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少将軍後,我守了三年活寡。
無意中發現,我的夫君是抱養的假少爺,而我才是将軍府的真千金!
一直欺辱我的婆婆竟然是我親娘。
真相大白,她嘴上說愧對我,卻要我不許認下身份。
笑死,将軍府謀逆罪證我已全部集齊。
這誅九族的身份鬼才想認!
1
和夫君重逢那一日我跪在烈日之下捧着香爐為大軍凱旋而祈福,他卻扶着美麗柔弱的女子從路的那邊款款走來。
我聽見那個女子問:「怎麼有人跪在這裡?」
而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隻溫柔答:「約莫,是哪個下人惹了母親不快,不必管她,你腹中胎兒要緊。」
直至越過我,許勝都沒有發現這個衣着素淨到窘迫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如纓。
2
三年前我還是個漂泊無依的孤女,卻被将軍府的公子許勝一見鐘情,叫他不顧爹娘反對也要毀了娃娃親娶我為妻。
然而洞房花燭前夜邊境燃起烽火,大将軍舊疾複發無力上陣殺敵,許勝臨危受命替父出征。
至于我這個剛入門的少夫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他喝一杯交杯酒。
因為許勝鬼迷心竅非要拒絕青梅竹馬的表妹轉而娶一個孤女,将軍夫人很是不喜歡我,恰逢許勝離家,便剛好可以用各種手段磋磨我。
乃至于夏曉宣女扮男裝入了軍營甚至懷了許勝的兒子,我這個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求娶的妻子也毫無所察,成了個笑話。
是的,夏曉宣就是三年前被許勝推拒婚約的表妹。
等到晚間侍奉将軍夫人用膳時,夏曉宣看了眼我,還當我是為夫人備菜的侍女,自然而然地要我退下:「這裡我來就可以。」
夫人本就鐘意夏曉宣這個親侄女,更是樂得見我吃癟不點明我的身份,而我則拿着碗筷沉默以對。
許勝恰好進來,夏曉宣看着他不由撒嬌:「阿勝,你家的婢女真是不懂事。」
許勝看着背對着他的我道:「怎麼了?下人不懂事那就罰她,你别動氣,小心——」
我适時轉過身。
看見我的臉,許勝原本想說的話被梗在半路,半晌說不出話來。
夏曉宣見狀疑惑:「怎麼了阿勝?」
我沖夏曉宣平靜道:「夏姑娘請自便。」
說罷,将碗筷放下朝着夫人行禮:「如纓略感不适,既然有夏姑娘陪伴,便先行退下不打擾夫人了。」
直到聽見如纓這個名字夏曉宣才反應過來——原來我是她的情敵。
這倒顯得我很可悲的樣子。
于是我擺出一副落寞受傷強忍心酸的模樣,直到回了房關上門才放松下來,盤算着什麼。
也不知道我離開後這三人又說了什麼,總之直到半夜,許勝才提着燈偷摸地來到了我的房門前。
「如纓。」
他壓低了聲音,「是我。」
老實說我和許勝總共就沒有見過幾次面,要不是我記憶力超群,還真的猜不出「是我」的「我」到底是哪個。
半晌聽不見我回聲,許勝大約是覺得我睡了,又悄悄摸着黑走了。
等到第二天,我收拾好去正院,果不其然看着夏曉宣在夫人面前笑着不知說些什麼,然而沒有我的襯托,夫人也隻是淡淡。
「……表姨,」夏曉宣似乎被夫人訓斥了什麼,她委屈地辯解,「您從前不也是為了姨父甯願舍棄一切麼,我一直都以您為榜樣的。」
夫人臉色微微一變,隻說:「聘者為妻,奔則為妾,你看看你如今像什麼樣子!」
這兩姑侄說話間看見我不緊不慢地來了,都默契地收了話頭。
原本是該受妾室敬茶的,然而夫人卻直接開口說夏曉宣身份尊貴,不是我這個孤女可以壓一頭的,何況她與許勝舊日便有婚約在身,做這個妾室實在不像樣。
就連下人都為之一驚,我卻仍舊低眉順眼:「如纓自知蒲柳之姿不堪配公子,既然夏姑娘與許公子兩情相悅,且如纓與公子從前并未飲下交杯酒,今日便自請下堂。」
夏曉宣聽見此話微微驚呼。
見我如此識趣,夫人反倒沉吟起來。
片刻後她道:「當初是勝兒執意求娶,如今你自請下堂,也得叫勝兒知曉。」
夏曉宣自然不想讓我這個許勝明媒正娶的妻子壓在她頭上,唯恐當年許勝為了我而辜負她的事情再度發生,于是扯了扯夫人的衣袖:「表姨——」
她說:「我與阿勝已然耽擱了如纓姑娘三年,怎麼好再耽誤她下去呢?不若給她些銀錢,讓她出府好好生活去。」
這分明是兩全其美的好事,但夫人和我鬥智鬥勇三年,直覺此事并不如表面這般簡單。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而我垂着頭,想着将軍府再過不久就得誅九族了,這我不得快跑。
