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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女性小說中的女性意識

作者:知情達理小魚w

作者簡介:張麗娜(1961-),女,新疆石河子人,講師,主要從事古文學、女性學研究。

第23卷第11期

2007年11月

商丘師範學院學報

JOURNALOFSHANGQIUTEACHERSCOLLEGE

Vol123No111

November.2007

試析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女性小說中的女性意識

張麗娜

(南通農業職業技術學院,江蘇南通226007)

摘要:英國女性文學寫作的傳統源遠流長。而真正意義上的英國女性文學則始于19世紀維

多利亞時期,女性意識得以凸顯并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覺醒。簡・奧斯汀開拓了女性主體意識的那

方藍天,給女性以智力和性格魅力上的肯定;勃朗特姐妹傳達出确立女性獨立的人格呼聲,變女性

依附性為男性對女性的依賴;蓋斯凱夫人則把女性意識從個人感情天地擴充到廣闊的社會領域,強

調女性的社會意義和作用;喬治・艾略特從心理道德的角度尋找着女人作為與男性平等而又有區

别的特質,力求女性不被自身消解,最後走向人格的獨立。

關鍵詞: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女性文學;女性意識

中圖分類号:I10919文獻辨別碼:A文章編号:1672-3600(2007)11-0032-03

女性意識就是性别意識,是對女性的角色、地位等問題

的認識,是女性作為人的價值的體驗,是“我們一代在覺醒的

過程中一份特殊的經驗”

[1](P240-241)

。女性意識存在于女性

文學之中,并随着時代的發展而變化。英國女性文學寫作的

傳統源遠流長,其突出特點則展現在明确的女性意識上。中

世紀留下筆墨的就有三位女性,她們在男人高大的影子裡彷

徨環顧,艱難地尋找自己真實的身影。直到文藝複興時期,

英國文壇相繼出現了第一位出版詩集的女性伊莎白拉・惠

特尼,第一位從女性角度改寫聖經中人類堕落的故事的艾米

麗亞・蘭葉,第一位創作詩劇《瑪瑞姆的悲劇》的女性麗莎白

・卡麗。盡管中世紀和文藝複興時期的婦女,在父權制思想

的影響下自視身份低微,但我們依然能感受到她們對平等權

利的渴望。這在父權制的權威看來無疑都屬于離經叛道之

舉。17世紀,簡・巴克爾的《貞女》讨論了女性獨身的可能

性及其積極作用;薩拉・菲爾巴在她的詩中抨擊“虛妄的習

俗”和“無聊的規矩”,對于自己的筆被限于抄錄食譜而感到

憤懑。直到18世紀,英國進入歐洲啟蒙運動的曆史時期,天

賦人權、自由平等的思想對婦女産生極大的影響,從堅信男

女平等、建議單身女性脫離男性監護的瑪麗・阿斯泰爾,到

首次诘問女性的屈從地位并大力開發女性智力的瑪麗・沃

斯頓克拉夫特等等,進而奏響了19世紀英國女性意識覺醒

的序曲。

直到19世紀的維多利亞時期,随着英國議會改革選舉

制度法案的通過和工業革命的完成,随着婦女解放運動的展

開,一批傑出的女性作家,終于打破了幾百年來男性中心的

話語格局。這一時期英國女性文學中的女性意識的覺醒“已

無需從經濟物質層面開始,而直接锲入到精神領域,即渴望

實作自身的人生價值,追求自己的人格尊嚴,追求在經濟上、

政治上和男人平等,并且在精神上、人格上同男人站在同一

地平線上”

[2]

。這種強烈的自我意識經曆了一個從被動到主

動、從不自覺到自覺、從正常到異化的痛苦過程。她們往往

從自身經曆出發,表達着對阻礙自由的一切勢力的控訴及抗

争命運、追求自由、獨立、平等的決心。

基于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對現實生活中自我獨立價值的

渴望和尋找,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的簡・奧斯汀、勃朗特姐

妹、蓋斯凱夫人、喬治・艾略特等一大批靈心慧智的女性作

家沖決原有的政治、社會、倫理道德的題材範圍,把探索的目

光轉向深深印着切身體驗的維多利亞時期女性們的身上,展

示出她們在生存處境中争取和走向精神解放的艱難曆程,演

奏出不無沉重的女性命運的交響和心靈的變奏。

簡・奧斯汀是“女性中最完美的藝術家”

