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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鄉土小說:三闆油外傳(十九)

作者:龍山大先生
雁北鄉土小說:三闆油外傳(十九)

“連二爺?咋...咋賣屋嘞?”,三闆油一瞥大老王促促然問,繼而,喉結一衮,“呼噜”一聲,滿口稠粥咽了下去......

大老王兩眼盯瞅田豁牙,心中暗罵:“狗兒的,有再一,沒再二,再敢戳老子一下,老子就和算總賬,一個地主家世,摘了帽子才六七年,這就蹬鼻子上臉又反天呀,動開蹄蹄爪爪咧!日你媽的......”,猛聽得三闆油問詢,順口“啊!”一聲,扭臉兒一瞅三闆油:“俺姨夫,湊...湊錢修廟。”

“修廟?啥廟?”,三闆油脫口而問。

“就南山大峪口裡,懷仁崮上那須彌寺”,大老王疊口回道,旋即,嘴一咧:“嘿嘿!俺這姨夫老糊塗咧!為了那些個泥胎泥人,連窩窩都賣球啦!要俺姨活着,指定大耳刮子抽完他扔地窖檢討去,這下好,俺姨一死,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俺兩姨妹子哭死苦活攔不住...”

“你懂個錘頭子,連二爺那是積大德咧!‘修廟修橋,逆天可饒’,沒聽說過?”,田豁牙一瞥大老王,嘴一癟,“咝咝”道,鄙視輕怠之态溢于言表。

“積大德?那...那,你咋不積?你咋不賣?”,大老王咻咻然回怼問。

三闆油“啪”地将碗沖炕一穩,瞪眼掃瞥着二人:“你倆圪泡頭今是咋咧?尥蹶子甩蹄子的,吃炸藥啦?狗球日的!有本事甭打嘴炮,一人一把菜刀,渾水河葦子地互砍去,俺咱看看究竟誰是大圪節節!日你媽們的,一對慫膿泡泡,狗咬狗的,豆腐渣擦屁股沒球完咧!連二爺眼下在哪住的咧?”

大老王應聲而答:“就...就那破寺裡。”

“挨了坨子的!俺還估摸着尋二爺坐會,掐算掐算,這下好,不便宜嘞!”,三闆油若有所思“呼哧”着。

“心誠則靈,不就二十多裡路程,手腕子一扭,電驢子一吼,眨眼就到......”

“到個球!”,未等田豁牙走風漏氣”咝咝“完,三闆油潑天介一聲吼:“老子又不是張果老,俺那驢不會騰雲駕霧,不會穿山越嶺,你們那車馬大店賣不?老子給九千,三天見定話,賣,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不賣,就當老子放了個屁,啥話沒說”,話音一落,三闆油頭身子一歪,铮甩着腦袋,“啊嚏嚏”又是四個噴嚏......

三人幾乎同時身子一振,爾後,齊刷刷轉頸的轉頸‘擡臉的擡臉木愣愣沖三闆油瞅了去......

屋内勢霎間如死下人的靜谧,寂然無聲......

“狗球日的!兩回咧!都是打四個噴嚏,人三、鬼四、五狀元...老天爺要收咱?”,三闆油一正身子,手背心“撲哧哧”揉搓鼻子,愁眉鎖眼自言自語嗫嗫嚅嚅着。

馮秀才兩眼僵直直盯着三闆油,心腦疾速地搜尋着、取舍着......忽将碗一穩,嘴角上翹,親拍一下大腿,微微一笑:“三哥說笑咧!和鬼有甚關系?好兆頭嘞!”

“好兆頭?這話咋說?”三闆油一瞅馮秀才,眨眼問。

馮秀才擡手“刺剌剌”一撓頭,些許詭異、些許狡黠的目光晏然間瞟向如在夢魇之中、愣愣怔怔底田豁牙:“老田,你這車馬大店十有八九要易主咧!九千,三哥給的價碼可不低呀!”

田豁牙如丢了魂魄般渾渾噩噩呐呐着:“...是不低...是...”,腦袋蓦地如雞啄米般铮铮着連點了起來......

