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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河上來:記長垣市優秀項目經理、農民作家姚勤然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九曲黃河萬裡沙。這條滋養了華夏兒女的母親河,它從青藏高原一路奔騰而下時,沖破千山萬壑,橫越黃土高原,走到這裡,終于舒卷了、從容了、自如了,波瀾不驚地向前奔騰,古銅色的河面上泛起一陣陣漩渦兒,河水聲音很小,需要用心,才能聽到一陣陣舒緩的聲響。

河水沐了斜陽,像金黃的緞帶上鍍一層紅暈,越發顯出一種壯美,一種豪爽。姚勤然坐着,呆呆欣賞着這一幅畫面,就像一尊雕塑。

每次回家,他都要到這裡坐坐,就像在外的遊子看望父母一樣,到了這裡,他就感覺親切,他疲累的身體就舒展了,心情也變得舒緩。

這大河的落日讓他莫名感動,也定格成他心中永恒的風景。

黃河旁邊,有一片灰沓沓的房屋,這個叫何呂張的小村,就是他的家。村東跑幾步就是黃河小堤,站在堤身外,就是綿綿延延舒舒展展的大河。

風清爽,水滔滔。

風從河上來:記長垣市優秀項目經理、農民作家姚勤然

相較風風火火、威威猛猛的灘裡人,姚勤然顯得有些瘦小,面皮白淨,面容清秀,更像一個文雅的書生。可是,土生土長的灘裡人的命運注定了他為了生存,要像河灘的野草一樣,堅毅不屈,頑強生長。甚至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苦辛,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逝者如斯夫。艱難的生活粗砺了姚勤然的身子,卻不變他的敏感和才情。這些年,缭繞的鄉情不僅化作異鄉一項項叫響業界的防腐工程,還化作了他筆下那些深情款款的文字。

河水裡回蕩着父親的淚水

長河落日圓。大河泛着泡兒一漾一漾流過,空曠蒼涼的河灘上,一隻鷗鳥盤旋,舒展矯健的身子,輕盈自在地滑翔。

姚勤然的思緒就像這河水,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光。

少年時光,姚勤然喜歡到黃河邊,喜歡到壩頭玩。别人來這裡打打鬧鬧,他更多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壩頭邊的石頭上,看着奔流的黃河,任思緒野馬一樣馳騁,想象着河水從哪裡來,又流向哪裡去,它日複一日的這樣流淌,為了什麼?但這樣想不多久,他的思緒就被咕噜噜的肚子叫喚打斷了。

灘裡的人太窮了,灘裡的日子太苦了,特别是姚勤然,家裡兄妹多,他幾乎沒有一次能敞開肚皮吃個飽,花錢就更是一種奢望。他第一次買小人書,也是懇求父母多次,才從家裡拿幾個雞蛋到集市上賣了錢買到的。有一年春天,河水泛濫,莊稼沒了收成,姚勤然與母親喝了幾個月的糊塗,天不黑就蜷在床上。他餓的不行,盼着天能早點亮,好在第二天一早就跑河灘剜野菜。黃河灘野菜很多,有面條棵、馬蜂菜,看到這些菜,姚勤然就兩眼放光。有時候運氣好還能在河灘水凼凼裡逮幾條小魚,回家和着野菜一起煮。沒有佐料,隻有鹽,吃起來還是覺得美滋滋的。有時候也趁夜裡天黑跑别的生産隊偷人家的瓜果。

什麼時候才能填飽肚子呢?姚勤然心裡總是癡癡地想。

風從河上來:記長垣市優秀項目經理、農民作家姚勤然

就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姚勤然結婚了。雖然生活條件好了很多,但手裡經濟一直是緊巴巴的。能喂飽兩個天天喝奶粉的兒子已經很不錯了,更不要說給兒子買零食吃。一個大雨滂沱的下午,村民沒去處,躲在村西頭的代銷點屋子裡,父親帶着姚勤然的大兒子在那玩。有一個人逗他兒子:“你去外面地上打個滾我給你買糖吃。”孩子真的跑了出去,在泥地上打滾。那人在屋裡喊滾打得多糖就買的多,孩子就一直在泥水裡滾來滾去,身上的夾襖也濕透了。一身泥水的孩子終于進屋了,那人卻沒有買一顆糖。孩子委屈得抱着那人的腿哭,還在那人的腿上咬了一口,姚勤然的父親氣得渾身顫抖,與那人吵了一架,一隻胳膊夾着泥猴一樣的孩子回了家。

