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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江湖兒女》:當現實的痛刺穿幻想的美

作者:一娛三分地

前言

賈樟柯作為中國第六代導演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雖然沒有張藝謀、陳凱歌這些五代導演那麼出名,但在藝術成就上可一點沒落下。

雖然沒幾部電影在中國院線上映,但在國際上從威尼斯金獅到戛納、釜山國際電影節可以說是獲獎無數,同時也是唯一得到戛納國際電影節終身成就獎的國内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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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真實的呈現底層人民的生活一直是他作品的一大特色,但《江湖兒女》這部電影才是他真正将這項技藝運用到爐火純青的作品。

無論從視覺、聽覺還是演員表演上,都真實的讓人感覺不到這是個攝影機拍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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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們一聽到“江湖”二字,第一反應都是俠肝義膽、快意恩仇。

腦子裡第一時間出現的形象總是一個帶着草帽的潇灑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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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部電影卻呈現着完全不同的東西。

不完美細節鑄造完美的真實

對生活極度真實的呈現與記錄總是賈樟柯風格裡最突出的一點,他的鏡頭裡不是絢麗漂亮的現代都市,也沒有優雅華麗的俊男美女。

反而是一個個落後破敗的邊疆小城,和一群群殘破且疲勞的年輕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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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最基礎的角色穿着上,沒有像多數電影一樣特意請人為角色設計衣物,去照應和呈現角色的個性。

雖然可以更好的突出角色特色,但卻也讓鏡頭下的故事脫離了平常百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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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賈樟柯選取了最直接樸素的平民穿搭,甚至大多數時候不少角色的衣物廉價到,像是你在街邊地攤上買到的。

不恰當的顔色拼搭、劣質的花紋縫線、破損的邊邊角角,都在呈現着這些角色艱難但真實的處境,沒有人看起來真正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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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某個場景裡一個穿着潔白襯衣打花紋領結的角色,也因為自己穿衣的方式,看起來相當尴尬且不得體。

這形象也完美的契合了這些角色,盡管自身充滿缺陷,但依然渴望着那些完美且浪漫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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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開單純的衣物,在場景的選擇和設計上賈樟柯對細節的把握更是近乎完美。

重點呈現的不是這些場景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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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那些布滿灰塵的窗台、鏽漬斑斑的鐵窗和廉價的家具。

這些場景呈現出的是“生活過的痕迹”,讓你感覺到曾經有故事留在這一棟棟狹窄的房屋内,感覺到有時間在這裡流動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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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應到影片劇情上,也能讓你更直覺的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在電影第三幕後,時間從一開始的2001年一直推進到了2018年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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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角色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打麻将的小店,而一切早已變得相似卻陌生。

盡管牆上的裂紋依在,但在明亮的現代燈光照射下,也早已描述了完全不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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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視覺,電影更是在聽覺上,讓你逐漸忘記了它作為藝術作品、作為故事,“僞”的那一面。

每個場景裡播放的配樂都将你拉回那個時代,而角色嘴裡“土裡土氣”的方言更是讓你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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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起,嘴替配音開始成為了中國電影界的常态,每個演員一張嘴總是那幾位配音老師的聲音。

并非配音的品質不好,而是當一個演員嘴裡的詞來自後期錄音棚時,與本人的現場錄制有着明顯的差別,而這點也導緻很多人難以真的帶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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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賈樟柯的回應則是簡單且直白的,“讓演員開口說話”。

聽起來很簡單,但在現在國内的電影行業,真的做到的卻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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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點的推動下,也讓他選擇了最适合角色而非名氣最大的演員。

他選擇廖凡,不是因為他演過多少成功的電影,而是因為盡管出生在湖南長沙,他卻确實能講一口實實在在的山西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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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唯一算得上有點名氣效應的演員徐峥,也并沒有被拿來做一種宣傳手段。

十多張海報裡,他僅僅在那一張上露臉,還是放在邊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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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角色在劇情裡剛出現時,也确實利用了這點來呈現了一種獨特的形象。

說着所有人裡最道地的國語,談着藝術哲學、宇宙真理。

仿佛一個其它故事裡有魅力的英雄形象,在這些說話都多少帶點口音的人群中,顯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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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感覺,或許他就是那少數逃脫殘忍現實禁锢的夢想家。

或許他就是主要角色,所追尋的那種“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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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終随着真相的揭露,我們也意識到,他終究隻是個愛說大話的騙子。

