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被當做試婚女送到侯府。
送上了小姐未婚夫婿的床。
小姐對我很好，世子也對我很好。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要這麼好下去時。
世子帶兵打仗去了。
王府被抄了。
小姐死了。
我不知所措，隻能傻傻地等世子回來。
世子回來了，成了王爺，而我成了王府的女主人。
1
我是侯府小姐侯馨兒的貼身丫鬟婧兒。
我要在小姐大婚前七日替主子去試婚。
新姑爺是京城有名的康王府世子，康如風。
據說世子文武雙全，有才有貌，風流倜傥。
婚前男女雙方不能私下相見，老爺夫人舍不得千金獨闖王爺府，于是派我前去探探路。
我簡單收拾好一些換洗衣物，等着侯府小厮駕馬車将我送入京城中最豪華的康王府。
馬車經過熱鬧的市集，一路向東就到了王府偏門。
偏門微敞，輕輕推開，裡面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府内都在為世子大婚喜氣洋洋地忙碌着。
一個清秀的丫頭笑着迎了上來。
「是婧姑娘吧，我是世子的房内侍女，我叫蓮心，姑娘請随我來。」
跟着蓮心來到世子的院中，康王府處處氣派，比已經奢華至極的侯府還要高一層次，本已跟小姐見識很多世面的我，還是有點膽怯，此刻也隻能故作鎮定。
蓮心将我帶到世子卧房外間的一個床鋪旁。
「今後你就住在這裡，我住在對面那間，有不清楚的事項可随時來問我。」
又向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就離開了。
我放下包袱，将衣物放入床頭的箱櫃中，心裡開始有點想念小姐。
從八歲起進入侯府做小姐的貼身丫鬟，我倆從未分開半日。
每天陪她一起讀書，一起玩耍。
如今看着陌生的一切，心中難過，默默流着眼淚。
忽然一雙大腳出現在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我擦擦眼淚，視線往上擡。
一身藍綢印花長袍，翠綠玉牌束腰，身形修長，手持寶劍，氣宇軒昂。
頭頂一紫金發冠，頭發被束得整整齊齊，一絲多餘的亂發都沒有，臉型俊俏，一雙星眼似笑非笑看着我。
玩笑着說道：「剛到我們王府就淚眼婆娑，傳出去以為我們欺負你了呢。」
我窘迫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蓮心過來，接過康如風的寶劍，打趣道。
「世子知道今日婧姑娘來，練劍這麼快就結束了。」
我才回過神來，向他行了禮。
「婧兒剛剛失态，讓世子笑話了。」
蓮心熟練地解下康如風披風，上下撣了撣。
康如風讓我不必拘束，一切事宜，讓蓮心教我帶我。
我内心不安的一直到晚上，蓮心叫丫頭春桃帶我去沐浴，更衣，到康如風房中等候。
出發前侯府的嬷嬷已經教了我許多房中事宜，伺候康如風睡着已至午夜，我便輕手輕腳下床，來到外間我的床鋪睡下。
天蒙蒙亮，雞叫三聲，聽到蓮心房中已有動靜。
知她穿衣起床了，我便也下床梳洗。
跟着蓮心進入卧房伺候康如風起床穿衣洗漱。
康如風展開雙臂，我與蓮心将衣服一件一件給他穿上，束好腰封，挂上玉佩。
康如風坐下蓮心将他的黑黑濃厚的頭發梳整齊，束到頭頂，用一紫金冠子固定好。
丫頭春桃端來漱口水，春燕端來潔面水。
我将帕子放入溫水浸濕，慢慢擦拭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一邊擦着一邊想着，世子哥的臉龐到底與小姐的圓潤柔軟的面龐不同。
