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劇情片《1966年的水牛城（Buffalo '66）》片名直白，指的是主人公在1966年借高利貸下注布法羅比爾隊奪AFL冠軍的故事，結果比爾隊慘敗，作為鐵杆粉絲的主人公自然輸掉了全部身家，這也導緻了他後來的貧窮落魄、潦倒失意。影片出品于1998年，暗藏着千禧年前夕的紐約州球迷對這支落寞球隊的惆怅和調侃。
時至今日，半個世紀過去，比爾隊還沒赢過超級碗。根據福布斯2021年的排行，布法羅比爾隊是32支NFL球隊裡整體估值最低的一支——22.7億美元（NFL球隊平均估值為35億）。即便曆史吊詭，這支唯一真正坐落于美國紐約州的NFL球隊，卻将在2026年迎來他們價值14億美元的新主場。
美國時間3月28日，紐約州州長凱西·霍楚爾宣布立項價值14億比爾隊新球場的建造計劃。根據計劃，紐約州政府将承擔6億美元預算，布法羅比爾隊所在的伊利郡将承擔2.5億美元，布法羅比爾隊将拿出3.5億美元，另外NFL将提供2億美元貸款。也就是說，紐約州納稅人将為新球館付出8.5億美元，而橄榄球隊的老闆和聯盟本身，隻需承擔5.5億美元即可收獲一座新球場。另外，紐約州和伊利郡對新球場的11.3億美元的後續修繕費用也撥弄了群眾的神經。一石激起千層浪，群眾直白憤慨地指責紐約州政府，批評其肆意将納稅人的錢投資于私人商業項目。
▲布法羅比爾隊現老闆Pegula夫婦。
霍楚爾是土生土長的紐約州水牛城人，也是布法羅比爾隊的忠實粉絲。前州長安德魯·科莫陷入性騷擾指控辭職之後，她成為紐約州曆史上第一位女州長。在建造計劃披露時，霍楚爾表示，通過這項紐約州西部地區有史以來最大的建築工程，比爾隊将在未來30年租賃這座州政府擁有的球館，以確定球隊繼續堅守水牛城。同時，這一建立項目将為紐約州創造至少1萬個建築工作崗位，惠于本地民生。另外，比爾隊每年給政府帶來2700萬美元的稅收收入，在球隊租賃合同的第22年便能讓紐約州及伊利郡政府回本。她直言，此番财政配置設定在長遠規劃中能確定納稅人權益。
盡管紐約州長為這項建造計劃辯護，也阻擋不了民意洶湧。密歇根大學的體育管理學教授認為，8.5億美元修建體育場館來刺激經濟隻是徒勞，這一數字隻刺激了群眾的情緒。到頭來，納稅人的8.5億美元會成為NFL的商業資産。舊金山大學體育管理教授諾拉·阿加也發推，敦促當局開放更多讨論、交流、質詢的空間，尤其問題核心落于紐約州政府意圖将納稅人的錢投資于商業項目的正當性。
經濟學家理查德·麥高雷發文抨擊，霍楚爾等政客支援興建體育場館以刺激本地經濟的說法早已司空見慣。他認為體育隻是消費者花費娛樂資金的方式之一，體育場館的建設對地區經濟的提升作用不明顯。如果人們不看橄榄球賽，就會把這項預算花在其他娛樂項目上，例如看電影、去演唱會等。2019年，水牛城的貧困率高達28.8%，幫助NFL興建一座場館所需要的8.5億美元似乎能有更好的去處。
然而，就布法羅比爾隊新球場建造計劃而言，此處并不需要讨論“建立體育場館是否能帶動片區經濟振興”的課題——根據公布的計劃，新球館的位址，就在與比爾隊現有的海馬克球館正對面的停車場大空地上，一街之隔，幾近于原址建立。
職業聯盟和球隊手中也有籌碼，如果政府不出資建立或翻修球場，他們也能找到願意這麼做的新城市金主，特别是那些沒有頂級職業球隊的地方。一旦球隊離開，城市的損失會有多少？這背後就是經濟博弈。
是以問題的核心在于當地政府該不該為職業體育場館買單？買的話，掏多少錢合适？
經濟規模和财政補貼
自1998年以來，NFL的32支球隊共有21座新球場問世。《水牛城新聞》分析了這21座NFL場館的融資情況，總結出了球館融資的一大特點——本地市場規模與财政補貼呈反比。總的來說，本地市場越小，财政補貼占球館建設預算的占比越大。
富饒的加州為洛杉矶公羊隊建設SoFi Stadium提供了總計1億美元的稅收減免，這座球場不僅剛舉辦2022年超級碗，還将承辦2028年洛杉矶奧運會的開幕式。在建造球館的賬單裡，加州政府的投入為零。同為加州境内的聖塔克拉拉郡，為49人隊支付了9%的預算用于建造李維斯體育場（總造價16億美元）。亞特蘭大市為亞特蘭大獵鷹隊建設的梅賽德斯·奔馳體育館支付14%的費用（總造價15億美元）。而當目光投向内華達州、明尼蘇達州和印第安納州時，我們發現這些經濟較不發達的州分别為了留住球隊而給球場建設支付了38%、45%及86%的預算。
從這個角度上看，貧困率高達28.8%、同為美國“鐵鏽帶”城市之一的水牛城似乎也有了為球場支付高額費用的理由。但近年來，球隊冠名權、個人座位許可證的發明（PSL, personal seat licenses）和豪華包廂的租賃費用，讓球隊有了更多的自主收入，更不用說潛在的稅收減免、免費商業用地等，也能成為當地政府留下和補貼比爾隊的手段。不過，因為比爾隊此前并沒有公開喊話要搬離水牛城，8.5億美元的場館投資加上後續高額的場館維護費用，會讓這筆賬單顯得不劃算：在租賃期的前15年，紐約州和伊利郡每年将支付1267萬美元用于維護和修繕場館；在租約的後 15 年，這一數字将降至600萬美元。