3
不知許勝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聽說我竟然自請下堂,朝會後也不應酬了急匆匆趕回家。
夏曉宣捧着肚子正和我訴說軍營當中許勝如何護着她,又是如何為了救自己才負傷,沒有建功立業。
我聽着,不住附和:「是我耽誤了夏姑娘佳偶天成。」
許勝聽見這句話忙喚:「如纓!」
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夏曉宣轉過頭:「阿勝,你回來——」
許勝越過她來到我面前:「如纓,你、你要自請下堂?」
他語氣很是焦急生硬,時隔三年我早忘了當初他是如何對我一見鐘情的,隻看他眼下的神色暗中警覺。
按下抽回手的想法,我道:「是,如纓蒲柳之姿……」
懶得多廢話,我直接把上午和夫人說的話又搬出來說了一遍。
如我所料夏曉宣也為了自己的地位來幫我說話:「阿勝,你我兩情相悅——」
許勝再一次打斷這個懷了他孩子的女子的話。
他直直看着我:「你是在怨我麼?欠你的洞房花燭,今夜我便補上,你是我許勝的發妻,是我未來嫡子的母親,我許勝絕不負你!」
這話說得可真夠絕的。
夏曉宣本就身份尴尬,加上孕中多憂思,聽見此話竟然一時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
我注意到許勝的頭微微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又很快克制住,仍舊深情不改地看着我。
我的手被許勝緊緊握住。
一肚子腹稿被他這不按常理出牌打斷,瞧着他緊張的神色頓覺有趣,于是假裝感動道:「有夫君此話,如纓便是死也值了。」
心裡不由好奇許勝這副樣子是在做什麼,決定先不撤。
4
等到了晚上,我在房頂上揭開一片瓦,看着下面許勝将夏曉宣攬在懷裡,說什麼不能辜負我卻也不會對不住她,往後定然将她擡為平妻。
而夏曉宣也含淚應了,甚至目送着許勝離開。
見狀我連忙潛行回自己的房内,并且點起三年前沒有用上的香,安靜地等着這個闊别三年的便宜夫君。
許勝普一入内,看見的便是一幅燈下美人繡帕圖。
我适時擡首:「公子?」
許勝微微一恍神,而後才朝我走來,并且伸開手似乎也想來摟我。
我很有職業素養地被他摟住,聽他給我畫餅:「如纓,當年曉宣追随我至軍營,可我對她不過是感激,我對你才是刻骨銘心的愛。」
「若你不喜曉宣孕育生子,那麼等這個孩兒生下,我便将她(他)抱來你的膝下!」
說着說着他便要吻上來,手已經放在我的腰帶上。
我默數着:
三、
二、
一!
許勝登時軟綿綿倒下。
确認對方昏睡過去,我掐滅燃香換了身夜行衣,從床邊暗格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揣在懷裡,輕車熟路地翻越将軍府院牆,走着暗衛專用的通道進了皇宮。
珍珠點綴的宮燈罩着紗,窗戶打開風吹進來也沒有令燭火搖曳半分。
皇帝周重夜将太監屏退,而後開口:「如纓,你又長胖了。」
我「啧」了一聲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是陛下耳力又精進了。」
說着将裝着将軍府謀逆罪狀與軍火分布圖的小盒子放到周重夜面前,昂了昂下巴:「怎麼樣,你教的學生還不錯吧。」
周重夜将盒子拿在手中,單手解開了公輸家所制的秘盒,而後漫不經心地檢視着。
我順手拿了塊芙蓉糕邊吃邊等。
片刻後周重夜用食指與中指将水杯往我這邊推了推,看我一飲而盡後道:「三年才勘察清楚,這也能說不錯?」
我把玩着杯子,渾不在意:「那看來是陛下這個師傅當得不好,沒有教出個一日剿滅将軍府的天才來。」
其實我和周重夜這個皇帝都心知肚明,三年之内能夠一個人收羅情報這些絕非易事,但周重夜對我的期許從來和普通的暗衛不同——
我是他親自挑選并加以指導的,最特殊的存在。
故而我毫無意外地收獲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5
三年前我接到周重夜的指令,潛入将軍府搜羅其謀逆罪證,且摸清大将軍許簡的底牌。
而我原本的計劃是賣身進入将軍府做奴婢,拿着陛下給我安排的身份正籌謀規劃着,卻意外地被許勝一見鐘情。
像我們這種做暗衛的,其實并不太注重什麼貞潔。
便很愉快地嫁進了将軍府,白天和視我為眼中釘的夫人鬥智鬥勇,晚上悄悄行事。