小姐的皮膚細細軟軟的，每次給她擦拭都要小心翼翼，很怕擦破了她皮膚。
這康如風的皮膚堅硬冰冷，我得用點力氣才行，不然怕擦不幹淨，想着就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康如風與蓮心奇怪地看着我，我忙又假裝平靜地擦着他一雙長手，這雙手手背細膩修長，手掌卻大大小小幾個繭。
正當我奇怪之時，蓮心笑着說。
「世子每日練劍習武，手粗粝得很。」
看出來世子對待下人很親和，蓮心一直語态輕松。
康如風穿戴整齊，一行人又擁着他去外間伺候用早膳。
康如風坐下吃了兩口說。
「不忙了，蓮心和婧兒坐下一起吃吧。」
又讓蓮心端了幾樣早點在旁邊的小幾上讓春桃和春燕吃。
2
康如風用完早膳要去騎馬射箭，蓮心給他換上一身輕便練武裝，立馬帥氣威猛，不笑的時候，看着冷酷嚴肅，一笑起來又讓人如沐春風。
康如風笑嘻嘻地說。
「今日婧兒随我一同去吧。」
我聽着一愣。
蓮心心領神會，立即進屋取出一套小一點的練武裝拉我去換上，并和丫頭們将我的發辮全部紮起。
小厮無名牽來一匹高頭大馬已在院門口候着，康如風問我：「婧兒會騎馬嗎？」
我搖頭回：「奴婢不會。」
他長腿一蹬便跳上馬背，向我伸出手：「來吧，今日我教你。」
我恐慌地伸出手，被康如風一把拉上了馬，坐在他的前面，心狂跳不已。
嬷嬷教了很多，沒教我如何騎馬啊。
在馬背上康如風一手摟着我的腰，一手拽着缰繩。
身體随着馬兒在馬場上馳騁起伏，他的鼻息帶着熱氣一陣一陣吹入我耳旁。
兩圈騎下來太過瘾了，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
往日在侯府中每日與小姐皆是詩書琴畫，小姐讀詩我在一旁打瞌睡，小姐寫字我給她磨墨，小姐彈琴，我在旁邊給她扇風趕小飛蟲子。
小姐讓我試試，我趕緊搖頭。
小姐笑我笨，我笑小姐強人所難。
今日看飽讀詩書、恬靜文雅的小姐與馬場上風光無限的康如風真是一對絕佳壁人，動靜互補。
康如風讓無名背來一桶箭，轉頭問我：「會射箭嗎？」
我搖搖頭：「我想學。」
康如風拿來大弓，叫我左手握弓柄，右手捏緊箭弦，康如風從後面環住我，雙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用臉貼着我的頭，将我視線帶至箭尾。
箭身在視線裡化為一點與箭把中心點合二為一。
他握着我的右手猛地一下松開，箭随即飛出，正中靶心。
太不可思議，我越來越覺得或許我上輩子是武将。
無名在旁邊拍手叫好，康如風得意看着我。
「看來你很有天賦啊，以後每日同無名一起陪我練武吧。」
康如風又帶我練了幾發，我便能獨立射出箭了。
雖不能正中靶心，但也能落在靶上了。
3
幾日下來，我跟着康如風學習騎馬射箭舞劍，每日暢快不已。
府中大小事也跟着蓮心一一熟悉，為小姐的嫁入，也是康王府未來世子妃的到來做足了準備。
王府内外都煥然一新，足見對這門婚事的重視。
康如風每日倒淡定得很，上午習武，下午讀書。
他讀書我陪過一兩日，見我沒興趣就不再勉強，隻帶無名在身邊磨墨伺候。
在大婚前一日，侯府的小厮駕馬車在偏門接我，我随他回到侯府。
有七日不見小姐了，非常思念。
一下馬車就一路小跑來到小姐房中，小姐見我回來驚喜萬分，連忙拽住我的手問。
「婧兒，這幾日怎麼樣？有沒有受委屈？」
我搖搖頭，但又太過想念小姐，撲到小姐懷中哭了起來，趙嬷嬷看到拉我起來說。
「像個什麼樣子，你們主不像主，仆不像仆的。」