建立or翻修
關于項目選址，水牛城市中心的老城區曾列入讨論範疇。喧嚣之後，紐約州政府的計劃表現出了一種科學嚴謹的“無為”——紐約州政府打算在原地建立球場，地點就位于現有的布法羅比爾隊主場海馬克球館一街之隔的大停車場。
為了新球館的科學選址，紐約州政府并非沒有付出努力。紐約州政府指派了建築咨詢公司AECOM對選址做了一番論證。AECOM報告指出，球場如果建造在水牛城的市中心，将會面臨商業與居民拆遷、市内高速路重新規劃、周邊酒店娛樂設施等适配需求等問題。這些問題不僅棘手、解決周期長，更嚴重的是會導緻14億美元的預算進一步上調。而在海馬克體育場對面的停車場建立球場，這些問題會迎刃而解。
球館最終決定原地不動。
比爾隊球場面臨“建立”和“翻修”這兩個選項，AECOM計算出建立球場比返修舊球場劃算得多。海馬克體育場現已年過半百，陳年水電系統和設施會讓大整修變得困難且離奇。經過大修繕，舊的海馬克體育場可以續命15到20年。然而，建立一座全新的球場至少可以使用30年，這對當地居民無疑是利好消息。值得一提的是，水牛城是美國種族隔離最嚴重的地區之一，球場所在的果園公園區94.7%的居民為白人。
場館的經濟影響
霍楚爾強調了新球場對水牛城本地經濟的提升作用。而體育場館對本地經濟的影響可以從票務及場館營業收入、新增工作崗位情況、稅收收入以及帶動旅遊等方面考慮。
目前，布法羅比爾隊的新球場設計沒有穹頂，這也局限了體育場館本身的多功能性。也就是說，新球場的營業收入不能像坐落于舊金山的大通中心一樣豐富。後者通過舉辦演唱會、大型脫口秀、外租場地等創造更多營收。根據霍楚爾的說法，此建築工事最引人矚目的便是新增的1萬工作崗位。但是這些崗位大多數是建築相關，等2026年工程結束，1萬從業人員的去向如何？霍楚爾并沒有答案。
在衆說紛纭中，《華盛頓郵報》披露了一條有趣的資訊。霍楚爾的丈夫比爾·霍楚爾是食品供應公司Delaware North的進階副總裁兼總法律顧問，而Delaware North正是布法羅比爾隊主場自1992年以來的主要食品特許經營商。假設這家食品供應商能夠繼續與布法羅比爾隊簽約特許權，Delaware North及其員工可能會從新體育場的30年長期租約中受益。盡管霍楚爾已于去年簽署了針對此群帶關系的道德回避備忘錄，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面臨質疑和抨擊。新球場對水牛城經濟的影響尚不明确，但這合同對州長丈夫所在公司的經濟影響預期非常樂觀。
民意喧沸，經濟學家更是幫忙計算投入産出比。正因為14億美元造價的新球場不僅是紐約州西部地區1998年以來最大的建築工事；8.5億美元的政府補貼也是NFL建立場館曆史上獲得的最大一筆納稅人支出，甚至比坐落于拉斯維加斯、造價19億美元的Allegiant Stadium，還多1億美元的本地财政補貼。
時機成熟
但布法羅比爾隊可能隻是順水推舟，在對的時機提出興建新球場的需求。
Populous是一家專注于體育場館的建築設計公司。2021年第四季度以來，公司高管指出暴增的修繕和建立體育場館的需求，讓這家設計咨詢公司進入忙季。
疫情加速了粉絲對于體育體驗的期待，體育俱樂部紛紛計劃更新自己的老場館，基于科技更新帶來的粉絲體驗更新，讓球隊老闆們心情更迫切。有些球館考慮引入可供聚會的圓桌、小房間和更進階的座位。另外，人們對體育直播新體驗的需求也将被新的場館設計所考慮。
從2021年第四季度起，Populous接到了大學級别、職業級别及大型體育場館群等各式各樣的設計需求。目前，美國的17個城市正在角逐10個舉辦2026年足球世界杯的城市席位，對大賽的舉辦地角逐，催生了當地政府對體育場館的規劃需求。據SBJ統計，在2022年的北美地區，重開或建立的體育設施，總成本将達到58億美元。
MLS的兩座建立球場尤為矚目：位于納什維爾市的價值3.45億美元的球場計劃在4月開啟，另一座坐落于聖塔路易斯市中心造價4.57億美元的球場也會在2022年試營運。未來四年，還有總造價8.63 億美元的球場即将落成，是過去十年年平均值總和的六倍之巨。
在2022年體育球館的建築成本中，大學球館的修建占了很大比重，總造價達到28億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三大聯盟NFL、MLB和NBA，目前51%的球館建于2000年前，隻有18%的場館是十年内建立的。也就是說，新一波的體育場館建立後翻新潮正在湧來，而粉絲體驗需求加上科技更新會讓這趨勢更加顯著，而針對建立體育球館的争議，注定會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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