[3](P444)

,她以樂

觀豁達的戀愛婚姻觀嘲弄封建門第觀念及以金錢為基礎的

世俗婚戀,把愛情提到了婦女精神生活的首要地位。《傲慢

與偏見》描寫了幾對青年男女的婚姻,其中男女主人公達西

與伊麗莎白這一對,在門第财産和地位上都不平等,最終能

結為眷屬,吸引對方的不是金錢而是品德和才智。伊麗莎白

聰明伶俐,與另外幾對婚姻中的女主人公比較,比姐姐簡有

主見,曾拒絕柯林斯和達西的求婚;比夏洛特有情趣,注重的

是愛情,而非“歸宿”和“保險箱”;比妹妹莉迪亞自重,軍官

威克姆曾一次次對她獻殷勤,她雖然有所動心,但沒有貿然

行事,感情豐富而不乏理性,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這

些美德使伊麗莎白在達西眼中獨具魅力。達西由此得出結

論,婦女應該多讀書長見識,有點真才實學。正是在伊麗莎

白的影響下,達西才逐漸克服傲慢與偏見,變得可敬可愛起

來。作為女性作家,簡・奧斯汀不僅看到了基于财産考慮的

婚姻中婦女所處的不利地位,也看到了婚姻中的情感因素,

隻有兩情相悅的婚姻才美滿幸福,而且更強調女性在婚姻中

的主動性,婦女和男人一樣能扮演精神向導的角色。簡・奧

斯汀對伊麗莎白一類新女性形象的塑造,向社會打開了一扇

婦女精神生活的視窗,開拓了女性主體意識的一方天空。

然而,女性主體意識的真正确立,主要表現在勃朗特姐

妹的作品中,她們的作品無不浸透着對愛情、自由的渴望和

婦女命運的思考,并一反以前女性文學溫和的口吻而以滿腔

的憤怒對婦女所受的屈辱進行申訴,以“婦女人格”這一嶄新

的命題,向男性中心社會進行了挑戰。堪稱英國婦女解放運

動的先聲──《簡愛》,女主人公簡針對當時認為婦女隻要做

做布丁、織織襪子、彈彈鋼琴、繡繡口袋就可以的觀點,大聲

呼籲:“婦女可以做更多的事,學更多的東西,需要運用她們

的才能,需要有一個努力的場地。”在愛情上,簡對羅切斯特

是熾烈的,但絲毫沒有忘記平等的基點。當她以為羅切斯特

要娶英格蘭姆,而又把她留在桑非爾德莊園時,她憤怒地說:

“你以為我是一架自動機器?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嗎?……

我的靈魂跟你一樣,我的心也跟你一樣!……我們站在上帝

面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她對羅切斯特的

這番話無疑是一篇獨立、平等的宣言書; 當簡得知羅切斯特

已有妻子後,她又果斷地離開了他,不像傳統的下層女子那

樣,甘願充當上流社會男子的情婦甚至玩物;後來,當愛上帝

勝過夫妻類的聖・ 約翰向簡求婚時,她又斷然拒絕并不執念

于感激之情而委屈順從; 最後當羅切斯特的妻子死後,雖然

羅切斯特已雙目失明,簡卻依然主動地表白自己的愛情,那

個“除了做賞賜者保護人,而不屑扮演其他角色”的高傲的羅

切斯特不存在了,而隻有曾經從火的床帳中救過他的簡,能

再把他從痛苦中,也許從毀滅中拯救出來。女作家夏洛蒂在

小說中建構了一個女性神話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女性扮演了

一向由男性扮演的角色,變女性的依附性為男性對女性的依

附。她筆下的簡不再是男性本體創造的形象:象牙女郎、安

德洛美達、潘多拉等等,更不是男人的神話:任人擺布、委屈

順從、美麗可人、沒有獨立人格,“總是确切地展現‘别人’的

人”

[ 4 ] ( P77)

