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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增責:闖過第一關(中)

作者:觀史惜今

闖過第一關(中)

高增責

高增責:闖過第一關(中)

這一年,神木、府谷一帶年景十分不好。加之國民黨的敲詐勒索,人民非常窮困,要想搞點糧食吃,實在不容易。為了充饑,我們還在葭縣的那個村子裡買了幾馱子紅棗,一邊行軍一邊吃紅棗充饑。吃了兩天,有些同志開始拉肚子,我雖然拉肚子不嚴重,但總是打嗝,不能吃飯,有幾天因為打嗝影響睡覺。

沒有辦法,就去請教一位農民老大爺,他說:“你這是腸胃不消化,上下不通症。這裡沒有醫生看,說給你一個偏方,你試試。”他告訴我想辦法搞點鹹鹽,喝兩碗鹹鹽水,拉拉肚子,等拉幾回肚子後,不再打嗝時就好了。還說:“好了以後要注意少吃些東西,把腸胃對付過來。”當時我按他說的做了,才沒掉隊,能夠繼續行軍。

經過二十多天的行軍,我們到了伊克昭盟的準格爾旗北邊的一個小村子,這裡緊靠黃河,一切都是混亂和緊張的。黃河南岸是馬占山的隊伍,河北岸是日寇占領區。馬占山的隊伍挂名是抗戰的,實際自從到了黃河南岸以來,從未同日本人打過一次仗。但他們對老百姓卻非常厲害,今天要糧,明天要丁,而暗搶勝于明奪。是以凡是他們駐過防的地方,都是十室九空。

廣大老百姓,為了生存,不得不離開故土逃往異鄉,留下來的一些孤老寡婦也是成天提心吊膽,不敢在村子裡走動。當時如果我們能找到有幾戶人家的村子,那真是喜出望外了。黃河北岸的情況,更是可想而知。目睹這種凄慘的景象,就更增加了我們要盡快渡過河去消滅日本鬼子的決心和勇氣。

在黃河這個大險關上,南岸的渡口是國民黨的軍隊把守着,北邊的渡口由日僞軍封鎖着,要通過這樣的關口實在是困難和危險的。為了安全度過這一關,韓峰同志召集我們開了好幾次會,他給我們介紹了日僞軍盤查過往人的情況,也介紹了前一批到綏蒙地區工作的同志通過日僞封鎖線的情況。大家讨論了渡河計劃。因為情況不斷變化,是以我們的計劃也做了幾次修改,最後以國民黨綏察遊擊軍的稱号辦了渡河手續。

在黃河北岸把守的是僞蒙軍奇子祥的部隊,他們原來是伊克昭盟的國民黨蒙古軍,投降日本之後,一直是駐在黃河沿岸,替日本鬼子擔任警戒,看守着黃河。這些僞軍對過黃河的行人都要進行極其嚴格的搜查盤問,凡過了黃河到敵占區去的人他們都要進行搜查盤問,過河的人所帶錢财均被搶劫一空。

根據當時的情況,為了避免引起敵人的注意,我們決定分兩批渡河。我和袁力綱、李雲龍、朱起華、張子俊五人,因為都是陝北人,口音和綏蒙地區差不多,是以決定化裝成老百姓,在白天第一批先渡河,并規定過河後到黑吉爾圖村集合。為了不使敵人發現我們有任何可疑之處,我們把從邊區帶來的所有書籍、衣物、鋪蓋和日用品都留在南岸,交給一家農民保管。

同時還用我們身上穿的衣服和農民穿的衣服進行了調換,作了進一步化裝。李雲龍和朱起華同志化裝成外出謀生的人,張子俊同志化裝成織口袋匠,我和袁力綱同志化裝成兄弟倆。每個同志都準備了萬一被僞軍發現阻攔時的假口供,我和袁力綱同志編的假口供是:因年景不好,過河到姑母家借糧食,我們姑母家住在黑吉爾圖村。此外,對一些預料到的具體問題也都做了安排。

過河是在早飯後進行的。我們登上黃河北岸後,分成三夥走,互相間距離二百步左右,大約走了四、五百步的樣子,僞蒙軍就向我們進行瘋狂的射擊,子彈噗哧噗哧地落在我們腳下,情況十分危險。但是我們沒有理會它,仍然沿着大路往前走。敵人見我們不理他,便嚎叫着如同餓狼似的向我們猛撲過來,把我們五人截堵到一起,帶到一個土堰子裡,首先進行了全面的搜查,搜查的結果,從李雲龍同志的被角裡找出一支鋼筆和一卷國民黨印刷的鈔票。這一來,問題就麻煩了,盡管我們都堅持預先安排好的口供,但敵人怎樣也不相信了,把我們五個統統捆綁起來,帶到僞軍住的那個村子裡。他們住在一個象小土圍子的四合大院裡,院牆高出房頂,四面院牆上都有垛口,僞軍的哨兵就日夜守在上面。

到了這個土圍子裡,敵人先将我們五個人關在一間房子裡。我們利用審問前和日僞軍吃飯的時間開了一個會,大家一方面嚴厲地批評了李雲龍同志不聽組織的訓示,不徹底化裝的錯誤;另一方面表示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暴露同志,不向敵人吐露一點真情,在思想上做了充分準備,等待一場短兵相接的鬥争。