我趕快起身擦擦眼淚，小姐寵溺地摸着我的頭。
「我與婧兒從未分開過這麼久，她肯定很不習慣。」
晚上給小姐洗漱梳頭，一邊與她耳語，告訴她這些天在康王府中的所見所聞，重點是康如風為人，爽朗親切，有不怒自威的氣質，卻又對下人随意不壓迫。
他身邊人無一不歎服，且忠心耿耿。
尤其蓮心，康如風的一切衣食起居，她皆一一過手，親力親為，確定周全。
我又附小姐耳邊說了一些康如風的房中之事，羞得小姐面紅耳赤，掩面而笑。
晚上我在小姐床上，與小姐一道睡下。
這些年來一直如此，小姐熱了，我給她扇風，小姐口渴，我去倒茶。
小姐生病的時候，我整夜不敢睡，要一直覺察，給她喂藥，擦拭。
更多的是我們一直說說笑笑，夜深便相擁而眠。
4
小姐大婚之日，五更起小姐便起床梳洗、更衣、大妝。
我是陪嫁丫頭，也一道換上相應等級的喜服，站在小姐身邊，等待康王府來接親。
侯老夫人握着小姐的手忍不住垂淚：「馨兒，今後就嫁作他人婦了。」
小姐無言流着眼淚。
夫人又摸了摸我的手：「今後小姐就拜托你了，婧兒。」
我眼睛一酸：「夫人放心，有我在，我會照顧好小姐。」
打我進了侯府做丫鬟，夫人和小姐從不把我當下人看待，我不知道自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以與小姐一同長大。
比起進侯府前跟着父親到處要飯，過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那日我和爹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餓得瘦骨嶙峋的爹在我頭上插了一根草，哭着說。
「婧兒别跟着爹受罪了，你娘已經餓死了，我不想你也餓死，到好人家去吃頓飽飯吧。」
我哭着求爹不要賣我。
直到我眼淚已流幹哭不出來，加上幾天沒吃飯，奄奄一息跪在街邊，路過的看熱鬧的人多，沒人願意買我這個又黑又瘦的小孩。
小姐乘着華麗的馬車經過我們，她看到瘦弱可憐的我，求夫人買下我，夫人有些猶豫。
我爹連忙磕頭求道。
「不需要銀兩，隻要給她一口飯吃，就把她帶走，吃飽飯她能長高長大，給夫人小姐做牛做馬。」
小姐哀求着夫人，夫人給了爹一些銀兩帶走了我，爹最後抱了抱我，抹着眼淚慢慢轉身走開。
我朝着他背影一直大喊：「爹……」
他再也沒有回頭，直到他蹒跚着轉進了巷子，從此再也沒見過他。
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
想起了爹，我淚流得更多了。
時辰到，鞭炮響。
我與小姐坐進了紅頂雕花馬車，手緊緊握着小姐，今後我們要一起在康王府，同生活，共命運。
一路鞭炮鑼鼓喧天，我和小姐被送進了康王府，我扶着小姐被衆人簇擁着與康如風拜了堂。
儀式完畢後我扶着小姐進了康如風的房中。
今天康王府内來了許多賀喜的賓客，皆非富即貴。
王府外很多看熱鬧的百姓，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小姐坐在床邊，偷偷掀開蓋頭偷瞄，房裡的老嬷嬷裡立馬噓聲道。
「哎呦，世子妃，蓋頭蓋蓋好，等着世子來揭呢！」
「小姐，别着急。」我拽了拽小姐的袖子。
晚上賓客散去，康如風被無名和蓮心扶着送進房來，康如風雖喝了酒并無醉态，眼神還是那麼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嬷嬷迎了上去：「世子快給世子妃掀蓋頭吧。」