倒是悠閑得很。
如今任務完成,周重夜問我要不要現在就讓将軍府的少夫人暴斃,然後自己回來暗衛所。
我想了想:「不。」
面對周重夜,我總有些小小任性的權利:「陛下什麼時候清算?我比較想看他們自取滅亡時的樣子。」
将軍府的主人将軍妄圖謀逆,自然是死有餘辜。
其餘衆人雖罪不至死,卻也不得不死。
否則謀逆大罪輕輕放過,恐怕讓旁人嘀咕這代價也不怎麼大,不知道會叫世上多出多少亂臣賊子來。
隻能怨他們時運不濟。
而周重夜見我要留下便也同意了,隻說這便是給我放假了。
等我蹭吃蹭喝完拍拍手準備回去将軍府時,卻忽然被周重夜叫住,他說:「近期許勝可有何異常?」
不說這個還好,提起這個我難免要開口。
将許勝這兩邊哄的情況仔細說出來,而後道:「也不知道許勝圖什麼?」
說着我故意逗一逗周重夜:「是了,應當是垂涎我的美色,畢竟當初他可是對我一見鐘情呢。」
聽見這話陛下神色不變,我用手背撫過自己的臉龐:「陛下,我美麼?」
聞言周重夜與我對視,在他黝黑的瞳孔當中我看見自己嫣然含笑的臉,以及越來越靠近的溫軟身體。
片刻,周重夜抓住我伸過來的手:「如纓——」
他聲音不辨喜怒:「你的魅術也生疏了。」
被萬人之上的帝王擒住關節我也不慌,仍舊是笑盈盈的:「那——不如陛下陪我多練練?」
畢竟、方才我可沒有用魅術呢。
是你自己動情了不自知,我的陛下。
6
自我有記憶開始便在暗衛所裡求生,跟着暗衛長與周重夜,學殺人術。
年少時我不明白為何陛下獨獨對我一人青眼,但這無損我對他的愛慕,而我如纓素來是不以情愛為恥,我想要的,我勢必會得到。
哪怕是皇帝又如何?是我的主上又如何?
總有一天,我要一親芳澤!
這些心思沒有明晃晃擺出來,卻也沒有全部遮掩,半推半就的我可不信周重夜瞧不出來,可他卻選擇了默許放任。
哈!
我就當是你在引誘我!
想到這裡我慢條斯理抽回手:「不早了,陛下明早還要上早朝呢,如纓先回将軍府了。」
周重夜喉頭滾動,最終輕輕颔首。
我将杯子放下:「如纓告退。」
7
回了将軍府我先去廚房用帕子沾了些雞血,而後把許勝的衣服扒開,胡亂揉皺了一番。
天亮後許勝悠悠轉醒,他看着周遭情形眼中閃過一絲歡喜,被我盡數瞧在眼中。
這許勝,似乎也藏着什麼秘密。
我來了興趣,滿臉羞澀地任由許勝給我畫眉,聽他許諾以後會讓我們的兒子繼承将軍府的一切。
「夫君——」我微微紅了臉,「子嗣、子嗣之事需靠天意,如纓出身卑賤,夏姑娘她……」
提起夏曉宣,許勝很是有些尴尬,片刻後才道:「我定會為你和她想一個兩全之法。」
僅僅過了一夜,便從小心哄我不惜把她的孩子抱來給我養變成了兩全之法,我眯了眯眼,心想這許勝是不是覺得拿捏了我的身子便是拿捏了我?
我險些沒有笑死。
目送着許勝遠去我又給自己添了脂粉,這才一副剛洞房完不勝嬌羞的樣子去到夫人面前晃悠惡心她。
到了果然瞧見夏曉宣這個孕婦勤勤懇懇地侍奉夫人,沒有我這個孤女兒媳陪襯,夫人對這個自甘為妾未婚先孕的侄女态度也一般。
等我來了,她才掃了一眼夏曉宣:「既然如今有孕在身,還不坐下。」
夏曉宣沒察覺出話語中的諷刺,美滋滋地坐下,以為自己壓過我一頭略帶挑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我。
……這傻不愣登的丫頭。
夏家縱然沒落了,夫人卻是以更看重自家臉面,她當年甯願與家族決裂也要下嫁将軍已然為人诟病,如今親侄女私奔且未婚先孕——
我可不覺得如今夫人對于夏曉宣還有多少愛護之情。
但孤女如纓是不該知道這些,更看不出彎彎繞繞的,我失魂落魄地拜見了夫人,放空精神聽她指桑罵槐。
8
晚間将軍從京郊大營練兵回來,恰逢我因為侍奉夫人不利被罰跪,而看樂子的夏曉宣站在一旁喊他一聲:「姨父。」
将軍對于我被罰跪已然見怪不怪,聽見這聲姨父轉過身打量着婦人打扮的夏曉宣。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冷然開口:「勝兒為你和你腹中無媒苟合的胎兒才吃了敗仗,你叫什麼姨父,夏姨娘。」
說罷轉身離去,竟然不留一絲情面。
徒留夏曉宣臉色青白站在原地,恨不能再次暈厥過去。
看他們狗咬狗,我内心隻覺得精彩。
不過沒有回頭路的夏曉宣沒有我這樣的心情,數着時辰想要将應酬完的許勝請到自己的院子裡哭訴,結果等了半晌卻等來了許勝身邊的一個小厮。
不用幹活,我還是後半夜才知道許勝在外喝酒與人鬥狠,被幾個人圍毆後不敵,重傷瀕死。
聽見這個消息我滿臉震驚。
不是吧?