雁北鄉土小說:三闆油外傳(十九)

馮秀才“呵呵“一笑:“天意!天意啊,這四字咋寫?四堵牆,嚴嚴實實的四堵牆,這不就是圐圙鎮嘛!中間圈了八,八是啥?一東一西,别,分别嘞!圐圙鎮裡的東西要分道揚镳,越走越遠咧!這‘八’呀,還有個意思,諧音‘發’,春發夏長秋收冬藏,老天爺的規矩!但不管啥規矩,起先得有種子,和種莊稼一樣,也就是‘因’,沒‘因’咋有‘果’?,‘因果’這是和尚們的說辭,其實和咱說的‘春發夏長秋收冬藏’一個道理!這車馬大店就是種子,種子種下,等‘發’!這又恰好是春天,二‘發’,可不就是打二回噴嚏嗎?另外,這“二”有大講究咧!‘二’是啥?天老大,地老二,地生萬物,地是坤,坤是啥?咱的娘咧!娘還有坑兒的?沒有吧?人間第一愛,天下至尊親,咋會坑兒女嘞?”

田豁牙如夢如癡暈忽忽呓呓而語着,陡然間蹿身而起,殺雞扯脖怪叫一聲:“三大油等着,俺這就尋老二去”,話音未落,人早已一陣風似的的刮了出去......

大老王瞅着簌簌亂擺的門簾愣怔了半晌,猛一扭臉兒,瞪眼瞅着三闆油氣咍咍“呼哧”道:“三子,九千多嘞!田家哪亂攤子,最多這個數兒”,說着“噌”地一舉右手,叉了個“七”。

“七上八下弄球啥?給他個‘九九歸一’價。”,三闆油咻咻着,一副财大氣粗滿不在乎的嘴臉兒,一睨馮秀才:“按你說這不是‘鬼四’的意思?是指着車馬店的事兒?其實哥給你個實話,田家這倆摳搜貨他愛賣不賣,哥也就是順嘴一說,賣,咱有地;不賣,咱錢在;他那地界風水也不咋地,要不能從圐圙鎮一等一的人家,沒落成個這球德行?”,正叨說着,鼻子一抽,嘴一張,頭猛一仰,側身“啊嚏嚏”忽甩甩又是一個嚏噴......旋即,一擡手,揉搓着鼻子,呼呼哧哧含糊不清問:“這會一個,咋解?”

馮秀才“撲哧”一笑:“哥才将不是說過啦!九九歸一嘛!兩個四、一個一,不正好九嘛!”

“哎吆!這小子,學會順手牽羊吃現成的咧!嘿嘿,在吃些雞,咱走球!”,三闆油一合腰,探雙手将雞摁壓着,擰扯下雞翅,一正身子,便甩頭大口撕咬啃食了起來。

“這下老田家又成小地主咧!九千嘞!田豁牙這個摳搜圪泡頭,兩個人喝酒,就拿一壺酒,連個酒盅也不上,日你媽的!這是沒把爺當人......”,大老王酸酸澀澀怨怨憤憤喋喋着,一摟抓酒壺,翻身下炕,連鞋也來不及趿拉,急匆匆掀簾蹿了去。

三闆油“嘿嘿”一笑,身子抖瑟着:“日你媽的!原來你個王八羔子省得?”

“俺又不是傻蛋!他越這樣俺越不走,他能咋?上個月十五,俺老外父(嶽父)來家,俺炖了半鍋羊肉,這摳搜貨嗅着味兒,夾起哪幹尾巴,撇叉着麻稈腿灰哨哨地來咧!三子你知道,俺老外父是山裡人,鑿摳得一手好磨盤,算半個石匠。他田豁牙是地主崽子,咋曉得石匠營生?抓攥住俺老外父,哪個親熱勁兒,好像是他爹咧!左一個叔,右一個大爺的,球一口、蛋一口,跑風走氣硬瞎咬着胡球嚼蛆,唾沫點子亂飛着整整磨蹭一個半時辰,連自個鋪子都上鎖咧!就為吃俺哪鍋肉,這摳搜貨!”,大老王喋喋不休着,抓攥着酒壺蹿了回來,爬擦上炕,盤腿一正身子,“噌”地一擡右手,豎起了三個指頭晃擺着:“整吃了三大碗,喝了俺一斤酒,沒摻水的一斤高粱酒!你們看看,今個俺等兌住啦,這摳搜貨,連盅都不給俺上,啥球德性!”。

雁北鄉土小說:三闆油外傳(十九)

張夢章(龍山大先生) 中華詩詞學會會員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山西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 大同作家協會會員 大同周易研究協會常務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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