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豪兄 講述/何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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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公李三華是1996年認識的，我們租住一棟出租屋，那天他敲窗戶搭讪，我被吓得夠嗆。
我出生在華中的一個小山村，高中畢業成績不理想，失去進大學深造的機會。
當時我沒有太多遺憾，隻是覺得早點去打工，早點有份收入，也不是壞事。
社會對女孩在一些方面還是有寬容度，不要求女孩一定要事業有成。女孩即使事業不怎樣，隻要嫁個好老公，能做個賢妻良母，也會過得很幸福。
是以，這種認知多少影響了我，讓我活得沒心沒肺，不知道多愁善感為何物。
1996年夏天，我高中畢業一年了，已滿了19歲，這一年我一直在家裡幫父母做家務幹農活，甚感無聊。
我便随同村的一個姐妹慧萍去省城打工，目的地是省城郊區的一家制衣廠。
慧萍比我大兩歲，讀了國中就沒讀了，在這家制衣廠上班幾年了。這次特意請假回老家相親，沒有看上男方，準備返程，我對她說了一聲，她就順便帶我出來了。
有熟人好辦事，在慧萍的介紹下，我順利進了制衣廠上班了。
一段時間後，從開始的不适應，到漸漸适應新的環境和打工生活。其實就是為了那份微薄的收入，每到月底收到工資後，可以買新衣服吃美食，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寄部分錢回家幫到家裡，再多的辛苦也值了。
省城位于長江邊，是有名的“火爐”城市，當時正值“秋老虎”季節，酷熱難耐，稍微動一下，就渾身是汗。
白天在工廠中的房間上班，工業大風扇對着吹，還沒有感覺多熱，就怕晚上下班回宿舍。
我們宿舍八個姐妹住一間，狹小擁擠，陰暗潮濕。離譜的是，宿舍是半封閉式的，沒有窗戶，又不通風，大白天要開着燈，不然就是睜眼瞎。
天花頂上的一台吊扇壞了，和工廠說了多少次都沒人管，大家隻好每人自己買一台小台扇，放在蚊帳裡吹。但是小台扇風力有限，吹的又是熱風，經常半夜被熱醒，床上身上都是汗。
不得不說，每個個體都是有差異的，有的人天生不怕熱，比如我們宿舍有個南方的姐妹，大熱天睡覺不吹風扇，身上長衣長褲穿得齊齊整整，很少見她出過汗。
再比如慧萍，她也沒那麼怕熱。她常常說，心靜自然涼，你還是心不夠靜，想的事情太多。
而我偏偏是怕熱的體質，睡覺時恨不得把衣服全脫掉，終因是大宿舍，女孩的矜持，讓我做不到太放得開。
越是這種差的宿舍環境，越适合一些不合适宜的事物生存。
宿舍姐妹有的談了男朋友，下班帶到宿舍，打情罵俏，卿卿我我，深更半夜不走，宿舍昏暗的環境，正好成了很好的掩護。
他們這種不怕酷熱、挑燈夜戰的精神，讓我們這些未婚女孩情何以堪！
有幾次，天氣太熱了，我躲在蚊帳裡，外面拉上布簾，包得嚴嚴實實，又不敢脫掉衣服，熱得受不了。
逼得急了，開始罵人了，甚至去廠部舉報，他們也隻收斂幾天，随後故态複萌。
有個月發了工資後，我對慧萍說，我們合租一間小出租屋吧，這樣下去睡不好覺，遲早會崩潰。
慧萍也厭倦了宿舍這種環境，看到兩人合租分攤，也花不了多少錢，況且随時可以再回工廠宿舍，便同意了。
我們利用中午下班時間，在制衣廠附近找了兩天，還真的被我們在巷子裡找到一間合适的出租屋。
出租屋是本地人的老宅子改建而成，裡面僅能住四五家租客，都是附近的打勞工，而且以夫妻居多。
房東說隻有這一間了，便宜給我們。我們看了房間的格局，面積不大，幹淨整潔，僅能放下一張雙架床和一張桌椅，對我們打勞工來說，也足夠了。
關鍵是兩面都有個小窗戶，南北空氣對流，有一絲絲涼風，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慧萍也看中了。
可惜的是，房東也提到了，這間屋子是在一樓，有一面窗戶正對着巷子，白天偶爾有人經過，晚上就沒什麼人走了，男孩子住也無所謂，女孩子就要注意一下。
以前有窗簾，被前面的租戶拆走了。他說我們可以買個窗簾，擋住巷子這頭的窗戶就行了，另一頭不用管，也花不了什麼錢，釘兩個釘子的事，他可以代勞。