雨下得更大了。

那天深夜,牛屋傳出異常的聲音,像是在哭泣,我以為兒子還在為白天糖的事情沒完沒了,當時,兒子與父親睡在牛屋。姚勤然趿着鞋到牛屋窗戶邊側耳細聽,确實是哭泣的聲音,哭的不是兒子,是他的年近七旬的父親……

在他的印象中,自從記事,從來沒有看到父親流過眼淚。他父親1947年入的黨,當時村裡的反動勢力把他關地窖三天三夜,把他右腳踝骨打成粉碎性骨折,他父親都沒有哭泣。但這次,為了孫子,他哭了,哭得那麼傷心。

窮困像一個錐子,狠狠紮着姚勤然的心。父親哭着,窗外的他心在滴血……

他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家裡富起來,一定要努力,他收拾背包,開始跟村人外出打工。不管怎麼苦,怎麼難,他都豁出去了幹。“錢,錢,一定要掙錢。”他每天都提醒自己。但他掙錢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為了改善家裡人的經濟狀況,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多少灘裡兒女,收拾背包外出,咽下異鄉凄清的月色,熬過一個個漫漫長夜裡,不是充斥着這一種意念呢?

河水裡回蕩着奮鬥的曆程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姚勤然随村裡人外出打工,到重慶一個電廠搞防腐。

其時,姚勤然所在的長垣市苗寨鎮,作為中國防腐産業的發源地,當時,全國各地活躍着很多農民防腐大軍,被當時一些媒體喻為十萬大軍出長垣。他們四處奔走,承攬工程,為中國防腐産業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姚勤然,就是這浩浩大軍中的一員。

他到電廠後,一看就懵了,鍋爐鋼構架高70多米,挺立天地之間,就像一根撐天巨柱。不要說在上面幹活了,就是站在上面往下看腿都哆嗦。經常幹的熟練工都自由組合到了一起,姚勤然幾個人沒有人組織,他們就自己組成了一個班。

第一次爬上去,看着下面,如若淩空,他心驚膽戰,強忍着不往下看,慢慢,他終于适應了。他把一些低空的容易做的活給年齡大的,自己專幹高的、險的。他是一個有心人,别人工餘或是打牌,或是喝酒,或是閑逛,姚勤然卻利用業餘時間來學習。他找了一些防腐書藉,晚上就擠時間研讀。他還有一個筆記本,記錄工地上某處用多少工、用多少材料。

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牢記着鄉人的一句話:打工發不了家,要想發家,必須自己承攬工程。

他決心用防腐,創造一條屬于他自己的人生之路。

1994年國慶節前,經與家人商量,姚勤然決定出來單幹,看能不能聯系到防腐業務——鄉裡那麼多人不都是靠自己闖蕩出來的嗎?出門前,妻子專門騎自行車去集上買回雞蛋、韭菜,給他包了一鍋我喜歡的包子,讓他帶出去路上吃。兒子眼巴巴看着冒着熱氣兒的包子,饞的不停地唆手指頭,他想拿幾個給兒子吃,手剛到馍筐邊,就被妻子拉住了:“窮家富路,你留着路上吃吧……”姚勤然的眼睛潮潮的,他心中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努力幹出個樣子,出人頭地,為家,為孩子,為那心靈中一直抹不掉的哭泣聲……

身上帶的錢不多,提包裡帶的包子也舍不得多吃一個。火車像巨龍一樣鑽過一個又一個山洞,他肚子裡也像火車鑽山洞一樣隆隆作響。哪知路上舍不得吃的包子,到綿陽從提包裡拿出來變成了一隻隻“白毛老鼠”。好心的飯店老闆幫他上鍋重新蒸了一下,他要了一碗蛋花湯,和着包子吃。包子裡的菜已經酸了,但想想那個飄蕩在心靈深處的聲音,包子酸了又算得了什麼呢?

