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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日本回流的一件龍泉窯器座,口徑23公分左右,釉水翠青厚潤,瑩淨無瑕,品相上好。更令人稱奇的是,器内有藏家落款的篆體銘文。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此類龍泉窯镂空器座也叫“魚穿”,多系元明所燒。我印象裡日本挺多的,記得曾在日本買過一件,配有内膽,鐵質膽,裡面炭灰尚存,估計是日本人拿到茶道裡當煮水的爐子用過了。

去年在整理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龍泉青瓷資料時,也留意到其中一大一小兩例器座(博采精鑒 |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龍泉青瓷精選(下))。小的元代,高僅7.8、口徑6.8厘米,名“ 飛青磁夜學蓋置”,“蓋置”即放置茶壺蓋之類的置物器,“夜學”兩字據說傳自中國,日本人認為這類小器座是中國古代士人挑燈夜讀擱放燈盞的燈台座。其實這類尺寸小巧的元代小器座,一般用于置放适配的小瓶子。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帶座刻花小吉字瓶 龍泉市博物館藏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帶座小梅瓶 處州青瓷博物館藏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紐約蘇富比2008年春拍 (LOT:0102)

這件褐斑帶座小吉字瓶,器座高僅7.3公分,圖錄上标注為元,筆者傾向于明。與以上小器座相比,尺寸接近,造型上則更為規整。可資參照的還有北京故宮博物院同款藏品(見下圖)。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尺寸大的這件标為明代,名” 青磁花盆台“,高16.3、口徑23.4厘米,從名稱看是用作花盆的底托了。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這類尺寸較大的器座也見于大窯楓洞岩明初龍泉官窯遺址出土的瓷片。我館當年征集到大量明初龍泉官窯瓷片,其中也有器座、器蓋等種類,但是數量非常少,特征也不明顯,無法排除其是否為其它窯口混入的民窯器,或是其它地層産物。後來,浙江省文物考古所等編著的《龍泉大窯楓洞岩出土瓷器》出版,收錄了一例器座,且被納入“永樂官器”(頁146,圖版107)。另,北京故宮博物院有清宮舊藏的一例“明龍泉窯青釉镂空器座”,與楓洞岩所出相似度較高。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品

以下兩例同為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品,釉色稍暗沉,其器式與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品,以及本文所述帶篆體銘文器座相類。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尺寸較小的一類器座,若見過實物,定知其小巧之至,有如微縮,尺寸大者無疑更為實用。以造型而言,此類瓷質器座仿自木質器座。明代繪畫作品中出現的漆木器座更給出了瓷質器座用途的重要參照。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明 邵錦畫男女圖軸(局部 )

桌上擺放的瓶爐均有底座,漆紅器座,搭哥瓷式花瓶,美觀又穩當。

上一篇鼓釘盆文章裡引用的明代人物繪畫作品中,幾乎也均能看到器座的使用。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五同會圖》局部

瓶爐、花盆也是均有底座,仍是漆紅器座搭哥瓷瘦梅瓶插折枝花作案頭清供。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竹園壽集圖》局部

仍是漆紅器座,置放飲食器,桌上還有食奁、裝滿水果的大盤子,酒甕、執壺、酒盞酒杯等。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 杏園雅集圖》局部

該圖裡的漆紅器座相對尺寸較大,放着一個荷葉蓋罐,蓋罐邊上還能看見帶蓋的執壺。

再來說說這個器座不同尋常的篆體字款。

古代藏家收藏字畫,喜歡在字畫上蓋上自己的印章,或加上題跋寄情翰墨表達自己對作品的鑒賞,進而留下收藏者痕迹。這些字畫從甲轉到乙,從前代傳到後代,一枚枚印章,一篇篇題跋即是其經曆多少年滄桑的見證,同時也昭示了它的流傳有序。

此種風氣自然也會影響到其它領域的收藏,比如瓷器。比如乾隆皇帝就喜歡在一些瓷器上賦詩落款,兩岸故宮清宮舊藏的五大名窯瓷器幾乎被刻了個遍。

由于材質的特殊性,要在瓷器上随心所欲地刻字押印并不容易,也隻有作為皇帝的乾隆才能“為所欲為”。是以,瓷器上藏家的“鑒藏”款還是非常少見的,這也是此件器座不同尋常的“附加值”所在。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銘文镌刻于器座内壁,内容如下:

章生一二兄弟設窯,生一燒琉田窯,生二燒處窯,哥為紫口鐵足,弟為古青器也,濠園居士鑒古 濠園(印)

從“濠園”落款及印章可知,此器座原系津沽藏家徐世章舊藏。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徐世章(1886~1954),字瑞甫,号濠園居士,天津人,清末民國書法家,大收藏家,中華民國第四任總統徐世昌之十弟(堂弟)。早年畢業于北京同文館,曾赴比利時研究時政,考察商業,并入比利時裡達大學學習商業,得學士學位。民國時曾任交通部次長兼任交通銀行副總裁、币制局總裁等要職。1922年随徐世昌下台而去職,後寓居天津,購置房産,興辦教育、醫務、實業,樂善好施,熱心公益事業,在當地具有較高威望。解放後,徐世章積極投身新中國的建設事業。他一生博雅好古,緻力于文物收藏,古硯、古玉、玺印、書畫、碑帖、善本圖書都在其收藏範圍。晚年他将自己耗盡一生心血收購又極為鐘愛的近3000件文物全部無償捐獻給國家。這些文物,現收藏于天津市藝術博物館。其中古玉和古硯兩類,構成了該博物館這兩項的主要藏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器座上的“鑒古”風流

徐世章自用壽山石印章之一(嘉德2014秋拍,LOT4601)

就銘文内容而言,反映了民國當時頗為流行的龍泉章氏哥弟窯之說。比如龍泉縣長徐淵若寫的《哥窯與弟窯》,堪稱此一時期的代表性作品。

另,此銘文為大篆,字型章法精妙,線條凝練,外觀蒼古帶金石之氣,内蘊隽秀透靈動之韻,整體布局錯落有緻,自然得體,推測或出自名家之手。

據考,周希丁、王福庵等篆刻治印名家均為徐世章刻過印章,尤其周希丁和徒弟傅大卣到徐世章處,為其傳拓所藏名硯器物,前後達七八年之久。周希丁除傳拓外,還精于篆刻,為徐世章篆刻多方自用印和閑章,甚至到了徐每得一妙品就延請周希丁刻印以志紀念的地步。此器座之篆體銘文或正是康元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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