隻是生活在這忙碌世界裡的又一個芸芸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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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在這一刻,我們和主角巧巧一起意識到了,對“江湖”對“愛情”那些浪漫概念追逐的無力。

意識到現實殘酷的真實樣貌。

冰冷的現實刺破浪漫的夢

像徐峥的角色一樣,這部電影不斷的呈現着那些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歌曲中聽到的,對“江湖”與“愛情”美好且脆弱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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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廖凡的角色斌哥這麼說着,于此同時在一座沉寂的死火山前教巧巧如何用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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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一個浪漫的故事裡,他們可以就此浪迹天涯、相依相靠。

仿佛一對翺翔藍天的“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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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卻是,斌哥被幾個年輕人當街攔車毆打,整場戰鬥沒有炫酷的鏡頭和華麗的動作。

反而充斥着街頭鬥毆的混亂與暴力,本以為是宣誓主權的反擊,卻被人将頭到車前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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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果斷的挺身而出,鳴槍示威!

帶來的也沒有所謂“江湖”的榮譽與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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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冰冷的鐵窗,和殘酷的五年刑期。

本應是人生的大好歲月,最終卻隻能在欄杆背後蹉跎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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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時,巧巧的角色迷戀于這種“江湖”概念,相信着那種純粹且美好的“愛情”。

是以她願意放下自己想要的正經生意帶來的安穩生活,選擇和斌哥一起混迹在這小城出不了五條街的社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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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的渴望一次次落空。

在從監獄裡出來的那一刻,她以為能在監獄外看到那個她舍身救下的男人,結果到最後得到的隻有父親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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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她繼續不遠萬裡的追尋自己渴望的愛時,不僅吃了閉門羹,更是在船上被人盜走了身份證和所有現金。

導緻隻能去偷湊婚宴,訛人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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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部電影也不隻是純粹的呈現生活的痛苦,在她找不到斌哥,隻能一個人身無分文的遊蕩在奉節之時。

偶遇了一個街邊賣唱的小夥,雖然對方是為了出于節目效果,遞上了一株塑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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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簡單的一個行為,對一無所有的巧巧,卻意味着完全不同的東西,也正是這點随意的善良,讓她繼續着自己的追尋。

直到最終站在新疆的星空下,意識到“自己所需要的,隻有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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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棄了對那些浪漫概念的盲目追尋,但不代表她不再相信那些東西。

多年後在那個她意識到自己仿佛被整個世界抛棄的火車站,她收留了曾經無情的将她抛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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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真感真世界

這部電影中,你不僅能感受到賈樟柯對“江湖”這些浪漫概念的了解與思考。

我在追尋這些概念的同時也應該認清現實,免得成為自己思想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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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他對自己過去與家鄉濃厚的愛。

在他鏡頭下的大同,有着觸手可及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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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不平的破碎街道、蹲坐在門口街邊的鄰裡鄉親。

喝酒時把所有酒混合在一起的“五湖四海”,這些真實的元素一起描繪出一幅屬于那個年代的完美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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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且暴力的街頭鬥毆,和突如其來的混混襲擊。

沒有過多的鏡頭技巧,最純粹的對暴力進行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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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入任何美化和修飾的呈現。

仿佛讓觀衆在觀看時遺忘,在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大同早已不再是這副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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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通過自己的技巧将這些東西記錄下來,用現代電影的魔力,完美的重制了自己曾生活過的過去。

并用這部電影,這個故事,将那個不完美但卻有獨特魅力的過去定格并儲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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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兒女”這個名字的概念,也不隻是對“江湖”這個浪漫概念的呈現,更是象征着被這片大地、被這江河湖海養育的這些孩子。

結語

賈樟柯導演用這兩個小時十六分鐘記錄的,是他對生活的看法和了解。

是他雙目所見的、雙耳所聽的,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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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又像所有優秀的故事一樣,這也是所有人共同面臨的問題。

普通人有的那種簡單的執着,和純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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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不完美的人,生活在這個充滿缺陷的世界上。

但所有人都有權利追逐着那些美好的理念,那些“浪漫的愛”、那些“堅定的信義”,那些讓我們超越自身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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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不能在其中迷失自我,去盲目的過度追尋這些不存在的純粹。

不然現實帶來的落差,可能會将人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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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隻剩下麻木的執着,而沒有了那份真摯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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