新移民還打亂了此前持續已久的書影音打分系統,他們可以随時給出五星或一星的極端評價,哪怕自己根本沒有看過。

更值得注意的是,當情緒主導、二進制對立的思維模式與私密、封閉的小組相結合後,組内使用者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同質化資訊編織的資訊繭房包裹起來,對他們而言,重要的不再是真相,而是尋找認同。

2018年,八卦來了小組宣布關停,成員随後集體遷至豆瓣鵝組,但由于組内管理松散且豆瓣官方給予小組“無限自治權”,組内粉絲對各路明星的謾罵、猜疑愈演愈烈,導緻鵝組也經曆了暫時停用和雪藏。

鵝組被整頓後,其他各類娛樂小組依舊不斷興起,但鵝組巨大的影響力已經很難被動搖。在閑魚上,鵝組的“房子”甚至可賣到上千元。

在此背景下,包括趙露思、井柏然、張藝興等在内的不少明星都以網絡侵權責任糾紛為由将豆瓣公司主體告上了法庭。

而娛樂小組隻是私密小組的其中一部分。一位知乎使用者透露,自己曾接觸過一個思想極端的小組,并是以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沖擊。該小組背後是一個嚴密組織的團體,甚至曾針對反對他們的網友進行過人肉以及線下暴力。

“我曾經舉報過那些極端思想聚集地小組的發言”,秦岚表示,這種類似的小組中有幾千到幾萬人不等,其中發言尺度較大,自己甚至和網上認識的數名網友一起進行了舉報,但最後豆瓣也未進行任何處理。

在秦岚看來,這部分小組由于活躍度較高,其實是平台的“重要使用者”。

“個人感覺,貼吧發帖是需要持續跟進,沉澱一周可能才有幾百上千的回複;知乎好一些,但也相對比較久;但豆瓣隻要順着使用者說,不到半個小時文章就能起來,雖然封閉,但得到回報的時間遠快于知乎和貼吧。裡面釋出一個文章,如果有響應,大概十分鐘就可以獲得幾百個贊,多的話一天就幾千個。但是哪怕是熱帖,三天也差不多就沉了。”

不過對于這些情況,低調的阿北極少在公衆面前回應。包括秦岚在内的不少豆瓣使用者,都覺得管理層對此有些過于縱容,“這些極端的流量,已經對豆瓣造成了反噬。”

屢遭監管處罰

豆瓣的亂象,也引發監管部門關注。

2021年1月至11月,國家網信辦指導北京網信辦,對豆瓣網實施20次處置處罰,多次予以頂格50萬元罰款,共累計罰款900萬元。

12月1日,國家網信辦負責人再次約談豆瓣網主要負責人、總編輯,針對豆瓣網及其賬号屢次出現法律、法規禁止釋出或者傳輸的資訊,責令其立即整改,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北京網信辦還對豆瓣網營運主體北京豆網科技有限公司依法予以150萬元罰款。至此,2021年豆瓣受到的罰款已超千萬元。

2021年12月2日0時-12月17日0時,豆瓣一度暫停了“小組”回複功能的使用,以及小組“精選”頻道的内容更新。

2022年3月15日,央視新聞報道稱,針對目前豆瓣網存在的嚴重網絡亂象,網信部門已派出督導組進駐,截至目前,豆瓣在部分應用商店仍處于下架狀态。

除此之外,豆瓣在中央網信辦啟動的“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中,也下了不少功夫。

如行動開始三個月後,豆瓣删除平台内違規和不良資訊14665條,禁言違規賬号共594個,解散問題小組3個,鵝組被停用整改兩個月;另據一刻商業不完全統計,2022年至今,豆瓣在各項指導下,處理、删除違規和不良資訊396777條;禁言、關閉違規帳号7962個;關停問題小組306個;解散問題小組31個。

豆瓣的“小衆”,還能維持嗎?

在行業人士看來,隻要阿北還在掌舵豆瓣,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就是肯定的。

豆瓣向來被外界視為“非典型網際網路公司”。創立17年來,公司不僅在商業化方面十分克制,而且幾乎從未“蹭”過任何風口,一直偏安青年文化的圖文内容一隅。

這一度導緻公司錯過了太多的機會。

如據晚點報道,2012、2013年前後,在一間咖啡廳聊業務時,阿北曾給一位前豆瓣産品部的同時講過一個用算法輸出内容的想法,“有點類似今日頭條”。但可惜的是,這個想法“隻是在阿北腦子裡閃現了一下”。

又如,豆瓣有“我愛化妝品”、“這件衣服好看嗎”等種草和分享小組,完全有機會做成小紅書;豆瓣的下廚房小組已經成為一個獨立App,創始人還是豆瓣的前員工;豆瓣的電影團隊還曾以20、30人的規模将電影票市場佔有率沖到市場第二,把貓眼踩在腳下,但阿北卻以“不賺錢”為由停掉了這塊業務。

事實上,這些風口甚至可能是阿北“主動”錯過的。曾有一位資産規模很大的跨國PE求阿北好友介紹阿北認識,希望投資豆瓣,将公司規模做大。但阿北“明顯興趣不大”。

豆瓣也有廣告營銷、内容變現、電商這些業務,但一位豆瓣前員工認為,公司經營這些的前提是它們都必須符合“阿北想要的樣子”。

與行業相比,豆瓣的廣告方案非常克制。其每天的開屏隻開放1/4的流量給廣告主。使用者打開頁面也能發現,同一頁面一般隻停留一個廣告。APP端口的資訊流廣告同一頁面一般也隻有一個廣告。

内容付費方面,官方資料顯示,豆瓣時間上線一周年後,全部内容付費産品的營收達到千萬。但2019年開始,内容付費已逐漸退潮,近期上線的課程裡,評論過10條的都不多,已沒有了此前評論過百的“盛景”。

而在電商方面,豆瓣賣的貨僅限于月曆、收藏夾、擺件這類小商品,在一位業内人士看來,這部分業務隻能算商業上的補充。

或許也正是阿北的性格,讓豆瓣形成了高度自治的社群文化。

不過,如今豆瓣已經走到了十字路口。在監管的壓力下,公司想避免負面輿情的頻發,勢必要加強對社群的稽核,并為此投入更多成本,B站、抖音、知乎等具有社群性質的App,都配備了大量的稽核人員。但迅速擴張人力,對勞動密集型産業進行投入,顯然并非阿北的一貫風格。

行業人士認為,豆瓣已站上十字路口,如何平衡使用者自治和内容稽核,将決定豆瓣的未來發展。

注:本文是雷達财經(ID:leidacj)原創。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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