不多一會兒,一個看樣子像小頭目的僞軍,一腳踢開了關我們的房門,手執馬鞭橫叉在門口,龇開一嘴金牙,滿臉殺氣地對我們說:“你們是幹什麼的?都要實說,不然可不客氣!”我們早都料到有這一着,現在是如何同敵人進行鬥争的問題。由于剛才已有更具體的準備,是以我們五個人都很鎮靜,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以沉默來回答了他。這個僞軍見我們不說話,便揮手叫進幾個兵,把李雲龍和朱起華同志拉到别的房間審問。屋裡剩下我們三個人,我們除了偶爾互相看一眼之外,誰也不說話。

緊接着就從另一個房間傳來了敵人的叫罵聲和皮鞭的抽打聲,抽打、叫罵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有時聽到幾條鞭子同時抽打。在這獸性的叫罵和野蠻的抽打聲中,隐約聽見朱起華同志說:“我說的是實話……,哎呀!……”聽到這裡我們再也聽不下去了,真想和他們拚了。但是當我們想到黨交給我們的任務和對我們的囑咐時,我們還是壓住了心頭的怒火,咬緊牙關等待着敵人對我們的拷打和審問。

過了一陣,敵人又走到我們的房間來,露出一副狡猾的笑臉,裝着得意的神色對我們說,“不給點厲害,你們不知道馬王爺長幾隻眼。他們已經招認了,你們說不說,别他媽的找苦頭吃!”雖然敵人自認為這是高明的辦法,但我們一眼就看出是玩弄欺騙的把戲。不管是不是欺騙,反正從我們嘴裡不會暴露出一點真實情況的。當敵人分别審問我們時,我們還是說原來說過的那些話,我們對他們說:“我們是老百姓,我們說的句句是實話,你們不信我們也沒辦法。”敵人看到使用欺騙的辦法不起作用,更加惱羞成怒,伸手就将張子俊同志拉過去抽打,打了一會沒有什麼結果,敵人就在我和袁子綱同志身上打算盤。

一個僞軍氣呼呼地一腳把我從炕上踢到地下,把我的雙手扭在背後用繩子狠狠地捆緊,準備往房梁上吊。這時,我感到好象一夥餓狼要把我撕碎了似的。“到底是幹什麼的?說不說?”敵人這樣吼叫着。我回答說:“我們兄弟倆實在是到親戚家去借點糧食的,你們不信一定要吊打,我也沒辦法,打死我也說不出别的東西。”接着我又說:“我的姑母離這裡不遠,隻要一會功夫就可以找來,我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一問就清楚了……”敵人又問我姑父的姓名,住在哪個村子?我也都按事先準備好的口供做了回答。

這時敵人開始有些猶豫,由于問不出什麼破綻,也抓不住什麼把柄,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時我就采取了攻勢,說:“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們兄弟兩個可以先出去一個找保人來。”

“能不能在今天找來保人?”敵人用懷疑的眼光死盯住我說。“定能找到保人。”我肯定地說。“你們兩個誰去?”

當時我想袁力綱同志比我年歲小,估計他社會經驗也不多,是以我說:“我弟弟年歲小,沒出過門,怕出去說不清事,留他在這裡我出去,今天晚上一定找保人來。如果叫我弟弟去,你們就給開個證明,免得路上說不了話再出差。”

敵人定了定神說:“你留在圍子裡等保人,讓你弟弟去。”也沒有開什麼證明。袁力綱同志要走時,看了我一眼,我就故意當着僞軍的面,對袁力綱同志說:“姑母家住在黑吉爾圖村,找到姑母他們,請他們快來保我,叫姑母他們買上幾條煙……”袁力綱同志說:"記住了。”

袁力綱同志出了火坑,我心裡雖然很高興,但還是沒有底,向哪裡去找保人?誰是我們的保人?韓峰等同志是否安全地渡過了黃河?他們會不會發生什麼問題?覺得問題嚴重。但是又想,隻要外邊有人活動,總是有希望的。想到這裡,壓力就象減輕了似的。

傍晚時分,敵人把我從開始關的那間房子裡,叫到一間僞軍做飯的房間裡,這時我看到李雲龍和朱起華兩個同志,也坐在夥房炕上,僞軍讓我吃鍋裡剩下的一碗鍋巴,在我吃這碗鍋巴的過程中,李雲龍同志有意和僞軍說了幾句話:“唉!這年頭,我在黃河那邊當兵,說實在的早就不想幹了,昨晚開小差跑出來,今天過了河……”從李雲龍和僞軍的談話中,我才知道,李雲龍同志在僞軍抽打朱起華同志時,是他主動向僞軍說他們是河南岸國民黨軍隊裡開小差的士兵,李雲龍同志對我這個暗示,使我解除了懷疑。

由于李雲龍和朱起華因為承認是國民黨的逃兵,張子俊沒有被發現可疑之處,敵人便把張子俊同志先放走,晚上點燈後,将李雲龍和朱起華同志的東西全部沒收之後,也放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