許簡這個将軍雖然大逆不道,但他是我朝赫赫有名的戰神,少年便曾以一敵百,怎麼許勝卻和人鬥毆就重傷瀕死?
這麼弱?
怪不得打仗輸了,我看沒有夏曉宣扯後腿他也赢不了啊。
我搖搖頭,覺得孬種兒子是将軍謀逆的福報。
我到時,夏曉宣已然哭得像是個淚人般,而夫人看着昏死在擔架上裹得活似人偶的許勝臉色鐵青,眼中全是恨鐵不成鋼。
緩過神來,夫人先訓斥了夏曉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不知道的還以為天塌了。
而後對我橫眉冷豎:「如纓!你夫君這樣,你居然還就這般幹看着?枉費勝兒對你一番情意!」
聞言我面上還是愣愣的,夫人還要罵,緊接着看我軟綿綿倒下去被身側丫鬟扶住。
她一愣:「你這是做什麼。」
緊接着仿佛認定了我是在假裝,于是更加生氣:「你這!」
丫鬟不敢對上夫人怒火,小心将我托住後顫顫巍巍哭訴:「夫人!少夫人、少夫人她昏過去了!」
跟随許勝回将軍府的禦醫仔細把脈後對将軍夫人道:「少夫人脈象沉滑,神明被懵,邪阻清竅,是急火攻心昏過去了。」
此話一出,将軍夫人也不好說什麼了。
家裡唯二的正經女主人看見許勝生死一線,一個沒倒,一個昏了,想也知道誰對許勝的情義更重。
她到底還算有腦子,登時為自己找補:「多謝禦醫,我這兒媳少不更事膽子又小,如今勝兒這樣,老身、老身也隻能強忍哀痛勉力支撐。」
我将内力化去不再修飾脈搏,閉着眼聽夫人問禦醫許勝到底是怎麼了。
禦醫說許勝喝酒時遇見了外國使臣,對方認出許勝身份,譏諷他就是個屢戰屢敗的常敗将軍。許勝不忿企圖偷襲,卻被對方合力鉗制,打成如此慘狀。
我心下一樂,王都暴起傷人,這下周重夜和他國談判起來可得多占便宜了。
「隻不過……」
禦醫沉吟着:「至于少将軍的傷勢,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夫人與我進内間說話。」
嗯?這話聽起來,像是許勝活不長的樣子。
我這樣想着,有些可惜剛剛為了氣夫人而假裝暈了過去。
等估摸着差不多該醒了,我悠悠睜開眼,問丫鬟:「許、夫君呢?夫君他怎麼樣了?」
丫鬟一問三不知,隻能任由我夫人去院中詢問。
9
平日裡夫人的房門外總是候着不少的侍衛奴婢,今日我一路走來,卻發現院子裡寂靜極了。
我若有所察,立刻放輕腳步踏地無聲,悄悄地趴在門外偷聽。
屋内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夫人,少爺如今這般兇險,禦醫所說的割肉喂親之法您——」
「割!」
夫人決絕的聲音傳來,我挑了挑眉,這聲音聽起來可不像是一個心急如焚為子割肉的母親。
反而……
不待我深思,屋内又傳來李嬷嬷的聲音:「可是夫人,少爺他非你親生,您這樣除了徒增傷痛又能如何呢?」
什麼?
許勝不是夫人的親生兒子!
我潛入将軍府三年沒來得及和這個便宜夫君過多糾纏,竟然不知道這事!但夫人是怎麼知道的?
夫人沉聲:「如今二十年過去,已經無法再換了,我若不割肉将軍知曉了定然會起疑心——拿刀來!」
我挑挑眉,夫人還挺有魄力。
我忽然來了興緻,捏了捏嗓子假裝受驚小聲低呼「啊呀。」
夫人果然察覺:「什麼人!」
李嬷嬷開門與驚疑不定的我四目相對不知如何動作,隻能将我請進門。
「夫人,是如纓少夫人。」
聞言夫人也覺得棘手,畢竟若是下人聽見了這樁事她大可以尋個理由堵住打死了事,但我畢竟是個少夫人。
她向我一步步走來:「你聽見了什麼。」
我故意躊躇着:「夫人……如纓什麼也沒聽見。」
在夫人發話之前又道:「夫君,夫君他可還好麼?」
聽我此言夫人意識到我與他的假兒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被我發現這個秘密,其實比其他人要稍微好上一些。
或許是多年來情感的扭曲壓抑,對上我這個昔日動辄打罵卻從無怨怼的兒媳婦,夫人竟然意外地有了傾訴的欲望。
「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啊……」
10
夫人出生高門,在将軍還隻是個無名小卒之時與他相知相識,不顧父母阻攔下嫁于他。
甚至不惜與家族決裂。
将軍是以對夫人生出十分愧疚之心來,然而将軍母親卻并不喜歡這個模樣美麗卻連燒水做飯都不會的兒媳婦。
尤其是夫人那高貴的姿态,讓她眼中生釘。
是以當夫人嫁給将軍三年無所出之時,她把将軍的表妹迎進府中納為妾室。
在表妹懷有身孕之後更是仗着夫人娘家與她斷絕關系,揚言若是夫人兩年内還是生不出一個兒子,就将這個不生蛋的母雞休了。
而将軍在母親和夫人這麼多年的拉扯之中也漸漸疲憊麻木,原先的愧疚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更貪戀表妹的溫柔小意。
而夫人不知吃了多少生子秘方,終于成功地有了身孕。
彼時,表妹的庶子已經一歲了,甚至又懷了一胎。
夫人出身高貴,為了将軍自絕後路卻反被磋磨至此,怎麼可能容忍?