,而是代表 19世紀正處于萌芽狀态的歐美女性運

動。表達着來自女性,尤其是出自貧寒的平民女性内心的強

烈願望──女人不僅在世俗生活中,而且應該在精神裡獲得

與男子絕對平等的地位。

如果說夏洛蒂記錄了地位底下的簡如何争取自由獨立

的成長,顯現女性存在的價值,那麼,艾米莉則記錄了凱瑟琳

自主獨立的艱辛,表現出對女性地位和女性困境的思考。堪

稱維多利亞時代最偉大的作品之一《呼嘯山莊》,向人們展示

了一個充滿愛與恨如暴風驟雨般強烈的情感世界,凱瑟琳與

希刺克厲夫的生死戀震撼人心。艾米莉 ・ 勃朗特以女性獨

具的敏銳和細膩賦予凱瑟琳愛情上的主宰地位,凱瑟琳愛希

刺克厲夫,不是因為他英俊,也不是因為他能給她帶來快樂,

更不是因為他富有,隻因為他是她自身的存在,“他比我更像

自己”。是以,她不顧他的地位底下性格古怪而主動示愛,為

了幫助希刺克厲夫,使他擡起頭來,凱瑟琳便自己作出決定,

選擇了她并不愛的性格懦弱的英俊富有的林頓作為結婚的

對象。婚後,她依然勇敢地維護與希刺克厲夫的愛情,更多

的是精神愛、精神上的交流。在她企圖與希刺克厲夫和林頓

之間保持平衡關系而失敗後,凱瑟琳坦然地面對自己的選擇

所帶來的變故,她甯肯以死來換取希刺克厲夫的愛情。凱瑟

琳追求愛情追求獨立和強烈的自我意識,充分展現着女性的

自尊自愛,展現着女性呼籲男女精神的平等。同時也是對男

權社會的反抗,是對男權社會中女性附屬地位和男性中心地

位的消解,颠覆了傳統理念中所謂的男女對應的性别特征和

角色。然而,這種力量是微弱的,在根底蒂固的男權社會裡,

凱瑟琳還是向世俗低頭,她還是選擇了依靠婚姻的手段來保

持自己的經濟地位,最終以失敗告終。作為女性作家的艾米

莉深深地體驗到 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英國的社會現實,女

性地位還比較底下,在女性面前障礙重重,女性除了受到客

觀條件的制約,還有自身的局限性。在愛情方面,女性表現

出一味地為所愛的對方着想,而忽視了對方真正的需求。凱

瑟琳嫁給林頓,在很程度上就是為了希刺克厲夫才作出了這

樣的決定,導緻希刺克厲夫憤世嫉俗性格扭曲。凱瑟琳身上

有着太多的自我犧牲精神,夏洛蒂筆下的簡,自立自愛,追求

愛情,也沒有擺脫自我犧牲的愛和忠誠無私的奉獻。正如蕭

紅所言:“這不是勇敢,而是怯懦,是在長期的無助狀态中養

成的自甘犧牲的惰性。”是以,女性隻有在維護自身利益的基

礎上,才能以真正的平等為标準; 女性要獲得真正的平等自

主獨立,需要經濟和精神的不懈努力和奮鬥。在這裡,艾米

莉将犀利的筆觸不僅指向男性而且指向男性中心傳統文化

以及女性自身心理核心,使女性文學具有更深的力度和豐富

的内涵。由此勃朗特姐妹傳達出的女性獨立的呼聲,正是女

性意識的真正的覺醒。

勃朗特姐妹異峰突起之後,英國女性文學從個人激情、

個人情感的天地擴大到更為廣闊的社會天地。一向對政治

敏銳的蓋斯凱夫人,第一次把産業勞工當作主人公描寫,通

過對英國勞工階級生活狀況的描繪,揭示資本主義社會的勞

資沖突。她在《瑪麗・ 巴頓》等作品中真實反映勞工階級的

生活和鬥争,批判工業制度的殘酷無情。作為女性作家敢于

涉足男性作家一統天下的政治題材,并表現出一種深刻、敏

銳的洞察力,在蓋斯凱夫人之前的揭示反映資産階級的生活

和命運的英國女性文學中是不曾有過的。由此提高了英國

女性文學創作的嚴肅立意,并強調了女性的社會意義、作用

和人生價值。

3 3 第 11期張麗娜:試析 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女性小說中的女性意識

與同時代的英國女作家相比,喬治・ 艾略特則處在英國

當時思想意識的漩渦之中,她開闊的視野,涉及了更為廣闊

的社會生活,并深入省視人物心理,探讨倫理道德問題,充分