一番權衡，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買個窗簾擋起來就行了。于是，我和慧萍租下了這間屋子，打掃一下，當晚便搬過去了，挂上了一條粉色窗簾，小屋子更顯溫馨。
住了一段時間，我們愈發覺得當時的選擇是對的，房子離工廠不遠，走路五分鐘，又安靜又舒适，辛苦一天，睡上一覺，神清氣爽。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們是打算長期租下去的。
我和慧萍每天回出租屋時，經常會遇見一個長相帥氣的年輕人，應該也是在附近工廠打工，在這裡租住。
時間長了，大家混了個臉熟，遇見時也會點點頭，打聲招呼。
他似乎喜歡找各種話題和我們搭讪，比如今天不加班嗎？今天去哪裡玩？今天上班這麼早啊？
我們一般一笑置之，并不願和他多交談，畢竟出門在外，又是兩個女孩子，根本不知人家是什麼來頭，在哪裡上班，不想惹禍上身。
他似乎是住在二樓，我們從沒有上去，一般回到出租屋，就關上門休息。
有一天晚上九點鐘，天氣有點熱，很悶人，心想應該沒什麼人從這個偏僻巷子走了，我把窗戶打開，窗簾拉開一半，通通風。當然身上穿了短袖短褲，也不敢太放肆。
我正坐在床邊看書，突然聽見一陣“咚咚”的聲音，有人敲窗戶玻璃，接着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你好，在嗎？”
我和慧萍吓壞了，我壯着膽子說道：“你是誰啊？大夜晚敲人家的窗戶，吓死個人，快走，不然我們打110了。”
那男子連忙說道：“放心吧，我不是壞人，我是住二樓的那個年輕人，常和你們打招呼的，剛剛回來，看你們窗戶敞着，窗簾也拉開了，要你們小心一點，外面看裡面很清楚的。”
我們也聽出是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心裡踏實了些，對他的舉動也有一絲感動。
我對他說道：“沒事的，我們都穿了衣服，打開窗戶通通風，等下睡覺就關上了，謝謝你。”
男子說道：“平時我們遇見時也說不上什麼話，今天友善聊一聊嗎？”
慧萍說道：“我們也不熟，有什麼好聊的。”
男子突然探出腦袋，趴在窗沿上，自我介紹他叫李三華，叫他小李就行了，說是在這裡沒多少熟人，感覺無聊，想請我和慧萍去吃宵夜聊聊天。
我和慧萍自然拒絕了，但我們也不怕他，隔着窗戶聊了一會兒，得知他在附近一家小電器廠上班，是他親戚開的，他過來才兩個月，親戚關照他，給他租了這間出租屋。
我們見他也是一個普通的打勞工，對他放下了戒心，告訴了他，我們在附近的制衣廠上班。
簡單聊了一會，大概覺得趴窗戶上聊天不雅觀，他告辭了。我們也關上窗戶，拉好窗簾，休息了。
後來，有一天晚上，我和慧萍在巷子外面的大排檔吃炒米粉，恰巧小李也在那裡吃宵夜，他主動坐到我們這一桌，還叫了兩瓶啤酒，一邊吃一邊聊。
我們也不反感他，打工生活甚感無聊，有個人一起聊聊天、吹吹牛，也可打發時間。
那天我們東拉西扯聊了很多，吃飽喝足後，他搶着去買了單。
沒想到從那次以後，小李每天下班後在出租屋等我們，隻為見上一面，和我們說幾句話。
而且，我看得出，他在追求我。我并不反感他，在潛意識中，被一個潇灑帥氣的男子追求，也是一件高興的事。但我年齡還小，确實不想太早談男女感情。
和慧萍聊起此事，她不置可否，說讓我自己拿主意，反正她還是認可回老家相親這條路，總覺得外面的打工戀情不靠譜。
那年春節，我和慧萍回老家過年，她再一次去相親，這次桃花運來了，她和男方彼此都很滿意，确定上門定親了。
慧萍年後就不打算再去省城打工了，想在老家找個工作，多一點和男友相處的時間，也是情有可原。
我隻得一個人踏上了去省城的大巴車，繼續在那家制衣廠打工。
在打工孤獨的日子，小李繼續追求我，關心着我。他還是有很多優點，比如長得帥氣、踏實努力、心地善良，我漸漸被他打動，和他走到一起。
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我們定居在省城，有一份小事業，感覺還挺幸福。
慧萍和她老公在老家生活，有兩個孩子，生活安逸，衣食無憂。
我和慧萍常有聯系，畢竟當初是她帶我出來的，讓我遇見現在的老公，而我們也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有時覺得人生的選擇就是一念之間，既然選擇了，就無怨無悔。