是以臨盆之前她便找好了三個臨産婦人,確定若是自己生出的是個女兒,這三個婦人當中總有一個生下男孩。
而後偷梁換柱,保住自己的身份!
11
我素來知道夫人果決狠辣,卻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當真是吾輩楷模!
見夫人将這些陳年舊事都說了出來,李嬷嬷也歎了口氣。
夫人又道:「割肉喂親,其實還有一個方法。」
我已然猜到了什麼,卻因為素日溫柔怯懦的表象不好表露出來:「夫人?」
「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曉宣腹中的,卻是他的親骨肉。」
李嬷嬷聞弦歌而知雅意,熟門熟路地掏出了一包藥來。
提着夫人将話說完:「少夫人也很不喜夏姑娘吧,這一帖藥下去,她腹中的胎兒恰好能做公子的藥引。」
這主仆二人看來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我想着,怪不得夫人故事中的那個将軍表妹和庶子早早便因各種意外去世了。
見我不接,李嬷嬷語氣中暗含威脅:「少夫人,你也不是蠢人,隻是可惜出生寒微。如今公子心系夏姑娘,更是叫夏姑娘懷了庶子在先——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聽到這裡我恍然明白為什麼夫人對于她的侄女這樣厭惡。
夏曉宣……也是許勝的表妹啊。
先懷上孩子的表妹。
夫人本就讨厭這相似的情況,加上夏曉宣是她親侄女,更讓她惡心。
我其實是無所謂的,過段時間陛下一抄家,大家都得死,早死晚死其實差不多。
可是我是來看樂子休假的诶?
于是我驚恐萬狀地後退:「不!不!」
「夫人、夏姑娘她畢竟是你的親侄女呀!她腹中的,是夫君的親骨肉啊!」
見我這樣爛泥扶不上牆,夫人不悅之餘也放下了警惕心。
畢竟将許勝不是将軍親子的事實戳破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加上這幾年我伏低做小的假象做得太好,夫人最終也隻是威脅了我幾句便放我離開。
我回味着這個離奇的故事,真心覺得這休假來得值。
12
隻是出乎意料,沒有來得及割肉喂親許勝便先醒了,我壞心思地趴在他床榻邊哭訴:「夫君、夫君你可還好麼?禦醫說你要割肉喂親才能治愈,夫人已經拿匕首去了。」
我本意是看看許勝在自己和夫人面前怎麼選,誰知他卻臉色一變:「母親拿匕首做什麼?」
聽我說母親本來要割自己的匕首,被我和李嬷嬷竭力阻攔才沒有割。
隻是——
「夫君,禦醫說若無割肉喂親,恐怕你此生隻能當個廢人了。」
我掩面啜泣着,從指縫偷瞧許勝的反應。
卻看見這厮臉色鐵青,而後道:「好如纓,替我叫曉宣來可好?」
哦豁?
我眯了眯眼,故意落寞道:「夫君是想念夏姑娘母子麼?如纓,如纓這就去——」
我緩慢起身給了許勝抓住我的機會,他滿頭大汗唇色慘白:「如纓不要誤會,我,我為人子怎可用母親的血肉來滋補自己……」
不是吧?許勝的意思是——要用夏曉宣的胎兒?
這麼孝順,又這麼冷血?