地表現了她那個世紀的精神風貌,使英國女性文學從社會生

活轉向内心世界。她的自傳體《弗洛斯河上的磨坊》,女主人

公麥琪熱情勇敢,善良美麗,聰明可愛,愛好幻想。她同情憐

憫從小殘疾的同學菲利浦,但對他沒有愛情; 可是當菲利浦

以哀求的态度讓她答應做他的情人時,麥琪心中充滿着感情

與責任的沖突沖突。她本不愛他,卻又怕傷害他。而對斯蒂

文斯,卻有一種沖動和渴望,而斯蒂文斯又是妹妹的情人,考

慮到親人的感情,麥琪又陷入愛情與道義的沖突之中,為了

别人的幸福快樂她忍受個人的極大痛苦,麥琪終于沒有答應

斯蒂文斯的求婚。弗洛斯河水泛濫,曾将她趕出家門的哥哥

湯姆困在磨坊中,麥琪再一次面臨着善與惡的選擇。無私的

愛心和同情心,對真誠和正義原則的信仰、以及克己犧牲的

意志一次次幫助麥琪戰勝自我。最後冒死去援救一直都誤

解她的哥哥湯姆, 在危難中湯姆被感化, 但兩人不幸身死。

“在最後的至高無上的那一瞬間”,他們終于實作了向純真無

邪的童年之愛的複歸。具有敏感的直覺、特有的細膩、尖銳

洞察力的艾略特,一方面從心理描繪進入分析,來展示麥琪

豐富崇高的内心世界,在麥琪身上賦予自己對美好人性的理

想,在麥琪身上發掘人性潛在的張力。麥琪那種困惑的心

情、懷疑的诘問、重新的彷徨、痛苦的處境和自我的犧牲,都

凝結着艾略特對婦女命運的深刻關注和了解,對社會的認識

日趨深刻。同時也是她對女性男性化進行反思,尋找着女人

作為與男性平等而又有差別的特質,力圖将女性從被自身消

解的危險中拯救回來。另一方面艾略特則把道義、愛情、倫

理三者糅合在一起,得出帶有宗教情感的價值判斷,突出其

倫理性和心理性,她的倫理性不同于 18世紀那種勸善揚惡

的說教,而是“理性地探索一個人的行為選擇跟命運的關系,

探索人們面臨選擇時的道德躊躇。傳達出作者對生活的道

德的了解和要求”

[ 5 ] ( P321, P326)

從簡・ 奧斯汀到勃朗特姐妹、蓋斯凱夫人和喬治・ 艾略

特,她們的文學創作都反映了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女性文學中

女性意識的覺醒和深化。奧斯汀談的是習俗———以诙諧譏

諷的筆調嘲笑社會對婦女的種種限制;勃朗特姐妹表現的是

個人激情———以不可遏制的憤怒直接對婦女的屈辱進行申

訴,對男性中心社會的價值觀念進行挑戰; 蓋斯凱夫人反映

的是政治———以女性特有的敏銳和膽識批判了工業制度的

殘酷無情,強調女性的社會價值; 喬治 ・ 艾略特則關注的是

倫理———從心理道德角度探索時代精神,形象地展示女性

的内在困惑和思索,開辟了一個“巾帼不讓須眉”的心理探索

新領域。毋庸置疑, 維多利亞時期女性文學中的女性意識

“從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解構男權,到女性主體意識的

逐漸建構———自我完善 ”

[ 6 ] ( P231, P240)

, 如不絕如屢的思想活

水貫穿于 19世紀英國女性文學乃至 20世紀的英國女性文

學之中。

參考文獻:

[ 1 ]李小江. 解讀女人 [M ]. 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 1999.

[ 2 ]龔北芳. 十九世紀英國女性作家群的崛起與英國文化

[ J ]. 2004 (4).

[ 3 ]李乃坤. 伍爾夫作品精粹 [M ].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

社, 1990.

[ 4 ]西蒙娜・ 德・ 波伏娃. 第二性 [M ]. 陶鐵柱,譯. 北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