老天保佑,他很順利的在綿陽火電廠簽了人生第一單業務。當時他進電廠了解情況,廠裡剛好計劃150米高的煙囪爬梯、平台要做防腐,包工包料6000元。現在想來,這工程很辛苦,可對于姚勤然,卻是人生的第一桶金。簽合同的那天晚上,他激動得一夜沒有合眼。從此之後,憑着誠信和專業,姚勤然在當地紮下了根,揚名一方。

河水裡回蕩着綿綿的歌謠

其實,姚勤然極富于文學才情,也可以說,他是被工程耽誤的作家。但不管行走哪裡,怎麼疲累,他常常拈起手裡的筆,創作一些散文小說。他的業餘時間,大部分用來讀書。

這些年,他創作了很多文學作品。他的文字,洋溢着灘裡的黃河氣息,他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千裡之外的黃河灘。他的“黃河岸邊有人家系列”,以深情的筆觸描摹了黃河灘區人事,成為外界了解灘區和灘區生活的一個視窗。作品受到很多人的肯定。他還成為《河南思客》簽約作家。

時光流轉,年齡越大,父親等鄉人的身影越活靈活現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筆下有父親哭泣的樣子、父親刷牛的樣子、父親勞作的樣子,還有那個叫何呂張的偏僻的小村莊。

他用深情的筆觸寫了《雨中的父親》:

“發黃的柳葉從彎着腰的老柳樹上飄落在傘上,稍作停留又随即滑落到地面。地面上的柳葉落了厚厚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雨霧籠罩着秋收過後的原野,空曠的大地顯得更加冷寂。我用力裹緊身上的夾襖,目光順着泥濘的道路往遠處延伸,路邊樹上光秃秃的樹枝在雨中瘋狂地搖擺着。道路的盡頭看不到父親的影子。”

“父親出門的時候,喜歡在背後褲腰帶上别一把鐮刀,鐮刀把上纏一條細繩子。忙完别的事情回家,總要給牛帶回一捆新鮮的青草,用菜刀把青草剁得細細的,放在盛滿清水的缸裡淘了又淘,再倒進石槽裡,父親總怕把草淘洗不幹淨。瞅着牛甩着尾巴悠閑地咀嚼,父親臉上也挂着滿意的笑。”……

在他細膩而清隽的文字裡,黃河灘的風情,童年往事,父親勞作的場景,躍然紙上,宛若一幅工筆畫,表現了一個黃河兒女對故土的回望與深情。他的文字就像他的人,沉靜的外表下,是一團熾熱的火。

與他交談,言辭儒雅,文質彬彬,絲毫不像那些承攬工程的老闆,他更多是一個文人。他妻子說,他經常在家裡寫呀畫呀,有時候一激動,大半夜還不睡。

我們笑了,弄文的人共同的樂趣,共同的感受,非外人可道也。

姚勤然還有一個夢,就是創作一部屬于他自己的、獻給灘裡人的、展現黃河灘區生活的長篇小說。為此,他一直在積累,一直在努力。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蒲地多少人,在窮困時為了追求财富,吃苦耐勞,敢打敢拼;而又有多少人,在擁有财富時,膨脹了、迷失了,忘了初心,沉緬享受。姚勤然,卻始終堅守初心,既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更不忘自己的文化情懷和對文字的初心,不忘自己生于斯長于斯的黃河故土。“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姚勤然,堪稱真正的大丈夫也。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河水依然奔湧着,舒舒緩緩,從從容容,唱着千年不變的歌。而這片河灘,舊貌換新顔。姚勤然的小村,已經搬遷到縣城。他和親人,也擺脫了窮困,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摯愛的父親,卻漸行漸遠……

夕陽已經落入了地平線,起風了。他站起身,無意中摸了一把臉,不知啥時,臉上已經濕潤了。暮色中,一條大河泛着白光,攜着微風,在天地之中鋪展,奔向那永恒的未來。(王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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