我不動聲色反過來握住許勝的手,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許勝不明是以與我對視,而後被我用銀針刺入睡穴。
原因無他,我捏他的脈象時發現他的身體其實并沒有禦醫說得那麼兇險,反而像是中毒了——是宮廷秘毒。
想到此,我回去一趟掏出迷魂香點燃。
而後拔出細如毫毛的銀針:「許勝,你的母親是誰?」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不是将軍的親生骨肉麼?」
「……我知道。」
緊接着,我問出了更匪夷所思的東西。
——
許勝是在三年前知道他不是将軍的親生骨肉的。
他自知平庸,唯恐哪一日這件事暴露出來讓自己多年的榮華富貴盡數消散,于是利用各種手段來尋找夫人的女兒。
并且與她喜結連理,并且孕育生子。
這樣縱然一朝身世敗露,他拿捏了将軍的女兒,那也立于不敗之地。
啊對,我就是那個倒黴的将軍女兒。
我看着許勝,心說怪不得這癟犢子對老娘一見傾心,如今有了夏曉宣還急不可耐和我洞房。
好家夥,他是想要挾孫子以令将軍啊。
可真有你的。
13
我确定許勝其實沒有什麼大礙,于是在假期抽空回了一趟皇宮。
周重夜笑了笑,放下手中案牍擡首望向我:「今夜怎麼進宮了?」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
幹脆坐在周重夜面前的桌子上俯身逼問他:「你早知道我是許将軍的女兒了是吧?我的好陛下?」
聞言周重夜果然絲毫沒有訝異。
怪不得那晚問我許勝最近有沒有異動呢。
他先伸出手将我散亂的衣襟攏好,而後才慢條斯理道:「不錯。」
見周重夜無所謂的承認了,我不由揶揄問:「陛下就不擔心我為了親人和你反目?」
周重夜定定看了我兩眼:「你不會。」
很是笃定。
原因無他,我是周重夜一手帶大的暗衛,他太了解我。
何況若是他不想,許勝絕無可能查到我就是那個被夫人調包的女嬰,畢竟能夠證明的胎記在我後腰無人能夠看到,這隻能是周重夜在給我捏造假身份時可以引誘的。
我呵呵一笑,又問:「割肉喂親是陛下刻意要禦醫說的吧?」
周重夜同樣坦然承認,并且含笑問我:「玩得還盡興否?」
……确實挺開心的。
我生來無父無母,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也隻覺得荒謬好玩。
定定瞧了周重夜嘴角的笑意半晌,到底記得他是君我是臣,克制住沒有一把扯過他的衣襟拉過來親兩口。
雖然我的武藝也算是陛下教的,可這些年他要兼顧帝王術,哪有我專精武藝來的厲害呢。
忽然我想起什麼:「陛下不會是因為我是許簡的女兒,是以才培養我的吧?」
我向來能夠準确猜中周重夜的心思,此刻也一樣,他說:「許将軍神勇,其女筋骨自然也非常人,棄之可惜。」
是以在夫人剛找了孕婦準備調包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我了。
等到生産那日一丢,一撿,堪稱無縫銜接。
周重夜知道我不會計較這個,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雕琢我,将我養成這樣涼薄而邪惡的樣子——一如當初冷宮中被視為棄子的他自己。
他或許是在我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出于自憐才親自指點我;
可卻自負地不允許一個劣質版的自己存在,是以我必須出色。
将我教成了這麼個不管死活隻顧高興的樣子。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總是愉悅而高興。
14
隻是許勝的身體比我想的還要差,堪稱廢物。
不過吸了一點迷魂香竟然就開始說夢話起來,還被夫人聽了個清楚。
是以我一覺睡醒去夫人面前準備繼續演戲時,對方拉着我的手,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般。
她說:「好孩子,給我,給我看看你的後腰好麼?」
此話一出我就知道身份暴露了。
但還是讓夫人驗明了身份。
屏風後夫人真切看罷我腰間的火焰紋路,一時之間不由踉跄着後退幾步,她嗫嚅着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旋即卻又兀自按了下來。
或許是在想新婚第二日她譏諷我是喪門星拒了我的敬茶;
又或許是想起半日前她借口罰我跪在滿是石子的路口……
總之她對上我的雙眼,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良久才說:「如纓……」
「怪不得你沒有姓氏,是我對不住你。」
是的,我,如纓,因為父母不詳沒有姓氏這一點她從前不知道責備過我多少次,還暗諷過我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卑賤出生。
如今我成了被她狠心調包的親生女兒,料想之中感人肺腑的母女相認變成了極為尴尬的仇人相見。
我還在這裡佯裝不解:「夫人怎麼了?可是如纓有哪裡不妥?」
說着我咬唇:「是如纓克了夫君麼?」
夫人頓時道:「哪裡有你克他之理!」
而後才将自己去看望許勝時聽見他說夢話,才知道原來當初許勝執意要娶我,甚至故意鬧大讓她對我心生不滿的原因。
原來我是她的親女兒,許勝故意要惹我和夫人兩相反目,而他坐擁漁翁之利!
「原本我還不信,從前我尋找你多年仍不得,怎麼他一朝便找到,」夫人不知如何面對我,「可看了你的胎記和我當初親手劃出的痕迹,我才确定,你就是我的女兒!」
我:……
你從前當然找不到,那時候我大概在暗衛所裡殺人呢。
後來許勝能夠輕易找到,估計也是周重夜刻意引導。
不然這麼個廢物怎麼可能瞞過夫人?