康如風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起紅蓋頭的一角緩緩掀開。
一頭珠钗正妝的小姐比往日更加端莊大氣，潔白如玉的面龐羞紅着。
眉如遠黛，目似星辰，櫻桃小嘴如花瓣般嬌嫩飽滿。
「世子，好福氣啊，娶了如此貌美如花的世子妃。
「不，比那花還美，比星星還耀眼。」
嬷嬷拍着手贊美道。
蓮心和無名也一同恭喜着，說着吉祥話。
我與蓮心伺候了兩位主子寬衣解帶，洗漱完畢，退出房間。
此時房間外面明月高照，蟲鳴此起彼伏，它們在歡快地叫喚着、試探着。
露水落了下來，草兒濕漉漉一片，夏蟲在上面打滾、翻越、好不自在。
5
我已将府中規矩、事宜、人員熟透，小姐作為新上任世子妃适應得很快。
每日小姐與康如風一同讀詩臨帖，互相出題對詩，書房中兩人的笑聲就沒有斷過。
無名悄悄跟我說：「世子以前讀書可沒這麼開心，他常說書海無涯苦作舟，如今看來書海還得美人作舟。」
我剜了無名一個白眼。
「無名，看來世子對你太好了，你都敢取笑世子和世子妃了。」
無名自知方才造次了，求饒我放過他這一次。
康如風騎馬射箭的時候，小姐不愛去，康如風便隻帶上無名與我。
我騎馬射箭越來越精進，手掌也像康如風一樣長出了許多老繭。
小姐摸着我的手掌心疼地問：「疼麼？」
我搖着頭。
「一點都不疼。
「小姐，你有機會也去試試騎馬，真是太快樂了！
「騎着馬兒迎風馳騁，像在空中飛一樣。」
小姐無奈地點了下我額頭。
「女孩子家家的，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6
早膳時間，無名跑進來說道。
「老爺、夫人請世子過去王爺院中，有要事商議。」
康如風見他急急的樣子問他何事，無名也說不上來。
康如風便放下筷子，趕快過去了。
直至晌午才回。
我跟蓮心迎了過去，給他遞茶入座。
小姐着急問。
「王爺大早叫你過去何事？」
康如風喝了口茶說。
「王府接到聖上緊急诏書，邊關有外族入侵，百姓遭燒殺搶掠，苦不堪言，讓父王趕快帶兵出戰。」
「現在王府上下急亂如麻，王爺久戰沙場，一身傷病，現又上了年紀。
「我和母親皆不放心他再帶病出戰，是以要請示聖上，我願代父出征。」
小姐雖不舍世子，但也隻能如此。
小姐與世子新婚燕爾，依依惜别，臨行前讓康如風帶上我。
我不放心小姐獨自在府中不願去。
小姐卻執意要我跟着照顧康如風。
「你會騎馬，會射箭，沒人比你更适合跟着照顧他了。
「你不用擔心我，這裡還有蓮心。」
我不放心，也隻能依她，拜托蓮心一定要照顧好小姐。
我穿上铠甲，束起頭發，跟随王爺隊伍出發了。
隊伍快馬疾行數日終于到達邊關，我們一路見不少百姓在逃亡。
就這樣跟着康如風在邊關進進退退打了三年仗，這場仗打得異常艱辛。
白天康如風帶兵打仗，晚上我跟康如風過得像是夫妻，這裡的士兵都叫我婧夫人。
可我心裡日夜挂念着小姐，不知柔弱的她如今怎樣了？
三年來，康如風一封封往家裡寄家書，都杳無音信。
康如風不能破了家族戰無不勝的戰績，一再在邊關苦苦堅持。
直到趕殺了最後一批敵人，他們頭領龇牙咧嘴地帶領最後的殘兵剩将逃進了邊關外的深山老林。
康如風又在邊關收編了一支隊伍，日夜加急訓練後，留以駐守邊關。
「婧兒，這邊已暫且安定了，敵軍一片潰敗，老巢被繳，短時間内不會再進攻。
「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啟程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