隻是,即便母女相見夫人也沒有被情感羁絆住。
「如纓,是我對不住你,但我們母女不能相認——莫說你父親知道後會如何,如今許勝在皇上面前挂了名,這可是欺君之罪!」
說着夫人似乎也覺得對不住我太多,打好的腹稿說不下去了。
她本是決絕明媚的女子,為了愛情願與家族決裂踏入泥土之間,後來生活磋磨讓這份決絕變成了狠辣,傷人無數。
我見她遲疑似乎想要收回這樣的話,忙制止:「我知道!夫人,如纓隻是許勝的妻子!」
要命,估摸着滿門抄斬就這兩天了,可别給我認祖歸宗。
見我這樣「懂事」,夫人本想和我痛快哭一場,卻還是尴尬收回了手。
畢竟許勝當初為了娶我可謂荒唐事做盡,夫人見自己心心念念不惜丢棄女兒換來的兒子這樣亂來,十分遷怒于我這個狐狸精。
母女感情怎麼可能輕易修複呢。
15
但許勝畢竟是「将軍的兒子」,夫人知道他的小心思後,帶着我去和他唱了一場戲,三個人心懷鬼胎,在夏曉宣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定下了要堕胎為藥引的事。
許勝:母親隻有一個孩兒怎麼忍心母親受傷?
夫人:我若執意割肉豈非讓勝兒寒心?
——其實這兩人都是覺得隻有夏曉宣腹中的胎兒才是許勝的親骨肉,割肉喂親才有用。
我:一切聽憑夫君與夫人就是。
——而我是覺得秋後問斬時夏曉宣估計已經生了,與其到時候襁褓之中砍頭,還不如現在就毫無痛楚地去了。
而夏曉宣被表姨和心愛之人逼着喝下堕胎藥恨得雙眼險些要滴血,她看着我:「如纓!」
「你這毒婦!我咒你不得好死!永遠不會擁有自己的骨肉!」
我倒是無所謂。
幹我們這行的本來就沒幾個壽終正寝的,不得好死太正常了,至于自己的骨肉……我好像早就喝了絕子藥,每個月事都不用來,可高興了。
但夫人豈能容她這樣咒我?這才剛認回女兒第一天,正是熱乎的時候呢。
她冷冷吩咐下人:「夏姨娘詛咒公子,将她帶去柴房,好生伺候着。」
許勝沒有察覺,畢竟夏曉宣咒我生不出孩子也就是咒他沒有嫡子。
他得了藥引正要去炮制服用呢,一時不得空管自己的心愛之人。
我瞧着,覺得這個将軍府真是荒誕無稽。
全府上下找不出半個好人來。
看着許勝如來時那樣被幾個下人擔着去了藥房,夫人環視一周後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如纓?」
我一臉驚魂未定:「怎麼了夫人?」
她定了定:「……沒什麼,好孩子。」
16
夫人似乎想要和我慢慢修複母女之間的嫌隙,然而卻不料夏曉宣堕胎之後傷了身子,似乎此生無法再懷孕了。
知道此事後她發了狠從柴房逃了出去,竟然将重傷在床的許勝挾持住。
我和夫人聞訊趕去時将軍也在。
現場一片血迹淋漓,許勝的肚子好像被剖開了,夏曉宣正神色癫狂地翻找着什麼。
饒是我也不由一愣,這丫頭是個狠角色,挺有天賦的。
而夏曉宣見人來齊了似乎更瘋了,她指着我大笑:「将軍!夫人!你可知道她是誰!」
凄厲刺耳的聲音伴随着女子鬼魅泣血的模樣很是瘆人,夫人猛然瞪大了一眼:「夏曉宣!」
将軍目光如炬,在夫人和夏曉宣之間掃視着。
「你們都忘了、都忘了我三年前就敢奔赴邊疆,我夏曉宣從來不是什麼弱女子!我自小與許勝定了娃娃親,便瞞着所有人偷偷練武,隻為了和他這個少将軍更相配!」
「将軍你說,是因為我和我的孩兒許勝才打了敗仗?」
「你錯了!許勝他從來便沒有勝過!從前都是我替他披甲上陣,為他赢下一場又一場!是我懷了身孕無法再上陣,許勝這才節節敗退!」
她不甘!
為了許勝,自己抛下一切趕赴邊疆,以女子身鏖戰疆場!
可到頭來自己成了後院的夏姨娘!自己的胎兒被許勝拿去做了藥引!
我們都沒料想到其中有此内情,正沉吟着,夏曉宣輕輕吻了吻許勝血色盡失的嘴角。
而後笑容越發猙獰:「而她呢!」
「因為她是夫人的親女兒,是以能夠輕易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是麼!」
原來夫人聽見許勝說夢話的那一天,夏曉宣其實就在不遠處,将一切也聽得真切!
謊言被驟然戳破,夫人神色大變。
而将軍沉聲問夏曉宣:「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夏曉宣自覺一切盡失,笑意發涼:「将軍你已經信了不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将軍看向夫人,通過她的神色确定了真假,而後狠狠地抽了夫人一巴掌:「你敢!」
夫人被這一巴掌掀翻在地口吐鮮血。
緊接着将軍又沖向夏曉宣,夏曉宣剛小産正是虛弱,又手無寸鐵很快敗下陣來被将軍死死掐住脖子提在半空中。
我手指動了動,默數:
三、
二、
一!
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将軍,他驟然失去了大半力氣失手将夏曉宣重重摔倒在地,夏曉宣跌在許勝的傷口上令他痛呼出聲醒了過來。
不過片刻,我給将軍下的藥已然開始顯力。
等到禦林軍把将軍府團團圍住,宣旨太監把将軍的罪名一條條念出,将軍還想反抗,我走上前抽出将軍腰間的劍抵在他的咽喉。
「父親,初次見面,」我笑容明豔,「在下陛下近衛,周如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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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府一大家子都被關入诏獄等待秋後問斬,我這個将軍府的血脈卻被周重夜好好地擺在明面上昭告天下。
說是因為我棄暗投明,且沒有受到将軍府養育之恩,一身武藝不輸許簡,故而将将軍府交給我繼承。
也算是安撫人心。
宣旨當天将軍的九族都在咒罵:他媽的給我們誅九族還留個後,你他媽真仁慈啊。
彼時周重夜聞言後微笑:「朕确實仁慈,想不到許愛卿人品尋常,眼光倒還不俗。」
後來我去牢裡看将軍一家。
許勝在下獄的當日就因為重傷不治癱了,如今已然生了膿瘡,臭味熏天。
而将軍因為險些殺死夫人而單獨居住了一個牢房,據獄卒說是将軍恨夫人給了自己一個兒子,若非他以為自己有後,豈會造反!
言外之意如今這一切都是夫人害的。
我拍了拍手,真是一出好戲。
見我來了,夫人心中五味雜陳:「如纓,你從一開始就——」
我颔首:「是,我自被你遺棄便被陛下收留,三歲拿劍,七歲殺人。」
夫人大受打擊,卻忽然抓住欄杆:「你是皇帝的近衛!你、你能不能求他放了我?我是你的親生母親!」
我看着她哀求的模樣忽然歎了口氣。
在夫人期盼的目光裡開口:「夫人,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不是你的女兒?」
夫人如遭雷劈:「什麼!可你的胎記!」
我說:「胎記是可以僞造的不是麼,陛下自二十年前便知道你的籌劃,那麼造一個假的女兒,其實也并不難。」
看着夫人呆滞的眼神,我搖了搖頭:「是以夫人,你與将軍其實是一路人,你嘴上說是因為愛意是以抛棄榮華也要嫁給他,其實押寶的心思也占了不少。」
「你更看重權勢,而非愛。」
如同被她抛棄的那個女兒一樣。
18
行刑那天我并沒有去,我其實一開始也被周重夜迷惑了,以為自己是夫人的孩子。
但後來我才漸漸回過味來,陛下的惡意素來比我更勝,他刻意造就了兩難境地,看我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到底會如何抉擇。
選父母親人,還是選他。
而我選了他。
是以他愉悅之餘給了我一個提示,叫我抽絲剝繭,發現最真實的核心。
他說我是許将軍的孩子,卻沒有承認我是夫人的女兒。
我是夫人除去的那個表妹腹中尚未出生的女嬰,她隻說是意外,但将軍表妹一屍兩命的罪魁禍首是她。
而将軍知道這一切後因為夫人生育了「嫡子」而默許假裝不知。
至于她的親生女兒,似乎早已過世了。
是以,将軍一家都是我的仇人。
如果我在誤以為自己是夫人女兒的情況下,選擇了将軍背棄陛下,那麼這一切無疑是對有親情的如纓最大的打擊。
周重夜撫着我的長發,誇我做得很好。
「如纓,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我挑了挑眉,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上去。
呵,居然愚弄我?
哪怕是陛下,我也得拿點甜頭補償補償。
月光照射着脫鞘的寶劍,寒光泠然,漸漸染上室内溫柔旖旎之色。
翌日,我神清氣爽,收拾好裝束上了朝堂。
看着端坐龍椅的九五至尊,緩緩眨眼。
番外
夏曉宣醒來時還以為是在做夢,直到看見那個自己深惡痛絕的女子才反應過來。
她啞着嗓子:「你不殺我?」
而如纓轉過身:「殺你做什麼。」
她身上莫名有種餍足與慵懶之感,心情頗好的樣子,丢給夏曉宣一把劍。
「你這樣的身手,死了可惜,我給你下了毒,往後就做我的下屬吧。」
她這才發現,如纓身上竟然是改成女款的官服,稱得她明豔惑人。
緊接着夏曉宣被她挑起下巴,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不知怎麼竟然洩了七分恨意。
聽她說:「聽話,以後我找十個八個俊小夥給你。」
一直到過了很久,夏曉宣改頭換面成了令貪官污吏聞風喪膽的勾魂使者都不明白自己怎麼聽了這個昔日情敵的話。
如纓多次打趣是因為那十個俊小夥。
夏曉宣卻想,不,是因為你給了我新生。
【本篇故事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